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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六岁的情人节

在帕米拉的印象中,父亲基本上算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他总是穿着色彩单调的衣服,除了非常正式的场合,平时他很少打领结戴帽子。母亲亲手给他织的那条围巾,也只有每年最冷的那些天,他才舍得围在脖子上。

尽管如此,父亲也并不是一个毫无情趣的人,和别的同龄人相比,他至少有一点是令人欣赏的,那就是父亲对各种节日怀有超乎寻常的热情。尤其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最为热心的节日竟然是一年一度的情人节。

在父亲二十岁那年,有一天几个朋友邀他外出野餐,同行的一共有八个人,四男四女。开始,大家谁都没有意识到这一天和其他的日子有什么不同。到了中午,一个叫凯瑟的女孩突然告诉大家:今天是情人节。听了这话,男孩子们顿时兴趣盎然,他们决定各自去采一束自认为最漂亮的花,送给一个女孩。但等花采回来的时候,大家却为难了,因为谁也不好意思直接把花交给心仪的女孩。于是,他们决定用抓阄的办法来确定鲜花的归属。结果,那个叫凯瑟的女孩抓到了父亲的名字,于是他们就成了这一天的临时情人。

几年过去了,其他几对情人都已经各奔东西了,只有帕米拉的父亲却坚持每年情人节的时候给凯瑟送去一束鲜花,结果凯瑟终于成了父亲真正的情人,然后成了他们的母亲。因为这个缘故,父亲一直感激这个节日,他认为是情人节给他带来了美丽的妻子,然后又给他带来了可爱的女儿。所以,父亲从来都不忽略某个节日,他坚信在一些节日中总会有好运降临。

帕米拉第一次感受情人节的气氛是六岁的时候。那年,帕米拉还没有上学。在临近情人节的前几天,两个已上中学的姐姐就忙着制作各种贺卡,并在卡片上认真地画一些美丽的图案。她们告诉帕米拉,到情人节那一天会有很多男孩子送给她们礼物,她们也应该回赠别人礼品。

那些天,帕米拉一直对两个姐姐怀着说不出的羡慕之情。虽然还不懂得“情人”的含义,但帕米拉知道作为一个女孩子,有人送自己礼物毕竟是一件很令人愉悦的事情。

情人节的早晨,姐姐们打扮得非常漂亮地去上学了。帕米拉想:她们今天该要收到多少礼品呀!她们真是太美了!那些男生肯定会抢着把自己的礼物送给她们。

帕米拉所料一点也不错。放学时,两个姐姐各自提着一大包东西回来了:有白胖胖的玩具熊,有丁丁当当的风铃,有刻着美丽图案的胸针。二姐还收到了一瓶香水。

她们真是高兴极了,不停地向父母描述那些男孩子们送她们礼物时的样子。为了让帕米拉也分享她们的快乐,大姐把一只拳头大的小布猴赠给了她,而二姐则把她的宝贝香水小心地在她头上洒了几滴。

这个情人节,家里的每一位女性几乎都有了礼物——父亲给母亲买了一条珍珠项链,现在正戴在她的脖子上。只有帕米拉,没有男孩送她东西,这多少让她有点失落。

那一天的晚餐非常丰盛。吃饭之前,父亲讲了他和母亲认识的过程,然后又告诉孩子们,应该珍惜每一个节日,而且要记住这些节日中令人高兴的事情。说完后,父亲深情地把母亲揽在怀中亲了一下,又一一拥抱了两个大女儿。轮到帕米拉的时候,父亲悄悄把一个小方盒塞进了她的口袋,并用眼睛示意她保密,然后轻轻吻了吻她的脸蛋。

整个晚饭过程,帕米拉都兴奋不已,不知道父亲到底送给自己一个什么东西。帕米拉不停地把手伸进口袋去摸,但又怕两个姐姐看见,只好耐心地忍着,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帕米拉和二姐睡一个房间。吃过饭之后,帕米拉就希望她快点睡觉,可是她偏偏兴奋得无法入睡。“帕米拉,你说杰克是不是喜欢我?”她说的杰克,就是送她香水的那个男孩。“也许吧,我不知道。”帕米拉搪塞地回答她。二姐突然从床上跳下来,在帕米拉的面前走来走去,然后又问她:“帕米拉,我是不是很漂亮?我是不是比大姐更迷人?”帕米拉一点也不想回答她的话,虽然她是比大姐更好看一些,但现在帕米拉只希望她快点睡觉。终于,二姐渐渐平静下来了,她又躺进了被窝,看来她是有点困了。

帕米拉躲在被子里焦急地等待着,终于听见她发出轻微均匀的呼吸。帕米拉慢慢把灯打开,把口袋里的盒子轻轻掏出来。还没等帕米拉打开盒子,二姐却被灯照醒了:“帕米拉,你在干什么呀?”帕米拉吓了一跳,赶紧把手缩回被窝,把灯急忙关掉了。但帕米拉实在太想看看自己的礼物了。过了一会儿,二姐又开始均匀地呼吸,帕米拉知道她又睡着了。这一次,帕米拉轻手轻脚地走出来,穿过客厅,来到洗手间。

帕米拉先把洗手间的门反锁上,然后将灯打开,掏出父亲送给自己的礼物:一个深蓝色的缎面小方盒,只有小核桃那么大。帕米拉小心打开盒盖:啊!里面竟然是一枚红宝石戒指!

天哪,父亲怎么会给自己这么贵重的礼物?帕米拉曾经在故事中读到过,只有备受尊敬的公主或女王才有资格佩戴这样的戒指。而今天,父亲竟然把这样一枚戒指送给了自己!

帕米拉拿起戒指戴在中指上,可是中指太细戴不住,她又将它戴在拇指上,还好,正合适!帕米拉把手高举起来,对着电灯照来照去,那闪闪发亮的光芒真是让人迷醉。

在小方盒的底层,有一张彩色的方纸条,上面写着很小很小的一行字:献给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孩——帕米拉。当时,帕米拉激动不已,因为爸爸说她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帕米拉反复端详着镜中的自己,一股幸福的感觉涌遍全身。

父亲给帕米拉的那枚戒指,她一直锁在自己的书桌里,没有让任何人知道,连母亲也没告诉。每当遇到什么不快乐的事,帕米拉就悄悄把这枚戒指拿出来,戴在手指上,然后把那张字条上的字念一遍,于是,她的烦恼和忧愁就随之烟消云散,她的信心也会增加百倍。

帕米拉上中学的时候,同学们也开始在情人节玩起姐姐们曾经玩过的游戏,但帕米拉从不给别人礼物,别人也不给她礼物。面对其他女生拿着小男生送的小兔小狗得意洋洋的样子,帕米拉的心中只有不屑:她们谁拥有一枚红宝石戒指呢?

所以,帕米拉始终都很骄傲,而且永远都无忧无虑。正因为如此,帕米拉在学校各方面的表现都很优秀,她比所有的人都充满自信,没有人能与她并驾齐驱。

中学毕业后,帕米拉以优异的成绩考进哈佛大学,并获得全额奖学金。但不幸的是,就在第二年年初的时候,父亲得了重病。开始他没有让母亲通知帕米拉,等帕米拉知道消息赶回家时,父亲已经奄奄一息。帕米拉伏在他的耳边叫他,他听见后慢慢睁开眼睛,对她微笑了一下,但笑得非常吃力。

父亲挣扎着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小盒子。可奇怪的是,它和父亲原来给帕米拉的那个装戒指的小盒子一模一样!父亲让帕米拉将它打开。帕米拉打开后更加吃惊了:里面放着一枚和自己原来那枚完全相同的红宝石戒指!帕米拉轻轻地拿出戒指,在盒子的底层,依然有一张方形纸片,还是父亲的字迹,只是没有原来那样刚劲有力:献给我最爱的女儿帕米拉,愿真爱永远伴随你!

帕米拉惊疑地望着父亲,他声音缓慢地说:“帕米拉,你很出色,爸爸为你感到自豪。也许我就要离开你们,这是我送你的最后礼物,最后的情人节礼物……”帕米拉的泪水顿时如涌泉般流出。她想起来了,再过一天就是这一年的情人节。她说:“父亲记得在我六岁时您就曾送过我一枚这样的戒指吗?我还完好地保存着。”

父亲抓住帕米拉的手说:“……那是一颗玻璃做成的假宝石,那枚戒指只花了八美分。”父亲缓了一口气,慈祥地盯着她,说道:“说实话,你小的时候并不漂亮,而且还有点丑,而你的姐姐们却超群出众,我怕……怕你会自卑……现在好了,你是这样优秀,我放心了。”

帕米拉终于知道了父亲在她六岁时的情人节,悄悄送给她那枚戒指的原因了。可能除了父亲之外,谁也无法想像这枚戒指对帕米拉此后的成长起着多么重要的作用!

几天后,父亲就去世了,而帕米拉从此拥有了两枚看起来完全相同的红宝石戒指。虽然帕米拉知道其中有一枚是假的,而另一枚也并非昂贵,但在她的心目中,它们一样价值连城。也许有一天,帕米拉会把这两枚戒指以她父亲的那种方式,送给自己的女儿,让她在一种充满爱意的梦想中健康长大!

无论生活多艰难,父亲都能在平凡中给予我们每一次简单的快乐和幸福。儿女似风筝飘泊于九天之外,纵使飞得再远,线的另一端仍掌握在父亲那温厚宽广的大手中,我们始终飞不出父亲关爱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