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然，这种眼光却让她无法承受，她可以忍受他的冷酷，可以淡漠他的无情，唯独这样探究的目光不能够在心底筑起足够高的围墙，将其抵御。
那日，他也是这般用这样带着痛苦的眼光看着她说“我的肩膀已经为你准备好，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靠过来。就是这从未敞开的心，也愿意为你而打开。”
那一刻，她的心不是没有被触动，可是，面对他，实在太累，她永远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说什么样的话，会做什么样的事。
就像一个双面的恶魔，你永远不知道你面对的是他的善，还是他的恶，当你以为自己面对他善的一面时，就突然被他的残戾所吞噬。
娘，不就是这么去的么？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是否与旁人一样，与无阑无干。至于王爷的那句话，也只是无阑好奇想听一个故事而已。”
“那你……可以去死了。”
手一动，湛云落眸光已寒，原来，他，竟真的可以对着她这样一张绝色的脸痛下杀手！
她，真的猜错了他？
“住手！”
一声青竹般温暖的声音传来，大门处，那飘飘素白的长衫在夜风中的吹拂下扬起最好看的弧度。
一件厚实绣着木樨暗纹的狐裘大氅先于声音落于她的身上，包覆住她之前一直裸在寒凉的空气中的雪肌，掩去了她未曾消散的不堪。
夜色的蒙昧与所有的纠结，在此刻都被这声淡然而飘逸的声音所粉碎。
他，竟来了。
苍白的唇，苍白的脸，单薄的身子似还不堪一道风的吹拂，可是，眸光中的呵暖和自信却让人知道，生命在此刻归于安全。
眉间妖冶的木樨更是如火闪动，让人知道，生命之于他会是多么的强势。
毒未解，他又千里而回！
“还请王爷手下留人，她，绝非你能杀的人。”
他深情的目光似穿过重重雾霭的明月，淡淡又带着一种含着忧伤的清明。
夜无阑身子一颤，慌乱的目光瞧向他。
“顾惜朝，你竟还敢来！你是故意与本王作对的是吗？”
“呵呵，我若与你作对，又何必来此。只是这几日，惜朝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不吐不快。”
湛云落不语，手中的力度丝毫没有减轻，寒刃仍是贴在夜无阑雪白的脖颈上，无暇的白映着寒光愈发让人心悬一线。
“王爷，还请放开她吧。否则，只怕王爷会后悔……”
“公子，不要——”
突然预感到他想要说的话，她冲动地往前一倾，挥手想要制止他的继续，却忘记了横在颈前的寒刃。
血，如注，再次顺着锋利涌出。
“若惜……”
幽幽一声叹息，白影已在叹息中闪动。
湛云落心头巨震闪神的刹那，顾惜朝将地上的流血的女子捞起揽在怀中，一个用力，她拧错的腕骨终于复位，烈痛顿去。
“你想要做的已经足够，我亦能允许你做的也已足够。”
顾惜朝伸出修长的指，在她颈上轻轻一点，止住了血，又掏出一方雪白无暇柔软丝滑的绢纱极其温柔地帮她包扎好伤口。
“若惜，你这是何苦？”
温柔的声音藏着浓浓的不舍，却让另一个男子全身僵硬！
若惜……她，她是若惜？
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湛云落猛地倒退了一步，又像是久别未逢的亲人，乍见不敢见！
胸口剧烈起伏，他死死盯着她的眼睛，恨不能将那个素淡的影子从这具身躯里拖曳出来。
“你……你……”
他竟无法面对这样一张绝美的脸。
若惜却并未看他，阖上眼，冲着顾惜朝眼泪汩汩而下，颓然道：“公子，为何你……”
顾惜朝纤细的手指温柔地穿过三千墨发，轻轻为她柔顺地拢在耳后，声音暗哑地说：“这件事，交给我。我来和他讲。”
说着，他怜惜地将她抱到床上放好，盖好了被子，这才转过身来对上湛云落的双眼。
“王爷，惜朝此次来是有两件事情要和你说！”
“哼！”湛云落脸色铁青，是为了什么而生气，但转而一双眼睛在望向榻上那个身影时又多了几分柔软和迷茫。
他，终究还是埋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第一眼看见她雪颜的人他，而他却又是这场局里最后一个知道始末的人。
“王爷，若惜恨你……”
优雅如风，这样的话语出自一个男人口中，特别是一个同样喜欢着锦被下那个犹自含泪的女子，无疑应该是挑衅的。
可是，没有，他目光如水，只是在讲述一个事实。
这份事实并不曾因为那个女子眸光满含惊诧而会有任何的改变！
她，的确恨他！
“所以，你带她走？”
湛云落声音发狠，起伏的胸腔昭示着他有多么愤懑。
他想要的是她的平安，也知顾惜朝带走她会许她平安，可是，在她登上马车的那一刻，匿在阴影里的他，心还是被什么狠狠地曳走了。
原来，纵使是为了平安而来的分离，仍然会让他痛到心口凝结，满腹辛酸！
若惜走得多么决绝，他就有多么嫉妒那个带走她的人！
正是从那一刻起，他对她的充满了思念，那个素淡偶尔会带着刺的少女开始不断在他心底浮现。
说到恨，他又何尝不恨？
他恨没有顾惜朝那样可以洒脱的身份，他的命一如放在刀尖上，要时刻保持所有的戒备才能看到最后属于他的光明。
同样是活在这片天空底下的人，但他，何曾敢将心意如顾惜朝那般自如地表现出来？
“不是王爷要我带她走，惜朝又何尝会有机会？”
顾惜朝的眼神很清澈，丝毫没有胜券在握的那种骄傲，甚至于，他的眼睛里还有着一种赞许。
那是男人与男人之间认同的一种眸光。
身子一震，湛云落微怔。
为她做了那么多，并不是想要谁来感激，顾惜朝的眸光却告诉他，顾惜朝什么都明白了。
“这是今日惜朝所谓的第一件事。王爷为若惜，所有苦衷一个人吞下，惜朝又怎会让这种不公平的事情发生？”
如春风沐雨般一笑，顾惜朝缱绻柔情的目光缓缓掠向若惜，“姑娘，蟒鳞鞭下从未有人可生还，当初，见姑娘只有外伤已然令惜朝生疑。原本，以为是离王府中自有高人暗中照拂姑娘，可是在看到姑娘脖子上的凤凰朝日时，在下已明白了一半。”
“公子你……所谓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