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科普读物中国博物学的无冕之王:李时珍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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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巨著定纲目 任职楚王府

俗语说:“万事开头难”。李时珍开始编写《本草纲目》时也是这样,因为要写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李时珍觉得要写好《本草纲目》不单单是写药的形态、性味、功用等,而是要把医学理论、确实有效的方子等都写进去。他琢磨来、琢磨去,想到《证类本草》这本书收载的药物较多,对于药物的别名、药性、功用、产地、加工炮制等记载也比较详细,还有些单方验方,于是决定在《证类本草》的基础上进行编写。

但是问题又来了,这个“纲目”怎么定法?李时珍觉得,像《神农本草经》那样,把药物分为上、中、下三品,太简单、太粗糙。而《证类本草》按药物自然性质,把1 500多种药分为10类,再加上三品分类法,仍较混乱。经过苦思冥想,结合各方面的知识,他拟定了水、火、土、金石、草、谷、菜、果、木、服器、虫、鳞、介、禽、兽、人的一套顺序,按这顺序把药物分为16部,再分成60类。总的原则是“从微至巨”、“从贱至贵”。也就是说,是从简单到复杂的这样一个顺序。

李时珍在那时候能想出这一套方法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他完全打破了古人的条条框框,在分类上已经把相同的植物科目、动物种族归在一起,这与现代的动植物分类方法是何等的相似!而从简单到复杂的排列又完全符合生物的进化规律!怪不得连世界著名的进化论奠基人达尔文也十分赞赏《本草纲目》。还有人称赞李时珍说:“他振纲分目,纲目演绎,建立药物分类的纲目系统,统率了1 892种药物;建立各条药物的纲目体系,囊括了古今药物资料;建立百病主治药的纲目系统,组织了辨证论治的用药纲领。三大系统纵横交织,分层紧扣,使近两百万言的医药巨著组织得井井有条,横竖成行。”“李时珍确立的纲目体系像一座摩天大厦,上面镶嵌了空前的博物珠宝,五光十色,交相辉映,巍然屹立于世界文明之林。”

李时珍把这纲目定了以后,心中便有底了。只待在上面添砖加瓦。但是他也知道,没有实践经验,不可能写好这本书,所以他还是经常外出采药、看病,不过,现在采药也好、看病也好,他都忘不了《本草纲目》。采药时,把药的形态、特征、生长环境等都详详细细地记录下来。看病时不断地推敲其中的医学道理。一到晚上就躲进书房,把这些资料进行整理。像蕲州产的艾,质量特别好,全国闻名,李时珍对它有浓厚的兴趣,不论是严冬还是酷暑,他都上山观察艾的生长,关于它的资料就有一大摞,结果李时珍把这些资料编成了一本书,书名叫《蕲艾传》。在医学理论方面又写成了《命门考》、《三焦客难》等,可惜这些书都失传了。

到了第二年的立夏,有一天,李时珍没外出。正在书房里整理资料,徒弟庞宪走来告诉他,有病人找他,李时珍走出门来,见一汉子手里提着一篮子鸡蛋,后面跟着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那女人一见李时珍,立刻把孩子放下,要孩子跪下给李时珍磕头。李时珍忙把孩子扶起,定睛一看,才看清这正是去年上他们家去看过病的一家人。

原来,去年李时珍救了这误服火硝的女人后又分文不收,这一家人感恩不尽。现今这孩子刚满周岁,趁立夏这天,带上自家的鸡蛋上李时珍家道谢来了。李时珍把他们请进屋里,以宾客相待。

闲聊之间,那汉子告诉李时珍,他原先在邻乡一个地主家干活,因地主太刻薄,所以就不干了,来到这蕲州替人干些杂活。他告诉李时珍,他在那地主家干活时还有个长工,这长工姓张,排行第二,大家都叫他张二,张二已经在这地主家当了好几年长工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掉头发、落眉毛,脸上还长起了一个一个的肉疙瘩。这地主说他得了麻风病,把他关在放柴的小屋里,不让他吃、不让他喝,想把他活活地饿死,最后把尸体埋掉就完了。关到第六天,地主想这张二大概已经死了,便让手下人去看一看,手下人回来说他还没有死。过了两天,地主又让人去看,回来还是说没死。到第十天,那手下人说张二非但没死,还在屋里来回走动呢。我当时听了也觉得很奇怪,心想张二平时也没有什么好的东西吃,饿到第六七天没死去,到这第十天怎么还有精神在屋里走呢?这地主当然想得更多,他想一定有人给张二送吃的了。打那天起,地主就让管家看着他们吃饭,看谁把吃的东西藏下了。其实,地主给他们打工的吃的东西本来就很少,还都是些剩的,根本没法藏,当然也没有剩下的。但奇怪的是,张二就是不死,大家猜来猜去,也猜不出是什么道理。那地主只是怀疑我们这几个穷哥儿们在帮张二的忙,总是鬼鬼祟祟地来察看他们。

这样过了一个多月,那地主忍不住了,亲自来到这柴屋前,让手下人打开锁。锁一打开,张二从里面走了出来。可能是晒不到太阳的原因,他脸色有些苍白,但脸上的疙瘩没有了,头发、眉毛也都长出一些。大家问张二是怎么回事。张二说,那屋子的旮旯里有坛好酒哪,我没有吃的、喝的,就天天喝这酒。地主忙叫人把这酒抬出来。这酒坛边上积满了尘土,地主伸长脖子望里一瞧,吓得叫了起来。原来这酒里有一条五六尺长的蕲蛇在里边,肚子已经泡烂了,但背上和蛇皮还挺完整。这下大家才明白了过来,是这蕲蛇酒治好了张二的麻风病。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待这家人离去后,李时珍就回到书房,把张二的这段经历记了下来,并嘱咐庞宪准备捕蛇的工具。此后,李时珍带着庞宪经常往山上草丛里寻找蕲蛇。

这蕲蛇又叫白花蛇,在贵州叫棋盘蛇,这都是根据它身上的图纹叫出来的。它还有个名字是叫五步蛇,为什么这样叫呢?是因为它毒性极大,人被咬了之后走不出五步就会倒下,可见这蛇是多么的厉害。李时珍却不顾这些,有时捉上两条带回家养起来,有时发现了它就静悄悄地站在那儿瞧着它。这蛇有种特性,只要你不去攻击它,它也不会主动地攻击你。大多数都是因为走路不小心踩着了它才被咬的。李时珍掌握了蕲蛇这一特性,就可以在一旁观察它了,久而久之,李时珍对这蛇的特点、习性了解得很多很多,最后写成了《白花蛇传》。可是这本书的命运与《蕲艾传》一样,也没有流传下来。

明嘉靖三十八年(1559),荆府富顺王朱厚昆的儿子病了,富顺王差人把李时珍请去。李时珍进了王府内,看见一小孩站在椅子上,椅子前的桌子上摆着好几支又粗又长的蜡烛,这些蜡烛全燃着,这小孩拿着筷子轮番地夹着燃烧的蜡烛芯往嘴里送。这边小孩吃蜡烛芯吃得津津有味,那边富顺王瞧着直着急,富顺王夫人不停地用衣襟试着眼泪。李时珍凭着他丰富的医学知识,一看就明白,对富顺王说:“这是‘虫癖’症。”富顺王问:“什么是‘虫癖’症?”李时珍告诉他:“这是肚子里有蛔虫引起的。得了这种病的小孩,不好好地吃饭,却爱吃泥土、墙皮、纸屑之类的东西。”“世子爱吃这烛芯,也是这原因呀。”站在一旁的丫环听了插嘴说:“世子也爱吃泥土,不让他吃还闹呢!”富顺王原本就知道李时珍的医术高明,此刻听丫环一说,益发佩服李时珍了,便让下人笔墨伺候,请李时珍开药。李时珍拿笔在纸上先写了“附子和气汤”几个大字,下面用小字开了使君子、鹤虱、雷丸之类的驱虫药,却没有附子。是李时珍搞错了方名还是把附子漏开了?都不是。原来这富顺王非常喜欢他与偏房所生的一个儿子,想废掉现在这个正妻所生的世子,把偏房生的孩子立为世子。李时珍早知道富顺王的心思,现在趁这机会劝导他一下。

富顺王接过药方一看,先是一怔,他也是在想:这个没有附子的药方怎么称作“附子和气汤”呢?但一会儿他就明白了。这“附子”乃是“父子”也,是要他们父子之间和和气气。富顺王明白过来后,就笑了起来,夸李时珍:“好!好!听你的!”富顺王受到感动,打消了另立世子的念头。拿起笔来把这方子上边的几个大字圈掉,让下人抓药去了。这药服过后,第二天世子就排出好多蛔虫,这病也就好了。

李时珍治愈富顺王世子的病以后,名声更加大了。而且他规劝富顺王父子和气的事传到了武昌楚恭王朱英俭的耳朵里,楚恭王觉得李时珍为人正直,便封他当了王府的奉祠,同时掌管良医所的事务。这奉祠是主持王府祭祀礼仪之事的,良医所是专门负责王府宗亲医疗保健的。所以实际上李时珍是身兼两职,为八品官位。这两职事务并不多。而楚王府里却有好多藏书,有些书外面一般见不到。李时珍一贯喜好读书,此时倒是个天赐良机,得以饱览群书。

在这些书里面,李时珍发现有好几本都是题名为《脉诀》的书,这“脉诀”就是诊脉的要诀,讲的是中医诊脉方面的知识。李时珍知道,最早的脉学著作是西晋王叔和写的《脉经》,只是文字古奥,容易读懂,所以流传不是很广。后来就有人假托王叔和的名字写了《脉诀》,这《脉诀》的文字与《脉经》完全不同,非常浅显易懂。许多人不知道这是托名的伪书,只觉得容易读懂、容易记忆,便竞相购买。日子一久,真正的《脉经》被人忘掉了,而这《脉诀》却流行很广。如果说这《脉诀》是本好书,这倒也罢了。可叹的是这本书粗陋纰缪,误人匪浅。李时珍看罢,只是摇头,心想:“这诊病之事,它可视同儿戏?”于是把父亲李言闻所写的《四诊发明》反复读了好几遍,把其中的精华部分摘录下来,再加上自己多年的治病经验,再参考明代以前五十四种有关医学书籍,写成了一本万多字的《濒湖脉学》,书中总结了27种脉象,对《脉诀》中的谬误一一加以否定,用七言诗的形式系统地说明各种脉象的形态、主病等。文字非常生动易懂。如“滑脉如珠替替然,往来流利却还前”。“浮脉惟从肉上行,如循榆荚似毛轻”。这些形象的描绘,给人的印象是多么深刻!

这本书是在明嘉靖四十三年(1564)写的。问世以后,得到普遍好评,特别是在清末民初,更是广为翻印流传,业医者几乎人手一册,为中医脉学必修的书本。1927年被译成德文,在莱比锡出版发行。可想这本书的影响之大。

李时珍在楚王府里得空就看书、编写《本草纲目》。书读得多了,资料丰富了,这反倒为难了李时珍。因为李时珍希望《本草纲目》能早日问世,造福于民众,而现在要把许多东西写进《本草纲目》里,只靠自己一个人,进度太慢了。他几次请楚恭王奏明圣上,要求朝廷组织人员进行编写。但楚恭王并不把这事放在心上,根本没有上奏皇帝,李时珍看看无望,只得自己埋头苦干。

就这样,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不知不觉地过了六七年。有一天,李时珍像往常一样,在看书写书,突然楚王府中的一个仆人边叫:“李大人!李大人!”边急匆匆地闯了进来,见到李时珍,作了个揖,说道:“不好了!世子刚才在后花园玩耍,突然昏死过去,请李大人快去。”李时珍三步并作两步地往世子房中走去。只见好多人围在世子床前放声痛哭。楚恭王双手叉在背后,低着头在房中来回踱着。众人见李时珍进来,便闪开道儿让他上前诊治。只见世子牙关紧闭,昏迷不醒,四肢不停地抽搐。一摸身上,肌肤发烫,全然无汗。脉跳得很快,但又虚弱。边上有仆人告诉他:“世子听见树上蝉鸣,便要到园中去捕蝉,玩了不到半个时辰,便突然昏倒了。”李时珍心中已经明白,便对楚恭王说:“这盛夏之际,午后在园中玩耍,必受暑邪,这般症状是为中暑”。李时珍便差人取来辟瘟丹、消暑丸,研碎后调入温水,轻轻地把世子的牙关扳开,将药灌了进去。片刻之间,世子就醒了过来。众人又惊又喜,惊的是李时珍的医术确是非凡,喜的是世子得救了。李时珍又说:“世子现已苏醒,但身热未退,还须调理,请差人取些冰块来。”这时虽是盛夏,但楚恭王府想必藏有冰块,所以找来并不难。

待冰块取来后,李时珍让人凿下些小冰块,用布帛包了敷在世子的腋窝,再将大冰块让人装在木盆里在屋中几处放了。对众人说:“这屋里须凉爽,请众人回避才是。”众人退了出去。李明珍又开了药方,不过两日这世子便完全健康。

李时珍救活世子,王妃感激不尽,亲自拿了金银锦帛来答谢李时珍,但李时珍丝毫不取,对王妃说:“时珍学医,是为治病救人,并非贪图财物。”这是一种多么高尚的情操!而李时珍使用的物理降温法,以前的历代医家中还没有人用过,这别具心裁的创造,为我国的医学史写出了辉煌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