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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最后一盘磁带

当南接管三号病房的时候,丽贝卡已经在这里住院六个星期了。塞拉丝认真地翻阅了她的各项体检图表和最近一段时间的临床记录。查理大夫告诉南,丽贝卡是个敏感的女人,要南细心对待。

丽贝卡只有三十二岁,不久前才做完乳腺癌切除手术,现在正接受化疗。南原想她肯定是一副憔悴不堪、悲凄绝望的样子,等我推开病房时,见到的却是一个与自己的猜测完全不同的女人。

她穿着浅蓝色的睡裙,化着恰到好处的淡妆,如果不是病历上有她的照片,南真的想不到她就是自己的病人。丽贝卡微笑看南走进病房。南告诉她,从今天开始,她的护理工作将由自己来负责。接着,丽贝卡把她的家人——丈夫沃伦、六岁的鲁斯、四岁的艾娜和两岁的莫丽也一一地向南作了介绍。然后,沃伦哄着孩子让他们离开妈妈,并答应买冰激凌给他们吃,而且他还对丽贝卡说他和孩子们明天再来。

等他们都出门后,南调好了注射的药剂,给她打了一针。在我打完针收拾东西的时候,丽贝卡说:“你走之前,把桌上的《圣经》拿给我好吗?”南把那本很旧的《圣经》递给她,她问南:“你每天读圣经吗?最喜欢哪些章节?”

南告诉她,自己最爱读耶稣哭泣的那一部分,约翰福音第十一章第三十五节。

“这是很悲伤的一节,你为什么喜欢?”

“它使我感觉到,耶稣离我很近,让我体会出,上帝也知道人类的忧伤。”

丽贝卡深深地点了点头,她说,她与南有同感。

在随后的几个月中,丽贝卡一直不间断地接受化疗。对丽贝卡所采取的化学治疗一度似乎很起作用。但是,好景不长,没多久,医生们又在她的身体里发现了另一个恶性肿瘤。两个月之后,她的胸部X光透视显示癌扩散到了她的肺部,而且已经是晚期了。这个结果谁也没敢告诉丽贝卡,医生背地里向沃伦介绍了他妻子的情况。南为她感到难过,但却连安慰她也不能,这样她也许会疑心。

有一天早晨,南去病房送药的时候,发现丽贝卡正在给自己录音,我觉得奇怪。她把录音机关上,递给南一叠律师使用的信纸。

本子上列了一长串目录:开始上学,举行坚信礼仪式,满十六岁,第一次约会,毕业……在这些后面,还有格式不同的几条提纲:当你遇到失败的时候;当你受到朋友伤害的时候;当你无法作出选择的时候;当你需要为别人牺牲的时候……

丽贝卡说:“我想写一点东西给孩子们,但实在力不从心,就这样说出来,将来她们听了,也许有帮助。”

听她这么讲,南心里一惊,对她说:“丽贝卡,你很快就会好了,这些事以后有机会去做的。”

丽贝卡没有反驳南,只是笑了笑:“反正我现在也没事。”

以后,她每天都一大早起床,趁着四周安静的时候,用心地录制她的作品。为了避免打扰她,南每天推迟了给她送药的时间,直到确信她已经结束,才推门进去。

一天下午,大约三点钟的时候,南接到了一个从医院打来的紧急电话。原来是丽贝卡要南立刻给她送一盒空白磁带去。

“难道她有什么东西忘了录音了?”南有些纳闷。

当南走进病房的时候,就见丽贝卡满脸通红,呼吸急促。南知道,此刻的她已经处于弥留之际了。于是,南立刻把磁带放进录音机,把话筒对准她的嘴。

“鲁斯,艾娜,莫丽——这是最重要的一盘磁带。”丽贝卡一边说一边紧紧地抓住了南的手,并且闭上了双眼,“也许有一天,你们的爸爸会给你们带回家一个新妈妈。请你们一定要让她感觉到你们对她特别亲密,并且要让她了解应该如何照顾你们。鲁斯,我的宝贝,千万不要忘了,每个星期二要帮助她把你的童子军制服准备好。艾娜,记着要告诉她你吃面条不喜欢放酱汁,你要是不告诉她,她怎么能知道你不喜欢把它们放在一起吃呢?莫丽,如果没有苹果汁喝的话,千万不要再生气了,你可以喝别的饮料啊。我亲爱的孩子们,不要太难过了,所有的悲伤都会过去的。要知道,耶稣也会伤心哭泣。他懂得我们为什么会悲伤,并且他会帮助你们重新变得快乐起来。记住,我亲爱的孩子们,我永远爱你们!”

说完,丽贝卡如释重负似的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谢谢你,南!你会替我把这盘磁带交给他们的,是吗?”丽贝卡勉强地微笑着,喃喃地低语道,她说着说着就沉沉地睡着了。

“放心吧,丽贝卡,这盘磁带肯定会放给你的孩子们听的。”南强忍泪水回答道。

生活的活力掩藏在那些平淡琐碎的生活细节当中,珍贵的亲情也隐匿在那些漫不经心的岁月里。人世间,人人都有母亲,但很多人都是在失去母亲后才感念母亲,才知道母爱在这个世界上的弥足珍贵。当母爱成为一种信仰,就再也没有什么让她动摇的理由。

此刻,让我们为母亲祈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