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六十岁生日到了。
一大早,大儿子一家三口先来了。大儿子拎来一个包装很精美的挺大的生日蛋糕,大儿媳在一旁不无炫耀地说花了二百多块钱呢。母亲听了就心疼得直埋怨“花这么多的钱买它该啥?再说了,那油腻腻的奶油,我看着就眼晕,谁吃啊?”
紧跟着二儿子全家也来了,二儿媳手里拎着个大花蓝,里面装着各式各样的鲜花。母亲愣了,问买它干什么。二儿子便笑着解释道:“这是给母亲的生日礼物,是托了朋友从县城里买来的,花了整整三百块钱呢。”
母亲一听更急了:“这东西不当吃不当用的,两天就蔫了,赶紧给退回去吧。”
“哪能退呢?现在不是时行祝寿送鲜花吗?这花还是从香港运来的呢,这是康乃馨,这是水仙……”二媳妇一一地指点给母亲看,可母亲依然在不停地埋怨儿子不该如此铺张。
这时,大儿子和媳妇就过来招呼二儿子和媳妇搓麻将,母亲便唠叨着把花篮和生日蛋糕放到一块儿,转身到另一个屋去了。
看到母亲不在跟前,四个人一边兴致勃勃地搓麻将,一边批评母亲还是老观念,都啥年月了,还是那么穷仔细等等。
这时,最小的女儿回来了,原本捎信说不回来的,因她正县城里护理生病的婆婆。母亲见了女儿便急着问她婆婆的病情怎么样,女儿说还那样,干打针也不见好转。母亲心里就有些难过,她知道女儿这些年来可是吃了大苦了,公公一场大病欠下一大笔外债还没还上,婆婆又病倒了。俗话说“有啥别有病”,可摊上了又有什么办法?
女儿见母亲替自己犯愁,就安慰道:“没啥,孩子的姑姑讨了个偏方说是挺好使的,今天她在那儿护理,晚上我可以陪陪您了。”
听了这话,母亲有了些欣慰。要知道,女儿已经有三年没在家里住过了,每次回来都是匆匆地来又匆匆地去,看到她那越来越单薄的身子,母亲常常心疼得偷偷地抹泪。
那边,四个人的麻将搓得正热闹。女儿便要母亲歇着,她来做饭。母亲说:“你累了这么多天了,该歇歇了,还是我来吧。”母女两个争执了半天,最后一起进了厨房。
母女二人边唠嗑儿、边忙活着,锅灶不大好,呛得两个人都流泪水了,可推让了半天,谁也不肯进屋休息。
说着说着,就提到了儿子送来的生日蛋糕和鲜花,母亲就很生气。女儿便劝母亲:“那也是他们的一片心意”。母亲仍叹气:“他们怎么越大越不如从前了呢?”
一大桌子菜都摆好了,那边的麻将才意犹未尽地收场。一家人围拢过来,说了些祝福母亲生日快乐、长寿健康之类的话后,便开始喝酒吃菜,儿子、儿媳谈论的更多的还是跟麻将有关的话题。
扔下饭碗,那边儿子、儿媳继续开战。母亲有些不满地说:“就不能歇会儿,唠唠嗑儿?”几个人几乎一致地回答:“唠啥?还是搓麻将好。”
女儿便一个人在厨房里收拾着,母亲要来帮忙,她说什么也不肯。
一大堆的碗盆洗完了,她又将灶台上上下下擦了一遍,又向水缸里压了满满一下子水。看看都收拾利索了,已经许久未能好好休息的女儿便躺在床上,陪着母亲唠家常。母亲不无怀恋地感慨道:“从前的日子苦是苦点儿,可过得却很有滋味。不知怎的,现在日子好多了,反到觉得空落落的。”
女儿就说:“以后让哥哥和嫂子多回来陪陪你,我也常来看看你就好了。”
母亲说:“你们都有自己的事要忙,今天要不是我过生日,怕是也不能都回来的。”
女儿听了,没言语。她同意母亲的说法,要不是小姑子去替她,怕是今天都不能回来给母亲过生日了。她心里说多亏回来了,要不母亲要自己忙活一顿饭呢。
那边屋里哗啦啦啦的麻将声还在不断地响着。
忽然,女儿有些羞涩地对母亲说道:“妈,我没给您买什么高级的生日礼物,只买了双红袜子,您快换上吧。”
母亲却高兴道:“这礼物最好,妈妈喜欢,这就换上。”
女儿便过来脱下母亲那挂了补丁、还不舍得扔掉的袜子,又端来一盆热水,为母亲洗脚。母亲的脚不脏,她却洗得很慢很慢,慢慢地擦拭着母亲的脚,她心里陡然涌起一股不可明状的暖流。
母亲摩娑着新换上的红袜子,一遍遍地念叨着:“还是我的女儿最懂妈妈的心,送的礼物最好,最好……”
那边屋里儿子、儿媳正为谁该“坐庄”而争执不下,这边女儿依偎在母亲的胸前,说着说着,甜甜地睡了——她实在是太累了。
母亲还在望着脚上的新袜子,嘴里喃喃着:“这是最好的生日礼物、最好的生日礼物……”
品与悟:
给母亲的礼物,应该少一些形式,多一些内容,少一些时尚,多一些朴素,少一些花样,多一些单纯……很多的时候,母亲并不需要多么贵重礼物,也许帮助母亲洗洗碗、揉揉肩,陪着母亲看看电视、说说话,跟着母亲忆忆旧、聊聊天,就是送给母亲最好的礼物,因为在点点滴滴的琐屑里面包藏着真真切切的关心、体贴、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