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斯市是联合国著名的三大古城之一,是英国唯一的世界文化遗产地,也是仅次于伦敦的英国旅游胜地。名声这么大,其实她面积很小,都不够出租车跑起来的,平时也只有9万常驻人口,但却极有文化内涵,是个用宗教、历史、哲学、艺术慢慢积累起来的,可滋养心灵的享受之城。参观举世闻名的巴斯邮政博物馆,即是寻觅历史足迹的一次精神之旅。
巴斯邮政博物馆在世界邮政史乃至人类文明史上,地位都十分重要。因为它可说是全世界现代邮政的滥觞—1840年5月2日,从这里寄出了世界上第一封贴有邮票的信。上面那枚邮票,即大名鼎鼎的英国维多利亚女皇头像“黑便士”邮票。
今天,这枚珍贵无比的邮票依然收藏在这家邮政博物馆里,但普通观众却只能看到它的放大照片悬挂在墙上。还有用它制作的明信片,上面有这枚邮票的图案,还有放大了的邮戳,清晰地显示着“BATHMY21840D”(“巴斯1840年5月2日D”)的字样,整个图案下面还有它的历史说明文字。明信片以每枚30P(时下相当于人民币3.5元左右)的价格向参观者出售。
博物馆内容之丰富之深厚,简直就是一部《世界邮政史》。让人心生敬意,不由得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阅读起来:
几块石头,灰白色,外表光滑,中间有凹下去的部分,原来它们竟然是4000年前皇族密信使用的信封。凹下去的部分放入信件,当然不是纸质的,因为当时还没有纸。但也许信的内容就刻在石头本身,是一种只有当事人才懂得的密码?
几个似泥又似石的板型家伙,是公元前2000年巴比伦人使用的泥板邮件,它们的内容也密不可知,也许只有丹·布朗笔下的密码专家才能破译?
古埃及人的木纹纸信其实是书写在一种树叶上的,不过,这也是密信的专用品,重要文件写上去之后,再涂上一种神奇的药水,字迹就隐身了。信送到后,对方再用一把小刷子,蘸上相应的“解药”把遮蔽的字迹刷出来,真正神秘,令现代人自愧不如。
从16世纪开始,欧洲慢慢开始形成了相对独立的邮政系统,其形式有点类似今天的传销网络。在玻璃展柜里,摆放着两封信的真品,一封是1508年从威尼斯寄出的,还有一封是1528年从意大利寄出的。纸张还不算想象的那么黄和旧,字迹也还能看得很清楚,只不过上面写的是古体的意大利文,识不出内容是什么?也真难以想象这500年前的信是从哪儿寻觅来的?
17世纪和18世纪是欧洲工业革命兴起的世纪,其邮政事业也进入了快速发展时期。我看到了一个和真人大小差不多高的木雕PostBoy(邮童),穿着红色的邮政服装,笑嘻嘻地站在那里。说是邮童,其实是个大小伙子,据说这样的木雕在世上仅存此一个了。当时邮童们送信,起初是骑马,后来换成了红色的邮车。说来英国邮政和中国邮政的绿色正相反,他们使用的基色是红色,邮车、邮筒、服装等等都是红色的,一直沿用到今天。而当时邮童的出现,与其说是为了送信,不如说是为了收钱,因为先前所有的来信都是放在一个公共的地方,比如商店或酒吧里,由本人自己去取,取信时需要付邮费。但由于很多人不知道有信来或者没钱取不起,就造成了许多悲剧性故事和大量的浪费现象。所以,后来才出现了邮童这个职业。而那时的邮筒则是放置在火车上的,由寄信人自己把信件送到火车站,投在邮筒里,然后就被火车带到远方。
到了19世纪20年代,纸张还特别珍贵,每张纸都要使用4次。所以现在我们看的一封信的页面上,其实是先后写下了四封信,第一封是从右往左写,第二封是从左往右写,第三封是从右上角斜着往左下角写,第四封是从左上角斜着往右下角写,看着可真叫人眼花缭乱的。唉,想想古人,也够可怜的。
然而,邮童的出现,还是没有彻底解决邮件的收费问题,因为有些穷人明明知道那是自己的来信,可因为没钱付费,还是不取。1837年2月13日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有一位叫罗兰·希尔的发明人,先后向奥地利、希腊、瑞典等国政府提出使用邮票的建议,但可惜都没有被采纳。这位有创见的人即“黑便士”邮票的设计者,历史注定了要助推他一把,也注定了要把荣耀给予大英帝国、给予巴斯,于是在又延宕了1173天以后,终于从巴斯市的布劳德大街8号,寄出了世界上第一封贴邮票的信,人类邮政的历史新纪元,从此就揭开了辉煌的现代大幕。
……
怎么样,跟着我的笔触参观到此,您是不是觉得也上了饶有兴味的邮政一课?且慢,还有更丰富的许多内容呢—
这座邮政博物馆里,还按照历史年代的顺序,包罗万象地陈列着众多和邮政业务有关的物品:羽毛蘸水笔、砚台、印章和印章盒、放大镜、天平秤、手铃、放邮票的珐琅盒、象牙的拆信刀、古老的邮政剪子、邮票打孔机、旧式英国货币、红色的邮筒、邮递马车、邮递铜号……
墙上有一幅阔大的油画,诙谐地展现出18~19世纪的英国,邮递马车来到一个小镇的情形:马车上的邮差在3公里以外就吹响了号角,邮号一共有6种音调,分别显示出“上车”、“快行”、“让路”、“过关”、“换马”等行进状态,以便让前方沿途的人们做好迎接的准备。果然,小镇上的人们听到号角,差不多都跑出来家门迎接,小孩子和小狗们在趁机捣蛋,邮差则像救世主一样坐在高高的邮车上,居高临下地接受人们的欢呼……
那时,邮递马车的到来,把各地封闭、沉闷的生活连接了起来,因此就成为节日一样重要的精神大事。其所到之处,都能掀起一阵阵狂欢的旋风。
在世界文明史中,所有的故事都是由人来统领的,人物始终居于中心地位,可以说没有人、没有传奇人物,就没有波澜壮阔的历史。在巴斯邮政博物馆的《导览》小折页上,介绍了3位重要人物,印着他们的古装相片:
第一位是劳夫·艾伦,他1693年出生在英国的坎沃,14岁就开始经营其外祖母在哥伦布大街的邮局,到19岁时已经是巴斯邮政局的局长了。艾伦的重大贡献在于他改革了巴斯的邮政系统,过去,由于巴斯是归于布里斯托管辖,所以从巴斯寄往伦敦的邮件必须先往西送到布里斯托,然后再折返往东送到伦敦。这样不但耽误时间,邮费也贵了许多。艾伦建立了直接通往伦敦的邮政系统,这样就激活了巴斯极其附近地区的邮政市场,使业务量大增,也为以后巴斯在世界邮政史上的惊人之举埋下了伏笔。
第二位是约翰·帕玛,他是土生土长的巴斯人,于1784年策划运行了第一次邮政班车。这一活动取得了非常的成功,从此,邮政班车路线几乎延伸到了巴斯地区的每一个角落,大大提高了邮政快递的速度和效率。其实,这位帕玛并非邮政人员,据说他是巴斯一家剧院的经理,邮政班车的思想火花产生于接送演员的马车,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啊,一不留神,竟成了名垂青史的人物。
第三位是汤姆斯·摩尔·马思葛雷夫,他在1833年至1854年当了21年的巴斯邮政局局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历史对他这21年兢兢业业工作的回报是:1840年5月2日,就是他,成为世界上第一个给“黑便士”邮票盖戳的人。这位辞世在自己邮政工作岗位上的老人,亲手开启了一个邮政新时代,他是一个幸运儿。
顺便说一句,《导览》小折页一共有4种文字,英文、法文、中文、日文,这使我感到很惊喜也很欣慰。后来,我在很多博物馆和景点都看到,中文的导游小册子和导听电话都是几个语种中必备的,这说明中国游客很多,对英国来说,中国人已经是一支重要的旅游生力军了。
本文最后,我还要揭示一个底牌:别看这座巴斯邮政博物馆是如此的大名鼎鼎,它的展品这么珍贵,内容这么丰富多彩;可是,在商品经济大潮汹涌冲击的今天,它也已经由原来中央邮局后院的大街上,被挤到邮局的地下室,一个十分狭小、拥挤的空间,说博物馆是好听的,不好听的也可以说是一间带两个小小耳房的储藏室。而它原来的所在,现在是被一家世界知名的品牌连锁店租用,人家花了巨款重新堂皇包装,卖大价钱的商品了。看来,在巨大的商业“侵略”面前,全世界同理,什么文化、艺术、历史、哲学……都得统统让位给利润这只贪婪无厌的怪兽!
所幸的是,金钱可以买到最好的地皮,却不可能买走人心。人类文明的希望也就在这里—在我们参观展览的整个过程中,都是白发苍苍的保罗老先生陪同,他不厌其烦地为我们介绍每个展品、每个历史细节,声音里充满了行业的激情,就像炫耀自己平生最重要的成就。我猜想,他是一位志愿者,退休之后自愿到这里来服务,为的是守护这些无比珍贵的展品,也是不能中断了巴斯邮政这根历史的血脉!
我向他投以极其敬佩的目光,并与他合影留念。我也为世界邮政事业庆幸、并为人类文明史骄傲:正是因为世界上还有这样纯粹的、为文明所必须珍视的某些事业无私献身的人士存在,文化的和文明的光芒才能代代不熄,薪火相传,神圣保留,恒久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