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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谜底尘封二十年

我有一个谜底,尘封20多年,直至我到长沙当记者才被揭开。

1970年,我9岁,一个讲长沙话的大姐姐突然搬到我家住。父母叫我们称她“玉娥姐”。玉娥姐比我大7岁,16岁那年,她响应毛主席“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号召,从长沙下放到湘潭县荆洲乡一个远房的姨妈家,在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种田、喂猪、养鸡鸭。玉娥姐一口纯正的长沙话,爱跳爱笑爱唱歌,说话眉飞色舞,给村民们带来了许多欢笑。她浑身上下洋溢着青春朝气,也引来了村上小伙子爱慕的眼光。

姨妈的崽,高大英俊、写得一手好字的林子哥就是玉娥姐狂热的追求者。也许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吧,姨妈家的林子哥与玉娥姐朝夕相处,日久生情。而玉娥姐呢,压根儿没想到要在农村谈恋爱。她觉得农村生活太苦太累,不想“扎根农村干革命”,她只想找机会招工,脱离苦海;还有一点就是,两家是亲戚,同宗同祖,近亲结婚,也违反伦理纲常。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林子哥却不管这么多。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趁玉娥姐白天劳累熟睡之际,林子哥推开了玉娥的房门……正当俩人厮打的关键时刻,幸被上厕所的姨妈发觉,姨妈狠狠扇了林子哥一记耳光。

玉娥姐第二天早晨就哭哭啼啼跑到村上,找到我父亲(时任村党支部书记),要求换一户人家住。她不愿再住在姨妈家。父亲说:“你不嫌弃我家人多的话,就暂住我家,等我找个条件好的户主,再通知你搬家,要得不?”玉娥姐一个劲儿地点头,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当天就卷起铺盖搬到我家,和我两个妹妹住在一起。

半个月后,父亲物色了一个家庭条件好的人家接受玉娥姐。玉娥姐却不愿走了。她说:“你们家真好玩,细伢子多,个个跳皮可爱,婶婶(她对我妈的称呼)做的饭菜喷香喷香的。”就这样,玉娥在我家一住就是3年,与弟弟妹妹们打成一片。白天插田扮禾、筑路修堤;收工回家,还要帮父母挑水浇菜,洗衣洗碗筷,辅导弟妹们做作业。承担了一个大姐姐的责任和义务,尽管她不是我的亲姐姐。

3年后,湘乡305厂有个招工指标给下乡的知识青年,玉娥姐在全乡知识青年中表现出色,被推荐当了工人,吃上了国家粮。走的那天晚上,玉娥姐和我们弟妹说了整夜的话,临行还逐个抱着弟妹们哭,舍不得离开我们。

玉娥姐活泼开朗的性格感染了我们全家人,她和我妈的关系堪比舐犊情深的母女。但有一件事,却让父亲很长一段时间难以释怀。那是玉娥姐到我家来的第二年,玉娥姐回家休探亲假,父亲叫我跟玉娥姐一起到长沙见见世面,玉娥姐满口答应。为此,父亲特地准备了好几斤腊鱼腊肉,母亲也亲手缝制了两双布鞋,赠给玉娥姐的父母。临行,父亲塞给我五块钱作路费。

想到明天要去长沙,当晚我兴奋得没合眼。次日一大早,赶到镇上准备乘坐开往长沙方向的汽车时,玉娥姐犹豫半响,就给了我两块钱叫我打转身回家,并吞吞吐吐地说,以后有机会再带我去她家玩。我顿感莫明其妙,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不由更多的分说,汽车载着玉娥姐,一路烟尘消失在我的视野里。不知怎么,我心底油然而生的是被城里人捉弄的感觉。随后,长沙于我说来,遥远而神秘,成了我心中的向往;玉娥姐的家,也成为我一个解不开的谜团。

无巧不成书。事隔21年,1992年3月,我调长沙大众卫生报社从事新闻采访。夏季的一天,我接到天心区建湘南路一个居民叫冯大伯的投诉电话,说是隔壁邻居只图自家方便,在阳台上建厕所,而厕所正对他家的窗口,因未经化粪池处理,直接排入下水道,大便经常堵塞管道,臭气熏天,叫人无法忍受。为此,两家闹得不可开交,他希望管卫生报道的记者来“管管此事”。第二天,我赶到冯大伯家察看,果真如此。冯大伯的家为两层楼的几十个平方的小木屋,阴暗而狭窄,所有空间都派上了用途,显得十分拥挤。在二楼冯大伯住房的墙上,挂着一张全家福的镜框,我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玉娥姐。我一阵惊喜,“玉娥姐”的名字脱口而出。冯大伯奇怪我怎么认识玉娥,当我把玉娥姐住我家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向他通告,老人竟向我赔不是,他也清楚记得玉娥姐没让我到长沙来的事情,责备玉娥姐不懂事。我惊讶20多年后,会以这种方式来到她家。同时,也解开一直萦绕在我心头的一个谜团。那就是玉娥姐家当时的困窘,捉襟见肘,家里人口多,地方小,住房紧张,实在容不下一个客人的留宿。她不让我来,也是为了保留自己仅有的一点面子。后来,我把此事告诉父亲,父亲喃喃地说:“当时真是为难她呀。”

回到报社,我以记者手记的形式,发表了一篇题为《一居民阳台建厕所,良心同屎臭》文章,受到长沙市环卫部门的关注,不久,就下令拆除了违章建在阳台上的厕所。

人生,有时一个谜底就是一个悬念,就是一个人的追寻与向往。其间的弯弯曲曲,悲欢离合,便是故事。

留言荟萃

断肠草:世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在人的一生中,总能发生很多很多的故事,这也是人生的不可知性吧,它给人无限的向往及追寻。

江南雪舞:人生无处不相逢啊!

开心的鱼:真是无巧不成书。

绿当当:人生的奇妙就在此!永远不知道接下会有怎样的惊喜,说不定以后我跟汤老师也会有巧遇。

叶子:其实世界真的很小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