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没说过谎的人。但如果把说谎当做习惯,当做应付变化的篙杆,人生就变味了。
按说,谎言是人类的一大创造,与语言伴生。不管多么喜欢欺骗的动物,如狐狸,都撒不了谎。
假设有这样一场对话:
蓝狐问红狐:“你吃过饭了没有?”
红狐想回答:“吃过了,吃的是老虎肝拌熊肾,还有一块鹰胸脯一只天鹅腿一锅狼头熬的汤。”
但狐狸说不出来。
于是动物们诚实地活着。
人就不一样了,由于有了语言,由于语言有再现功能,他们只好经历别人的谎言,而回避不掉。
对人来说,撒谎是最容易不过的事情。
问:“你在上海吗?”
答:“不,我在广州。”
两个城市如此轻松地被置换,撒了谎的人还可以用同样的发声方法回答:我在温州、苏州、贵州。
按说,人对人提问是愚蠢的,因为人都有撒谎这一天赋。但人对人的信任包含在这么一种假设里面:
——知道你会撒谎,相信你不撒谎。
按说,既然人生而有谎,世界早该乱套了,为什么没乱套至少没完全乱套呢?
历史证明:不说谎的人多于说谎者。
人们发现,撒谎的成本高。
智力成本——人类的记忆力还没有发育到能圆所有谎言的程度,除非你牢记从小到大撒过的所有的谎,对答如流。但由于说谎没有事实依托(大脑无图像记忆),常常自己拆自己的台。
信用成本——如果两人存在合作关系,细节的谎言会颠覆合作的基础,划不来。
那么,为什么还有人撒谎呢?
我的看法是,当谎言成了一个人的生活方式时,不撒谎连他自己都接受不了自己。
所有的谎言都有两种功能:
欺骗别人与安慰自己。
即使欺骗不了别人,他(她)也要用谎言安慰自己。当第一个谎撒出去之后,第二、第三个谎就像细菌一样次序衍生,停不了。
也就是说,撒谎者掩盖真相的原因还包括挽回自己先前失去的面子。事至此境,撒也得撒,不撒也得撒。
而语言不过是语言而已,大谎言要用十年八年的时间甄别真伪;小谎言像从冰箱拿出的雪糕一样,很快就化了,撒谎者只好受窘。
由于受窘,撒谎者脸皮都比较厚,像练短跑的人大腿比较粗一样。时间长了r他们也就不拿窘迫当什么事儿,照样谈吐自如,看上去情高比较高,然而终究受窘。
撒谎的人也不是一点快乐都没有。他们骗别人时,别人像傻子一样张大嘴巴相信了,撒谎人很享受。但这样的享受像给亡灵扎纸车纸马,见火成灰。
撒谎的人比别人更费脑子,更累,却没效益。谎言把他们支得跑来跑去,却站在原地没有进步,而诚实的人们已经走得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