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快乐校园精品读物丛书:与古人一起吟诵古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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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待漏院记

〔宋〕王禹偁天道不言而品物亨[1],岁功成者何谓也[2]?四时之吏[3]、五行之佐[4],宣其气矣[5]。圣人不言而百姓亲[6]、万邦宁者何谓也?三公论道[7],六卿分职[8],张其教矣[9]。是知君逸于上,臣劳于下,法乎天也。古之善相天下者,自皋、夔至房、魏,可数也[10],是不独有其德,亦皆务于勤耳,况夙兴夜寐以事一人,卿大夫犹然,况宰相乎!

朝廷自国初,因旧制[11],设宰臣待漏院于丹凤门之右[12],示勤政也。至若北阙向曙[13],东方未明;相君启行,煌煌火城,相君至止,哕哕銮声[14]。金门未辟[15],玉漏犹滴。彻盖下车[16],于焉以息。待漏之际,相君其有思乎?

其或兆民未安[17],思所泰之[18];四夷未附,思所来之[19]。兵革未息,何以弭之[20];田畴多芜,何以之。贤人在野,我将进之;佞臣立朝,我将斥之。六气不和[21],灾眚荐至[22],愿避位以禳之[23];五刑未措[24],欺诈日生,请修德以厘之[25]。忧心忡忡,待旦而入,九门既启[26],四聪甚迩[27]。相君言焉,时君纳焉。皇风于是乎清夷[28],苍生以之而富庶。若然,总百官[29]、食万钱,非幸也,宜也。

其或私仇未复,思所逐之;旧恩未报,思所荣之。子女玉帛,何以致之[30];车马玩器,何以取之。奸人附势,我将陟之[31];直士抗言[32],我将黜之。三时告灾[33],上有忧色,构巧词以悦之;群吏弄法,君闻怨言,进谄容以媚之。私心慆慆[34],假寐而坐,九门既开,重瞳屡回[35]。相君言焉,时君惑焉,政柄于是乎隳哉[36],帝位以之而危矣。若然,则死下狱、投远方,非不幸也,亦宜也。

是知一国之政,万人之命,悬于宰相,可不慎欤?复有无毁无誉,旅进旅退[37],窃位而苟禄[38],备员而全身者[39],亦无所取焉。

棘寺小吏王禹偁为文[40],请志院壁,用规于执政者。

注释

[1]天道:大自然的规律。品物:万物。亨:顺利生长。[2]岁功:农业收获。[3]四时之吏:分管四季的天神。[4]五行:金、木、水、火、土。佐:辅佐。[5]宣其气:疏导阴阳四时之气。[6]圣人:指皇帝。[7]三公:朝廷的最高行政长官。[8]六卿:朝廷分掌各部的官员。[9]教:教化。[10]皋、夔(kuí):皋陶、后夔,舜时贤臣。房、魏:房玄龄、魏徵,唐太宗时贤相。[11]因旧制:承袭唐朝的制度。[12]待漏院:百官早晨等候上朝的地方。漏,铜壶滴漏,古时的计时器。[13]北阙:指皇帝与群臣议政的宫殿。向曙:天快亮。[14]哕哕(huìhuì):铃响声。鸾:铃铛。[15]金门:宫门。[16]盖:车篷。[17]兆民:百姓。[18]泰之:让百姓安泰。[19]来之:使之归附。[20]弭:平息。[21]六气:阴、阳、风、雨、晦、明等六种天气现象。[22]灾眚(shěnɡ):灾祸。荐至:接连到来。[23]避位:解除官职。禳(ránɡ):消灾。[24]措:废止。[25]厘:矫正。[26]九门:泛指宫门。[27]四聪:国君对四方民情的听察。[28]皇风:国家的政治风气。清夷:清平。[29]总:统管。[30]致:罗致。[31]陟(zhì):提升。[32]抗言:直言指责。[33]三时:春、夏、秋三个农事季节。[34]慆慆(tāotāo):放纵无度。[35]重瞳:眼睛有两个瞳,传说舜重瞳.这里指明君的眼睛。[36]隳(huī):毁坏。[37]旅进旅退:毫无主见,随众进退。旅,众。[38]苟禄:苟求俸禄。[39]备员:充数。全身:保全身家。[40]棘寺:大理寺,掌管司法的中央机构。

简析

《待漏院记》是王禹偁为世人传诵的政论性篇章之一。从题目类型上,这属于“厅壁记”,实际却是一篇充满政治色彩的“宰相论”,以宰相待漏之时的不同思想状态,将宰相分为贤相、奸相、庸相三个类型,褒贬之意非常鲜明,反映了他对现实政治的忧虑、批判。

文章开篇探究天道的运行规律、圣王的政治模式,以“四时之吏,五行之佐,宣其气”、“三公论道,六卿分职,张其教”,对儒家理想中“垂拱而天下治”的原因进行解释,借以导出臣相勤于政务的重要性与必要性,从而自然转到具有“示勤政”之意的待漏院,“勤政”则是文章的立意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