?13 浮云上天雨堕地，暂时会合终别离
我杀开一条血路，向来时的方向闯了过去，拦截的众人纷纷溃退。事实上我原本就武艺低微，此刻又是功力未复，如果他们全力阻拦，我多半是有死无生，谁知他们竟大半不肯与我真正动手，只有较少的几个人一直尾随着我追杀，我始终无法想通其中的关键，而且也实在没有思索的时间。尽管如此，一路“过关斩将”下来，我也已是遍体鳞伤，体力消耗迨尽，全凭一股信念支持着。
我凭着记忆，故意在惊天阁内东弯西绕，竟然将拦截我的人都甩在了身后，眼看前面不远处就是我和展昭闯进来时的窗口，我不由大喜过望，一咬牙，猛地向前冲了过去。忽听身后一声娇叱道：“快拦住她，别叫小贱人跑了！”
我一听这个声音，几乎魂飞魄散，竟是我三师姐不知何时摆脱了展昭，且已追到我身后。也不知道还有谁跟她一起来了。我不敢回头，苦忍着似乎散掉了一般的全身剧痛，凝聚最后一点真力，扑向窗外。但我实在消耗过巨，体力已不堪支撑，无力直穿过窗户，好不容易双手指尖刚刚搭上窗边，突然间背部一阵巨痛，不由自主地从半空中跌了下来，同时发出惨呼。
我摔倒在地上，仍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是力不从心，但尚方宝剑却被我拉过来抱在怀里，除非到死的那一刻为止，我绝不会放手。我知道逃走已是无望，一回头间看到了刚刚刺伤我的人，原来是我大师兄。他手中的剑悬停着，离我头上不过尺许，将落未落，眼神中流露出十分复杂的神情。
我满脸痛泪，又是悲伤，又是感慨。想不到他直到这一刻，竟还顾念同门之谊！但我却是功亏一篑，终于没能将尚方宝剑带出去，展昭的牺牲都变得没有意义了，我甚至还误了他的大事！蚀心的悔意比身上的伤口更令我疼痛。
三师姐叫道：“大师兄，你干什么？为什么还不动手？”
大师兄冷然道：“什么时候轮到你对我指手划脚了？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三师姐走过来，冷冷道：“我只知道她是我们的敌人。”
大师兄道：“她的身份还不能最终确认，我要问过师父再做定夺。”
三师姐怒道：“现在一切都要听傅大人的，就是师父也再包庇不了她！”
大师兄冷笑道：“老三，我真怀疑你究竟是站在哪一边的？如果你胆敢有半点对师父不敬不利的念头，别怪做大师兄的跟你翻脸！”
三师姐尖声道：“大师兄，你为了这个来历不明的小贱人竟然对自己的师妹这样说话？我什么时候要对师父不利？她根本就不是九师妹，师父如今已经知道真相，自然也再不会维护她了。”
大师兄道：“我必须亲口听师父说了才行。我不管什么傅大人，我心里只有师父的命令！”
三师姐还想说什么，一个人影突然从他们身后闯了过来，令他二人皆是措手不及。我也来不及看清此人的面目，只感到他从地上将我抱起来，立即穿窗而出。然后才听到三师姐惊叫道：“是老六！”
救我的果然是六师兄，实在是大大出乎意料之外。他应该已经知道我不是他的九师妹了，为什么还要救我？师父呢，她又在哪里？
六师兄左手扶着我，右手持剑，带着我向大门口冲了过去。看到六师兄和我一同闯出来，守卫在院子里的那些人全都蒙了，一时竟似不知该不该上前拦截，被我们硬冲出包围，直闯出大门外。我很诧异三师姐和大师兄怎么没有再追来呢？莫非因为是六师兄救了我，大师兄竟阻止了三师姐的追击？
一道烟花信号直冲云霄，发出尖锐刺耳的鸣声。总坛之外的树林之内立即有无数官兵杀了出来，喊声震天动地，同时涌向庄前，但因为顾忌庄内的机关埋伏，并不闯进去，只是守住门口，防止有人向我们追杀。我已陷进脱力的边缘，神智昏迷，只听到一片混乱的人声。
“你们是什么人？”
“咦，是九姑娘么？她受伤了？”
“快把她交给我们！”
“拦住后边的人！我带她先走！”
“展大人呢？”
“你怎么会有我们的烟花信号？”
……
眼前出现无数刀剑，向我砍杀过来，耳际全是潮水般的呐喊声。
“展大哥！”我尖叫一声惊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全身无处不痛，还像火在烧，喉咙干得如同粗麻布，声音已嘶哑之极，我禁不住发出轻声的呻吟。
然后我看到了六师兄，他脸上像凝了一层严霜，眼睛里含着怒火，只是隐忍未发。过了好一会儿，他的神情才缓和了一些，但仍是十分冰冷，语气故做淡漠地道：“是不是口喝了？我去给你取水。”
他起身去倒了一杯水，回到床边，递过来道：“能不能起来？”
我看着他暗含怒意的神态，赌气硬撑着坐起身，伤口却被牵痛，忍不住又跌倒回床上，发出一声痛哼。
六师兄的嘴角终于牵出一丝笑意，道：“还是那个脾气，一点都没改，三师姐还想骗我。别怄气了，来，喝点水。你伤的并不重，应该很快就会复原。”这才探出手臂将我托起，喂我喝水。
清凉甘甜的水流进我的喉咙，浇熄了我体内的烈焰，我的心思也开始变得灵活起来。我诧异的是六师兄居然还当我是他的九师妹！也许我刚才的样子的确跟他的九师妹有点儿相似，但，他难道一点都不怀疑最近发生在我身上的变化？还是，他只是不愿意、不能够接受我并不是他九师妹这个事实？……
六师兄道：“九妹，你醒过来我就放心了。我留在这里不方便，而且也不知道师父现在怎么样了，我还是回去比较妥当。你在这里很安全，我也不用担心。你好好养伤，别忘了答应过我的事。”
我想起自己对他做过的承诺，一时心痛如绞。六师兄救了我，展昭却陷落在总坛之内，只怕已是凶多吉少。我会将尚方宝剑送回到开封府，亲手交还包大人，然后，回来找他……但却是为了与展昭相会。心中泛起一丝柔情，一丝悲痛，我的唇角也浮现出淡淡的微笑，却不知是苦涩，是喜悦，是心酸？
六师兄道：“我走了！”他帮我放回水杯，拉住我的手轻轻一握，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我心中充满了疑问，但却知道现在不是向他发问的时候，既然他一厢情愿地硬当我是他的九师妹，我就继续将这个角色扮演下去吧！永远都不要让他知道我已经是另外一个人，不要破碎他心中的梦幻。
我先确认尚方宝剑仍然好好的放在身边，然后才安心地躺下来。虽然身上无处不疼，但由于太过疲惫，终于又再朦胧睡去，直到一阵吵嚷之声将我从睡梦中惊醒过来。身上已经轻了很多，没有大碍了，我坐起身来，侧耳倾听外边的声音，但却听不清楚。
帘子一掀，进来一名丫鬟，向我道：“啊，九姑娘，你醒了，一定饿了吧！”
我问道：“外面是什么声音？”
丫鬟听了一会儿，道：“好像是前院，听不清在说什么。”
我试着聚集内力，运功于双耳，内息居然已能够完全听从我的指挥，毫无阻滞，我知道迷药的药力已经消失了。
听力忽然数倍地增强起来，我听到一个人说道：“追上那个人没有？”
另一人道：“没有，他身法太快了。”
又有人道：“还是先救展大人要紧，快去请大夫！”
我一听到这个称呼，立即全身热血沸腾，原来展昭还活着，并且已经回来了！热泪夺眶而出，我顾不上身上仍然酸痛不止，立即跳下床去。丫鬟惊问道：“九姑娘，你做什么？”
我道：“是展大人！”来不及说第二句话，冲出门外，全速向前院奔了过去。
根本无心去察看自己住的是什么地方，我只是判断着吵嚷声音的来源，顺着路径直奔前院。一直过了两道院落，才看到几个人正簇拥着一个微胖的中年男子走进一间屋子里，还有十来个人围在门口张望。
我不顾一切地闯上前去，问道：“展大人在这里么？让我进去！”
有人说道：“九姑娘，你没事了么？”
又有人道：“你的伤还没好呢，怎么跑过来了？”
我顾不上理会他们，硬挤开众人，冲进屋子里去。第一眼首先便看到躺在床上的展昭，雪白的中衣和蓝色的裤子都被划破，到处染满了猩红的鲜血，触目惊心。然后才看到那个中年男子，看样子就是郎中，正往床边的一张矮凳上坐下来。床边还有三四个衙役打扮的男子。
展昭昏迷不醒，面无血色，但嘴唇却有些青紫，似乎除了外伤，还受了不轻的内伤。我心如刀绞，惊喜他仍未死之余，却是悲痛欲绝！如果不是为了我，他怎会落到如此田地。我眼中只有他一个人，全然不曾顾及周围还有许多人在围观，扑上去叫道：“展大哥！对不起，都是为了我才把你害到这个样子！你千万不能死！否则我万死也难辞其咎！”忍不住大哭。
众人七嘴八舌地道：
“是九姑娘。”
“你怎么过来了？”
“快别哭了。”
又有人抱怨道：“是谁去告诉她的？”
“哪有人去告诉她啊！”
“喂，九姑娘，你这样我没法给展大人治伤了啊！”
最后这句话起了作用，一定是大夫说的。我止住悲声，才发现自己跪在床边，整个人都趴在展昭身上。什么害羞啊，女人的矜持啊，都被我抛到了脑后，我只知道他不能死！
我道：“大夫，你一定要救救展大人！”
大夫道：“你放心，我一定尽力施救。不过要请姑娘回避一下，他全身都是伤，体内还有淤血。我要先帮他包扎外伤。”
我看着混身浴血的展昭，恨不能替他受伤，我情愿此刻躺在那里的人是我自己。我真是片刻也不想离开他，但也知道自己绝没可能留在这里，男女有别，毕竟很不方便。
我哀恳道：“我可以去门外等，只求您一定要救活他。”
大夫道：“九姑娘放心吧，救死扶伤是我的本份。你的伤也还没全好，应该去休息。”
我无可奈何，只得退出门外，却再不肯离开半步，对于众人的劝说充耳不闻。我连他们究竟是些什么人，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也没有打听。
我一直徘徊在门外，过了好久，蓦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不禁汗流浃背，天，我竟然将尚方宝剑丢在自己的房间里，自己跑了出来！如果像那次在客栈里一样，将剑丢了，怎么得了，这可是宁可我死了，也丢不得的东西！
我以与奔出来时候几乎同样快的速度冲向后院，但刚穿过一道院落，尚未踏足后院，忽听到一个声音冷冷地道：“做事如此毛躁，怎能担得了大任？现在才想起来，不嫌太晚了吗？”
我骇然回头，只见一人全身夜行衣，坐在我身侧房脊之上，怀中正抱着包有尚方宝剑的包袱！
我不知是惊是喜，来人竟是我师父。尚方宝剑落在她的手中虽然不妙，总还比落在别人手里要好得多，只不知她怎会这么巧来到这里，难道，刚才送展昭回来的那个人，就是她？但这却是不合情理，她既然已经知道我并非真的阿九，又怎会反而救了展昭？也不知道她要怎样处置我？其实只要她肯把剑还给我，我倒并不介意她究竟会把我怎么样，如果再弄丢了尚方宝剑，我就是死了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我心情复杂地叫道：“师父！”
师父冷冷地道：“我哪有你这么没用的徒弟？到现在你还叫我师父，真是笑话！”
我心生惭愧，道：“不错，我不是真正的阿九，我比起真正的阿九来，也可能确实很没用，根本不配叫你师父。不过，你对我的好我都记着，我也是真心把你当成我师父的。虽然与你相识不久，但不知为什么，始终觉得你很亲切，很温暖。我相信自己对你的感情，绝不会比真的阿九少几分。”
师父沉默了片刻，终于冷笑道：“不要说这种废话！你讨好我是没用的。想要拿回东西的话，跟我来！”
她在屋脊上站起来，纵身翻出了墙外。我叫道：“师父！”不敢怠慢，立即追了上去。
她奔跑得并不太快，我勉强还可以跟上她，但若想再追近些，却是有所不能。只绕了两道街，她便停了下来，背对着我，抬头向着天空，似乎在看着满天的星斗。
我走近她，在距离她约有一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哀求道：“师父，你怎样处置我都没关系，但这东西却是展大人拼了命换回来的，求求你把它还给我！只要你肯还给我，要我做什么都行。”
师父幽幽地道：“他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
我毫不犹豫地道：“是！比我生命更重要，比这世上的一切都重要。”我又伤感地道：“师父，你没有真正喜欢过一个人，你就不会明白。我从前也不相信，原来爱上一个人，真的可以为他付出那么多。可我还是觉得欠他的！欠他永远都偿不清的债！”
师父道：“你真是太傻了，我的阿九是绝对不会这样做的。”她蓦地转过身来，冷冷看着我，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是人是鬼是妖？阿九现在在哪里？你把她怎么样了？”
她的态度转变太快，让我一时无所适从，愕然半晌，才答道：“师父，你怀疑我为了活过来，故意害了真正的九姑娘？”
师父目光森冷，凛然道：“不要说那么多废话，回答我！”
我叹了一口气，道：“好吧，我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可是你一定不会想到，甚至也可能不会相信，我是这世上最不愿意活过来的幽魂。我根本是自杀的！”
师父微感诧异，道：“既然如此，你又为何会借阿九的身体活过来？真正的阿九又在哪里？”
我道：“因为我是自杀身亡，所以实际上是阳寿未尽，判官查我所受苦难未满，自杀算是逃避罪责，因此判我来世继续受苦，除非，我愿意还阳，来偿清自己所有的债务。其实我也不明白他说的债务究竟是什么，我只想永远都不要再投胎做人，但如果必须在投胎和还阳之间选择其一的话，我宁愿选择还阳，至少我还能再见到他，甚至，尽我所能地向他偿这份债。
可是，我原来的尸身已经落葬，而且即使并非如此，也已没有重新活过来的可能，阎王才准许我借尸还魂。但，究竟要借什么人的身体却是一件难事，阎王和判官稽查所有卷册，才查出阿九姑娘会在三年之后意外身亡，无论其年龄身份经历，皆适合我还阳所用。为此我在阴间苦苦等了三年，为的就是等到她寿终的那一天。就算我没有做出现在这个选择，真正的阿九也不会活到现在。”
师父厉声道：“你以为这种鬼话便能够骗过我吗？”
我凄然道：“我没想骗过你，我也没有必要骗过你。如果仙子一定要我给真正的阿九抵命的话，我无话可说。只是我还有一件心愿未了，我要将你手中现在所拿的那件东西送回开封府，亲自交还包大人，然后我就会回来找你，任凭师父处置；我也答应过六师兄，一定会回来见他。如果师父连这样也不容许，我只有将这件事托付给您。我相信逍遥仙子也是个遵守诺言的人，我最后的这件心愿，您一定能帮我完成。”
我的话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沉默了半晌才道：“你真的只是这样就算了？你用情之深，为我生平仅见，为什么却又舍弃得如此轻易？你不想继续留在展昭的身边了吗？”
她的话勾起了我的伤心事，我终于忍不住流下眼泪，惨然道：“并不是我舍得，而是继续留在他身边也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他现在已经不知道我是谁，就算我用情再深，他心里的人也不是我。更何况，我是没可能永远留在他身边的，所谓长痛不如短痛，既然早晚要离开，还不如趁现在！”
师父奇道：“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你是谁？能够爱得如此深切，一定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过去。难道因为你的样子改变了，他就不能再接受你？——如果是这样，他也不值得你去珍惜。”
我含着眼泪，唇边却忍不住泛起一丝笑意，道：“不是这样的，而是，我不能让他知道真相，我怕他受到伤害。如果知道我是谁，他一定会对我很好，虽然那不一定等于是喜欢我。但我最怕的却正是这件事。”
师父脸上的表情，随着我的话语在不住的变化着，不知道她有多少成相信，更不知道她最后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再沉默了好一会儿，她道：“你真的不怕死？”
我涩笑道：“死才是我最后的归宿，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可是老天好像偏偏开我的玩笑，我死了好几次都没有死成。如果能够真正、彻底的死掉，我才会感到解脱，而且，我还清了这辈子的欠债，也不用再转世为人了！”我向师父跪了下来，道：“师父对我也算有恩，我所欠的债里，也有你一份，这一次，就算一次偿清吧！不过师父也不要忘了，你取走我的性命的同时，就算答应帮我办到那件事了！还要帮我护送展大人回京！”
师父望着我，胸口起伏得很厉害，显然心情也并不平静，她道：“如果给你一次机会，让你可以留在展昭的身边，最终不用离开他呢？你还会甘心就死吗？”
我一愣，一颗心灼热起来，如果真的不用死，而且可以永远留在他的身边，我为什么还要去死呢？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伤痕累累、残缺不全的我了，也不会再看不起我自己……我借着阿九的身体复活过来，已经彻底获得了新生，就算我不配拥有展昭的爱，至少可以默默陪伴在他身边。但，我知道这是没可能的！我的债务还清之时，就是生命结束之时，这已非人力可以改变。泪水再次无声的滑落，我道：“这可能是我永远都无法完成的梦想！你既然已经决定杀了我为阿九报仇，又何必还管那么多呢？”我闭上眼睛道：“动手吧！”
师父断然道：“好！那不要怪我心狠！”
我听到“锵”的一声剑响，接着感到一阵劲风袭向我的胸口，浓烈的杀气凝聚在我咽喉之际，使我呼吸不畅，一阵窒息。那一刹那，我心中竟泛起无比滑稽之感，几次想死，都是我自己自杀，而结果没有一次成功；这一次，却是假他人之手，终于要真的死掉了吗？心中虽没有惊骇恐惧，却不由泛起一丝不舍。
窒息的感觉凝定了许久，竟一丝丝减弱，渐至于消失。我诧异地睁开眼睛，见师父拿来指向我胸前的正是尚方宝剑。虽然我并没有真正见过它的样子，却还是一见便知。
师父蓦然将剑还于鞘内，接着用另一只手中的包袱皮缠了它两下，连剑带鞘掷于我面前的地上，冷冷地道：“哼，我自己的麻烦已经够多的了，哪有功夫为你去送这东西？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去办吧！别忘了你自己承诺过什么。我和老六会在河中府的分舵等你。不过老六的脾气，就算你已经不是真的阿九，也未必肯就此罢手，他绝不会同意杀了你便算！不知道又会怎么样处置你。你可想清楚。”
我心中又惊又喜，知道师父虽然这样说，实际上却等于已经决意放过我了！能够亲自将尚方宝剑送回京，甚至还可以陪着展昭一起回去，沿途照顾他，对我来说太重要了，比什么都更令我开心！我知道自己所余时日不多，但能够多留在他身边一天，毕竟还是心有窃喜，虽然也说长痛不如短痛，却是舍不得。我一定要亲眼看到展昭平安无事，到他的伤势完全复原，才能放心。至于将来还是要离开他，还要面对六师兄的责问和惩罚，我都不想去顾及了。
我大喜道：“多谢师父！”将地上的尚方宝剑拾起来，抱在怀里，唯恐再失去它。
师父的唇角泛出一丝讥笑之意，道：“能够不死，还是不舍得死是吗？还说什么大话？”
我已看透她是面冷心热，如果她没有对我产生一丝感情的话，她现在早已经将我一剑杀掉了事，再不会说这么多废话。我心中感动，道：“师父！不论到了什么时候，你永远是我师父。我又欠你一次，不知道还有没有偿还的机会……但我永远感激你。”
师父的表情又再起了一丝复杂的变化，黑暗之中看不分明，却能感觉到她的眼睛幽幽地闪光。她终于走到我身前，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道：“不管你是谁，如果有机会活下去的话，就努力活下去吧！不要再轻易求死……我希望你能替阿九活下去，让我在这世上留个念想吧！”
我激动地唤道：“师父！为什么，你会突然对我这么好？我明明不是你的阿九，跟她也一点不像。”
师父伤感地道：“或许，就为了你心中的那份情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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