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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五十把钥匙

“流传于西吉县什字乡”

从前有娘母两个,靠给人做活挣钱为生。一天他们家来了两个站店的:一个妇人引着一个丫头。老婆见是两个妇道人家就说:“你不嫌我们穷了就站下。”她们两个就站下了。可老婆家里没有一颗米,晚饭没啥打发,就给客人说:“我的后人出去挣钱去了么还没回来,屋里没一点吃头,你两个饿着挨不住么,这咋办呢?”这个妇人就说:“吃的我给咱们调打。”

这个妇人袖筒里筒着两个谷穗子,取了一个,放在石头底下一研,研成米,就做了一顿米饭。天黑了,老婆的后人来了,四人一锅米饭,看吃了了,吃饱了。第二天,这两个人没走,又站了一晚上。还是这么一吃。一看这情况,老婆就上心说:哎,这个妇人是个命大人。她不是一个命大人着,一个谷穗子,连一碗米都闹不下,她还能做几顿饭!她就问这个妇人:

“你两个家在啊达哩么,走啊达去呢?”

“我没有家,在外头胡转着哩。”

老婆一听上心说:她没有家,我只有一个后人,我看把她给我后人说个媳妇,说不定还成呢。老婆给这妇人说:“我家里也穷,一个后人,人老实,下苦去能成,你两个没处来,没处去,我看你就不了走了,给我后人当个媳妇。”“只要你不嫌弃的话,兀能成么。”

从此以后,这女人就在家里操持,男人在外面挣钱,两口子一个比一个勤顾,日子过得好起来了。慢慢地吃不愁了,钱也宽余了,妇人就想着把家里装饰一下子。两口子黑了一商量,第二天就叫了几个下苦的,打了桩,盖了新房,拾掇了些家具,屋里弄得阔气得很。一来一去,光阴好起来了,这妇人想着要把日子往大里过哩,她调打着买了些田山地土,牛羊马匹。男人一看家里有了钱了,光阴好了,也就不务正业了,一天光记着耍,吃烟喝酒。今儿在这个赌场,明儿在兀个赌场,弄来弄去,一些爱钻空子的人就钻他的空子哩。在他面上说:“你是个福大人,你女人是个薄命人。你但不把她休掉,你这个家产就保不住,连你这命也麻达着呢。”天天兀些个游手好闲的人寻他说这些话,说你把你的女人休了,我给你寻一个好的。男人给弄得没主张了,一上心真个就不要妇人了,说:“你走,我再寻一个。”话一说出来,女人就问:“你真格不要我了?”“不要了。”“你不了后悔。”“我不后悔,你走,该你拿的啥东西你拿。”女人说:“我光骑一匹马,再啥都不拿,把我的随身丫环原引上。”男人一听高兴零干了。

第二天临走时,这妇人就到马圈里说:“啊一匹马跟着我去呢?”兀么多的马,都没有动弹的,有一匹黑马,瘦得皮包骨头着哩,一听妇人的话就拽缰着不站了,妇人晓得是瘦黑马想跟着她去哩,就进圈把缰绳改脱拉着出来,走到鞍子跟随前,鞍子摞成山着哩,就说啊个鞍子跟着我去呢?一个烂鞍子从鞍子架上滚着下来,妇人就把这鞍子备在马身上,领上丫环走了。走啊达去呢?她伤心说:我现在人不好活,人常说被休的媳妇被卖的驴,被卖的驴懒推磨,被休的媳妇不贤良。她也感到羞耻着不如人,就女扮男装,在没人烟的一个荒湾里,拾了些柴柴棍棍打了个苫苫子,在里头蹴着哩。不过这妇人治家有方,织布呢、纺线呢、酿酒呢,啥营生都会,慢慢地家里东西有了,房盖下了,顾下的人也多,光阴慢慢地发起来了。

再说那个男人,自从把这妇人休了以后,他家里没人管了,一个老娘们子管不住他,由他着甩呢。胡花撒,花钱就连水淌一样,一天不知要出去多少。整天吃喝玩乐,耍钱赌博,三日两后晌,家里的钱花得差不多了。老娘看着后人这么胡抖着哩,就劝哩,说:“咹,我看你不要连这么了,死水都怕的活勺舀么,慢说是个钱哩,你天天往出拿来,不往进拿,有多少着花不出去!”后人给了个啥话说:“咹,你不要管了,我的钱由我着哩。”把老娘们子给气展了,加上身体不攒劲,连气带病,一睡下再没翻起来。老娘们子一死,这后人更大手大脚地抖开花了么,不上几年,家里的银钱就花得光光的,把牛羊马匹都卖了,连吃带筛花,几三下筛花光了。咋办呢,提上笼笼,拿上鞭杆要着吃走。要上了吃一顿,要不上了挨一顿。

一天,他要到他休下的这个女人家门上了。女人女扮男装他认不得,这女人咋一看像她的先夫,就打发的丫环说你去问一下,看这个人是啊达人,姓啥叫啥。一问,果然是她的先夫。丫环进来给这女人说了。女人说兀么了你去叫去。叫进来就问哩:“你家时兀么好的光阴,为啥要着吃哩?”“唉,一言难尽。”

他就把咋么休了妻,光阴咋么倒了的经过,说了一遍。这女人说:“咹,你认得你的妇人不?”“认得。”“你看我就是么?”“你是个男人,你不是。”“这么你妇人有个啥记号哩?”“脚趾头缝里有个庵子哩。”这女人把鞋袜一脱,把脚一展,脚趾缝里面就是有个庵子呢。一看是连他女人的兀个庵子一模一样。暂就羞得钻地去没眼眼,上天去没门门。女人说:“唉,是这,咱两个夫妻了一场,你落到这个地步了,怪你不怪我。不过你已把我休了,叫我再跟你去不中用了,我看你要着吃也怪可怜的,就看你命大么小,你但命大,我把你养活上,你光吃不做,把你这一辈子人打发下场算了;但说是你没命,兀我就没治了。”说罢给了男人五十把钥匙。说:“你拿上开门去。这五十把钥匙是我的仓库钥匙,不管是金子银子也好,粮食也好,布匹也好,不管是啥,凭这五十把钥匙,你开开一个门,你这一辈子吃不完。”

这男人一听高兴零干了:“咹,啊里这么好的事情呢,你拿来我开去。”

五十把已开了四十九把,没开开一道门,锁子不认钥匙咋办呢?他发了愁,这四十九把钥匙过去了还剩了一把,他硬着头皮开了最后一把,端端的开开了,把人高兴零干了:“凭这一房东西我这一辈子够吃了!他把门哗地一搡,连进一扑,原来这是一房麸子,风一扇,麸子往出一喷,喷了男人一身一脸,眼睛、鼻子、嘴填满了,一时之间气不得上来了,就死在麸子房里了。女人一看死得可怜,不过也没治,命让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