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灵异椟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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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附身

这声音都变形了,我听不出是谁喊的,然后就听到狗子王在上面喊着:

“赵光,赵光,别跑,你跑个屁啊!”

我心里一惊,是赵光?

按理说赵光是我们队伍中年龄最大的,胆识应该也比我们大,并且他年轻的时候做过革委会的民兵队长,不是怂包。

很快,我就看到赵光发疯一般从山上冲下来,山路那么陡峭,他竟然跑得飞快,几乎是往下跳一样,我连忙喊道:

“赵光,别跑,我是有正!”

赵光却好像没听见我讲话,还是疯狂地往下冲,我知道不能硬拦他,在这样陡峭的山坡上,他速度这么快,我一出手说不定我们两个都得摔倒滚下去,于是我就朝旁边躲闪开,然后跟在他后面,想从后面抓住他。

不过他速度太快了,果然是当过民兵队长体质好,加上他神经好像崩溃了一样,脚下生风,压根就追不上。

很快,狗子王几个人也下来了,我连忙问道:

“赵光咋了?上面咋了?!”

狗子王跑得满头大汗,喘着气说道:

“是这,这样,你不是睡着了吗,我醒得早”,我连忙打断他道,“说重点,他在上面咋了!”

狗子王深吸几口气,揉了揉胸口说道:

“我先带他们去看那窟窿石,看完了就去看那壁画,那壁画里不是有个女的会隐身的吗,我正想和他们说这个女子呢,就看到赵光脸色不对,我问他怎么了,他就开始犯糊涂了,非说这壁画是鲁家的,鲁老爷就藏在这壁画里,我就说他胡咧咧,他说这壁画和当年鲁老爷手里那个一模一样,并且那壁画上的一个叉叉也和当年他在鲁老爷那张画上打的叉叉一样。”

我听了紧皱眉头,竟然扯出了鲁老爷,这事可真玄乎了。

鲁家来历很神秘,是从外地迁居到这里的,非常有钱,到底多有钱,村里人也说不好,因为他们也不知道真正有钱人应该有多少钱,反正在解放前,这方圆二十里的地,全都被鲁家人买下了,解放后土地分了,但这些地只是他家财产的一部分,据说他家里还有几十块金砖,古董玉器什么的,但这也只是传说,从没人见到过,不过鲁家的宅邸很大倒是真的,有前后三进院落,都是青砖的。

在那个年月,有钱真的不是什么好事,文革的时候,需要找人挨批斗,我们村基本上都是贫农,就鲁家是一个大富农,就整天的批斗他,一开始还算客气,只是在他脖子上挂个牌子,让他站到大家面前,低头认罪,说几句道歉的话就行了,那时我还是小孩,觉得很好玩,还揪过鲁老爷的胡子,后来批斗很快升级,光口头认罪不行了,还需要从精神和身体上对他改造,鲁老爷那时候吃了不少苦。

“破四旧”的时候,赵光带着革委会的民兵,闯进鲁家的大院子,翻箱倒柜,传说中的金砖没有找到,只查抄出来一张画,说是资产阶级的大毒草,鲁老爷却把那画看成是自己的命根子一样,死抱着不放,赵光从他手里夺过来,用写大字报的毛笔在那上面画了个叉叉,鲁老爷好像疯了一样,又哭又抢,赵光就当着他的面将那画撕成了碎纸,洒了一院子,然后又带着一些其他查抄出来的资产阶级腐朽生活的物证,光荣地离开了。

其实,鲁老爷为人挺好,我们小孩都喜欢和他玩,有时候他还会给我们说古代的故事,或者教我们认字,看到他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瘫在地上捡那些已经碎了的画,我那时还帮着他捡,都捡完了,他就趴在地上,一块碎片一块碎片地拼,拼了一天,终于拼成了原来画的模样,鲁老爷对着那画笑了起来,我当时看他笑得好吓人,就跑开了,没想到当天晚上,他就上吊了。

那时候,死也不是自由的,那说明你在抗拒思想改造,所以革委会并没有放过他,他婆姨就成了继续接受批斗的对象。

他婆姨吃不了这个苦,没批斗几次,竟然疯了,革委会这才放过她,后来她带着鲁老爷唯一的儿子到处乱跑,有一次她回来了,但儿子没回来,别人问她,她只是傻笑,一连好几天她儿子也不见踪影,那时候她儿子还不到10岁,这么小一个人在外面,十有八九是活不成了。

后来文革结束了,但她已经疯得什么都不知道了,甚至有时大白天的就光着身子在村子里晃悠,和猫狗抢东西吃,有一次她跑出去了,也不知道是进老林子还是到别的村被人当成疯子打死了,反正再也没回来过。

我们村的人都觉得很对不起鲁老爷一家,虽然鲁老爷算是个大户,但对村民都很和善,也经常周济穷人,文革的时候没人敢站出来替他说话,反而都跟着作践他,真的是泯了良心,鲁家的那个大院子,本来住进去几家贫农,但后来都搬出来了,里面的家具器物原封不动留在院里,然后再没人进去过,也许鲁老爷的儿子没死,说不定哪天还会回来呢,那院子,应该留给他儿子。

别人尚且这样,赵光应该更感到自责,或者是害怕,所以看到那壁画才会反应这么大。

那壁画我见过,鲁老爷的那幅画我也见过,不过那时候太小,对画里的内容记不清了,好像画的也是吃饭喝酒一类的,但是不是和壁画完全一样,我就不知道了,更奇怪的是,赵光说那壁画上有个叉叉,和他当年打的叉叉一样,这就有些诡异了。

赵光现在神志模糊,让他一个人跑很危险,但这里又不能离了人手,我就让狗子王和其他人先在这看着,我下山去追赵光。

赵光跑得很快,不过能看到他跑的方向,是往村子里跑,我就追了过去。

等我赶回村子时,就觉得不对劲,村里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鲁家大院那边聚集了许多人,我赶过去,分开人群,看到赵光跪在鲁家大院的门口,头上戴着白布,腰间系着麻绳,面前还烧着一大团的纸钱。

村长也在场,看到我来了,赶紧走过来,小声问我赵光怎么了,我把狗子王说的情况简短地

复述了一遍,村长听了眉头紧皱,想了好一会,才叹了一口气,小声嘱咐我别让其他人知道那古墓壁画的事,就蹲到别处抽闷烟去了。

鲁家是我们村每户人家内心深处的隐痛,这么多年,大家即便是闲聊,也没人提到过鲁家,更没人再进去过鲁家大院。

赵光一边烧纸,一边哭着说对不起鲁老爷,给他赔罪了,大家围在旁边,除了小孩,大人们都默不作声。

突然,人群中有个人大叫一声,然后扑通跪倒在地,随即在地上打起了滚,然后猛的在赵光面前坐起来,嘴里直吐白沫子。

赵光吓得惨呼一声,差点晕过去,其他人也都是惊叫着往后躲。

等稳下神来,才看清楚了,那人是王孬子。

王孬子是村里的光棍,人也不正混,有时候还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没人喜欢他。

只见王孬子嘴里还吐着白沫子,眼珠子上翻,瞪着白眼珠子,眼看就好像要背过气去,有人就说,别是犯啥病了,还有人说是痰迷心窍,上去狠狠打两巴掌就能过来了,说着就有人要过去甩他嘴巴子,这时王孬子突然不翻眼珠子了,嘴里也不吐白沫了。

只见他眼睛瞪得溜圆,简直好像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了,喉咙里咯咯作响,大家都又吓得往后倒退了好几步。

王孬子突然开口说话了,不过那声音真难听,完全不像是从他嘴里发出的声音:

“赵光,你撕了我的画,就赔我这一点钱吗?!”

赵光听了这话,顿时吓得面无血色,竟然冲王孬子一个劲地磕头,说这次来得慌,明天就去集市上买更多的纸钱来祭拜鲁老爷。

大家都炸毛了,这敢情是鲁老爷的冤魂上了王孬子身上了啊,众人想跑开,但又害怕鲁老爷的冤魂会上他们的身,朝后退了几步,有几个人当时就跪倒在地,嘴里也喊开了,大概意思就是说鲁老爷死得冤屈,大家对不住他,日后必定经常到他的坟上磕头上香送纸钱,这几个人一折腾,其他围观的人全都哗啦啦跪倒一片。

没有跪的只有我和村长,我刚从部队里退役,还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最看不惯这些封建糟粕,当然不会向所谓的鲁老爷冤魂求情,况且就算鲁老爷真有冤魂,也找不到我的麻烦,村长也未亏欠过鲁老爷,相反,当时他还偷偷地救助过鲁家,所以也犯不着害怕。

那王孬子依旧瞪大了双眼,嘴巴咧着,嘴角不停地流口水,看着特别恶心,鲁老爷上谁的身不好,怎么选中了这个无赖来传信呢。

“别给我弄那些虚的,纸钱香烛在这里不好用,我来了这么多年,肚子都没吃饱过,前些日子我借了村子里的三头牛,你们要是真想孝敬我,那就把牛献给我,要舍不得牛,那就算了,我再想其他办法。”

听了这话,众人都是面色大变,原来那牛是被鲁老爷掳了去,怪不得警察什么线索都查不到呢,鲁老爷说得明白,他想要那三头牛,要是不给的话,他就想别的办法,谁敢让他想别的办法,所以就算那丢牛的三家心里不舍,却也不敢说,只好自认倒霉,满口答应。

“好,那牛我让马面鬼镇着呢,既然你们答应了,那我就让王孬子牵出来给我享用。”王孬子扯着嗓子说道。

众人都点头称是,王孬子猛的站起身就跑,大家慌忙给他让一条路,那王孬子好像疯了一样,跑得飞快,转眼就出了村子不见踪影了。

众人一个个脸色刷白,不知道鲁老爷如何享用那几头牛,享用完了以后还会不会再找他们,大家看到呆跪在地上的赵光,觉得都怪他,要不是他当年逼的,鲁老爷也不会上吊,害的大家现在担惊受怕的。

赵光知道大家的怨气,也不敢在这里呆了,冲鲁家院子磕了个头,战战兢兢地回家了,众人议论了一会,也各自散开回家了。

村长蹲在原地没动,吧嗒吧嗒地抽烟,我走到他身边,问他县里文物局那边的情况,村长说已经打电话了,县里说两天后就有人来,说完村长沉默了一会,突然问道:

“有正,你觉得王孬子真的被鲁老爷上了身吗?”

这一点,我是不大相信的,但当着大家的面没敢质疑,否则大家肯定觉得我对鲁老爷大不敬,会给他们招来祸患。

“我不信,哪有什么鬼魂之类的。”我坚定地回道。

村长叹了一口气道:

“要是王孬子真能找到那三头牛,这事就不好说了,本来我也是不信的,不过,那鲁老爷当年死的时候有点古怪,这么多年了,我心里一直没过去。”

我听村长话里有话,轻声问道:

“鲁老爷当年不是上吊死的吗?有啥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