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密笺
“王爷从来没有想过自己,都是为了别人在奔波。”
“王爷当年离开,都是为了还皇后太子一个公道,你以为那时为你解毒的人是谁?就是王爷以放走太子的侍卫为条件,才拿到解药,保太子安然逃出生天。”
“……”
原来,一切都是龙缱在暗下功夫,她还不明所以地讽刺他无情,那个男人心里究竟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事?雪韧想着,揪紧前襟,这身女装是二十多年第一次穿,当然没勇气去看桌上的铜镜,即使湘湘拿过来也被她推到一边。至于,为什么会妥协?她没有答案,只是这么做了。慢慢看着烛火殆尽,离开的人也不见回来,她开始坐卧不安,虽然先前的伤令人昏昏欲睡,她仍旧撑着,只想等个确切的消息。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在雪韧肩上披了一件外袍,她沉重的眼皮立刻撩开,“龙缱!”
“困了为什么不睡?”风尘仆仆的龙缱站在她身边,白衣上传来一股烟熏味。
“你去哪里了?”她吓了一跳,颤巍巍站了起来,“为什么这么大的烟味?”
“因为火。”他的表情说不上是开心还是难过,显得那么……怪异。
“那你妹妹呢?”火?他刚才是为了将龙绻儿救出来才进宫的,为什么没见到九公主?
龙缱没有回答,眼神虽然在她这里,神思却已飘渺。
她晃了晃手,不大习惯他的木讷。
“你的手怎么了?”一般女子的水袖很轻,抬一下就露出大半截胳膊,他看得清楚,那雪白肌肤上的几道淤痕。
“没什么。”她缩回手,“不小心碰的。”
“别的女孩子都很在乎这些的,只有你……”他重新拿起披风给她披上,“好好保重,等你伤好以后,离开京城,重回江湖,我无法再照顾你。”
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以后都不再缠她了么?一股凉意伴随失落的心席卷而来,哽咽在嗓子边,“我不要你照顾,你说明白,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刚才去接绻儿,但有人纵火,宫里现在乱成一团。”他摸了摸脸,疲倦不已地开口,“我虽然想去调查一下,却被一个人拦住了。”
“是谁?”她递给他一块干净的帕子。干干净净的人,本该潇洒,一点点不属于他的东西都不该沾染其身,也是雪韧的洁癖使然。
“这个人你应该听说过。”龙缱握着帕子的手一紧,“兰皇后的侄女,太子妃的人选,后来成为了父皇的秀女——兰烬落。”
“她不是疯了么?”雪韧糊涂了,“朝中的人都知道,自从太子身陷流沙的消息传来,她就被皇上关在冷宫锁兰苑内,任何人不得靠近。”
“那只是表象,如同太子身陷流沙一样,死活在人的两张嘴皮上。”他淡淡地说,“兰烬落很明白地告诉我,有人带走了绻儿,火是绻儿的宫女所为。”
雪韧一怔,“兰烬落该很恨你的,她不知太子是假死,那么也就没有理由帮九公主。”略略思索片刻,“我猜得不错的话,带走龙绻儿的人是——”
龙缱的手指轻抵在她唇上,“成为秘密也好,让他们走,远远地离开最好。”
“你打算后面的担子一肩挑了?”她是在问,可答案早在心间。
“兰烬落精通术法,曾经给大哥算过一卦,名曰:藏龙。也就是到最后,仍会有飞龙在天的可能,端看时机。”他负手一叹,“放走太子,便是给他了转寰的余地,这后果自然由造成的人来承担。”看了看她,“等你稍稍好转就离开中土,不要再为了你父亲的事蹉跎年华,你根本下不了手,何必呢?”
雪韧的嗓音不由自主提高,“你调查我?”
“我想知道在京城的过往,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他心平气和叙述,“二十多年前,塞北魔刀的师妹无艳女,来京城邂逅了富商之子薛怀让,之后有了一个女儿,无奈薛家家道中落,薛怀让混进王府当差,就再没回去看过一眼发妻,无艳女心高气傲,盛怒之下将唯一的女儿丢在王府外,独自回北狄等丈夫悔过,哪知薛怀让根本不管那孩子,尤其在他升为总管那天,竟差人将孩子送回北狄,无艳女心灰意冷,等孩子长大后让她来京城讨回公道。"
雪韧紧紧咬着唇,指尖深陷肌肤,“对一个贪图富贵的男人,就该忍气吞声么?我娘亲虽然身怀武功,但是宁可郁郁而终也不肯丢了面子去找薛怀让争执,也不肯让我师父代她动手,这个担子当然在我身上!”
“打你重新回到京城第一眼看他的样子,便注定是徒劳了。”龙缱伸手抚摸她的发丝,“我不是你,的确没有资格说大话,然而因为我不是你,所以比你看得清,你在这里死死盯着他,要他良心谴责么?还是要他良心发现回头是岸?即使他认识到错,你虚度的光阴谁来弥补?雪韧,不值得的。”
“我……我……”多年堆聚在胸口沉甸甸的压力,被他一下子移开,雪韧无所适从,“我必须这么做……娘交代我的……一定要让他得到报应……”
“傻瓜。”他上前将她搂在怀中,心痛地道:“是你娘一时糊涂了,她不会希望你做一个泯灭人伦的子女,她要是活着,早晚会想通这一点。”
“没有如果,娘不在了啊!”她呜咽着,泪水沾湿了他的前襟,“为什么他要这么做?为什么他宁可当一个奴才,甚……甚至是阉人也不肯和我们在一起生活?”
“不哭了。”想见雪韧流露女儿家的一面,又心疼她的眼泪,龙缱哭笑不得地抬起那张泪痕斑斑的面颊,轻轻靠了过去。
雪韧以为他又要吻她,也无意去躲,缓缓闭上了眼,希望能让那种旖旎的情丝来抚慰伤痛的心。
哪知他只是以面颊贴了贴,然后重新退开,“抱歉了,雪韧,是我不该勉强你跟我走,我也明白你讨厌王府中人,还是那句话,等伤好了,我让侍剑护送你离开京城。”
“我不走!”她断然拒绝。
“你还想不通么?”他叹息,“六扇门已经回不去了,四大捕头一夜间都成了逃犯,你若还想利用这个当口做什么报复行动都不可能。”
“我知道不可能了。”她盯着他的双眼,明显发现了那闪烁的视线,“你在回避什么?”
“我不可能带你去闲云野鹤了。”龙缱转过脸,眸子冰冷,“先前的话,现在收回。”
“你当我是什么人?呼之则来,挥之即去么?”雪韧面色铁青,“啪!”一捶床铺,被褥都被震落。
“你动心了么?”他反问,“如果动心了,要我怎么补偿都可以,只有随你离开不行。”
“别给我提这些有的没的,你突然变卦,绝对有问题。”她苦苦思索,“是和尚书府的两兄弟有关吧?他们要拉拢六扇门的人支持你继承皇位,既然不成,又适逢月刹动武,肯定要借题发挥斩尽杀绝,我在你身边,不是正中他们下怀?”
“我要登皇位当初就不会走,但太子不同。”他神情凝重地说,“兰烬落的卦象里说,四个人所代表的四个方位,是太子东山再起的关键。”
“我?笑话,你觉得太子能从我身上得到什么?”雪韧扬起秀眉,“一个落难捕头,最多是烂命一条。”
龙缱对她的妄自菲薄很不满,终究忍住没有去说,只是淡淡道:“那可未必,薛怀让可是陵王与菊妃身边的大红人,他又是你的血亲,这层关系,是抹灭不掉的。”
“我不杀他都是万幸,更别说认他!”她咬牙,“那人对我也不曾有半点情意,看来是兰烬落的卦象错了。”
“兰烬落是京师第一才女,她既然说了,必有原因。”龙缱看出她在自欺欺人,“过两天你就离开,不走的话,后悔的人是你。”
“我不走。”她再次一字一句地重复。
龙缱一挑眉,上前捧住她的面颊,“要留下来,就要名正言顺,你做我的女人,才有这个资格,怎样?”
雪韧气得马上就想走,可仔细一看,他的眼底没有一丝亵渎的色泽,仍然是像以前那么纯净那么温柔,只是口吻变得天怒人怨。
他在赶她啊……
是,她不能再待在六扇门,一夜间,天地竟无容身之所。而他——曾经几度令她费尽思量的男人在关键时刻也撇开了关系。哈,可惜她不是娘亲,不会再重蹈覆辙,当了八年捕头,察言观色不是白练的,她有预感,若听他的一走了之,定会后悔终生。
“好。”
淡淡轻轻的一个“好”字,也让龙缱诧异。按照往常的情形,雪韧会给他一耳光,然后忿然离开才对。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的手指在她的唇边摩娑,“雪韧,别太天真,就算跟了我,你也不可能有准王妃的位子,王妃只能是王侯之女。”
雪韧心一揪,“那些东西与我无关,反正我不会走的。”
明明是在意的,还要继续伪装自己,不累么?龙缱深吸一口气,将她再度搂进怀里,一双手臂似乎要将那纤细的身躯揉进自己体内。
雪韧只听耳边低低沉沉地传来一句:“你会后悔的……”那声音仿佛被千钧所压,无法喘息,抬起脸去看的瞬间,顿时失神在那黑眸的世界。
后悔?
这不是早在来京师那一天就注定的命运么?
后悔,也是无用的。
事实证明,龙缱也就是吓吓她,自此每晚抱着她入睡,但凡有什么动作,也都会在她僵硬的反应下作罢。
“真像泥娃娃,我还不如抱着枕头。”
他在刻意挑战她的忍耐力,不过,有很多事,身不由己,更是心不由己。即便获得了一个跟随左右的借口,却变得无名无分,这和京城那些伶妓有什么本质区别?身体渐渐习惯的温暖怀抱,越发陌生冰冷起来。
她……在伤心什么呢?
思绪未止,一个个深切的吻落在眉心,缓缓游走到唇上。
她睁着眼无动于衷。
龙缱冷笑,“现在离开还来得及,十天之内你都可以反悔。”
她没说什么,微微张开唇,接受他的探索。他的吻并不粗暴,如他的人,有种行云流水的感觉,唇齿之间无不依恋。有一刻,雪韧就想永远沉沦在他的温柔中不再醒来……
“美人卷珠帘,深坐蹙娥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他抱着她的身子,坐起来,大手不断揉抚着那满头青丝。
“是你的眼光有问题。”她睁开眼,“这里没有美人,只有男不男女不女的人。”
“你不照镜子,无权质疑我的话。”他耸耸肩,很喜欢长发披肩,娥眉淡扫的她。如果能长久……如果能……
“龙缱。”她突然想到什么,打断他的话题,“你重新回到朝中了?”几天来,到王府串门拜访的朝臣骤然爆增,门庭若市。
“你又知道?”他似笑非笑,“养一个捕头在家,自找苦吃啊。”
“好不容易淡出,何必再回去?”她想不通,“你妹妹已不在宫里了。”
“妹妹不在,还有母妃,还有我的兄弟。”
“不是还有你的父皇么?”他竟然会说少一个,奇怪。
龙缱的手顿住,许久,一扯嘴角,“我之所以回去,没有受父皇责难,反而被一个‘体恤民情’的名义嘉奖,任命为摄政王,你说为什么呢?”
摄政王?雪韧“霍”地坐起来,“不可能,当初皇上听到你出走,气愤得很,绝对不会有什么嘉奖。”
“父皇已陷入弥留。"他一字一顿道,“颁旨的人是母妃。”
这……这不是变相地挟天子以令诸侯?
雪韧不敢置信地摇头,“以前的你,不可能会接受的。”这样做,只会让自己没有退路,一旦坐上皇帝位,下面更多的都是为了自保而屠虐。
“你也说了,那是以前的我。”他一手支枕,一手把玩她缠绕在肩头的发,“身为北狄准王妃的绻儿失踪,北狄与中土难免一触即发,因此必须幽禁使臣织罗公主,容出空隙才能调兵遣将,我再隐下去,其他嫔妃皇子便会发现父皇的真实情况,宫内一旦自乱阵脚,就会给别人可乘之机——我能做的,便是维持一种平和的假相。”
“说来说去,你还是顺着梅妃他们的计划走了。”她推开他的手。
“我不是圣人,也有自私的时候。母妃可以负我,我却不能负她。”他敛下眉,“那八年是为了还大哥的债而离开,如今的局面,我不回来掌这个权,就是看她死。”
“你没有办法抽身了。”雪韧毫不留情地挑破这一点,“当上摄政王,有权,你可以掌控局面;失权,你的任何一个兄弟都有可能成为刽子手。”
所谓骑虎难下,便是如此,聪明如宁王,怎么会让向往自由的自己走到这一步?
“对,从此再无宁四这个人。”他眼神复杂地望着她,“因此,我要你离开。”
“离开,能去哪里?”她低下头,双手拢住膝盖,刘海遮掩住颤动的睫毛。
“当初是我要你跟我走,你不肯;现在让你走,你又不肯。”他无奈地叹息,“让我拿你怎么办才好。”
雪韧轻轻地蹙眉,“别管我了,你——顾你自己。”这个男人太累了,总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要怎么办才好?
“你在为我担心么?”他的指尖滑过她褶皱的眉宇。
雪韧怔怔许久,缓缓“嗯”了一声,不再吭气。
龙缱淡淡地笑了,笑得很苦涩,轻怜蜜爱地吻她的鬓角,喃喃道:“为什么,让我这么晚才听到呢?”
那种难言的痛楚感染了雪韧,她伸出双手,环上了他的腰。
她是一个无用之人,无法再继续娘亲的遗命,眼前,面对真正怜惜自己之人,还要继续维持那种敏感的自尊而蹉跎岁月么?
她不会说什么让男人心花怒放的话,当了二十年的假小子,早已丧失了女孩子的娇柔。但是有一点,她不会走,一定会在他身边到最后。不管下场是喜是悲,都不至于会恨——
娘亲的“恨”,就在于放手后的一场空啊!
“龙缱……”
“嗯?”他无意识地应,快要入睡了。
“这八年我想起过你的。”
“……”
龙缱没有说话,抱着她的手,收紧——老天,不要在他决意放弃的时候,给予太多希望,那太残忍。
夜深人影之时,外面传来湘湘的通报。
有客来访。
诸多不眠之夜后,难得龙缱睡得那么熟,雪韧几乎不愿叫醒他。只是湘湘在外面求见了好几次,说是陵王带人驾临,不见,可以么?
陵王那个自小就嬉皮笑脸的浪荡公子在这时来找兄长,有什么目的?对雪韧来说,陵王意味着梦魇的开端,不是儿时被他欺负,也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推了推身边的人,她压低声音唤:“龙缱……”
龙缱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雪韧无奈,小心翼翼绕过他下榻,披上外衣到门口,“让十四爷在客厅等一下吧,王爷才刚刚休息没多久。”
“哎呀,自古温柔乡都是英雄冢,大难临头,四哥还有心情睡觉?”远远地,传来男人怪异不羁的笑声。
雪韧再想回避来不及了,微侧过身,以袖遮颜,尽量避免正面照面,毕竟,与朝廷中人碰面的机会太多。
“王爷恕罪,深更半夜,孤男寡女不便相见,先行回避。”
“别走啊,现在有湘湘丫头在,还有我身边的薛公公,怎么会是孤男寡女?”陵王围绕雪韧转了一圈,“以前就问四哥什么时候给我添个四嫂,现在有了佳人在怀么?怎么也不告诉兄弟一下!”
“十四爷是找宁王爷的,小女子告退。”雪韧一听薛公公也来了,更是急着要走。那是她最不想见的人啊!
“这声音为何越听越耳熟?”陵王一挑眉,问身旁的薛公公,“你说是不是公公?”
薛公公欠身,没有说话,双眼却没有离开过雪韧。
“好了,十四弟,你来我府中是要欺负女人家么?”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雪韧佯装无措羞涩地缩进来人怀里。
龙缱微微一笑,摸了摸她的发丝,“去休息,别着凉了。”
听出宁王在给她解围,雪韧立刻掉头回房。
“四哥你又来这一套,每次都不让我看看她是什么样的国色天香,能让你金屋藏娇!”陵王不满地撇撇嘴。
“到时会有机会让你看的,等父皇病情稳定一些吧。”他拉陵王往花厅走。
“父皇病情稳定?唉呀,你不说还好,现在御医根本不让其他人接近父皇,谁都不清楚他老人家的病情……”陵王搔搔发丝,“四哥你身为父皇封的摄政王,去看看怎么样?”
“御医不让去看,肯定有他的安排,不必多虑。”当然不能让外人看,不得不承认,尚书府两个老狐狸,利用尚书职权,把消息封锁得很好,“到底这么晚有什么事?”
“织罗公主被人放了!”
“什么?”龙缱眼前一黑。糟糕,公主被人放了,北狄会肆无忌惮地报复中土失信于和亲之事!
“偏偏六扇门的四个捕头戴罪潜逃,现在只有靠刑部去查,这一仗恐怕难消弭了。”陵王一勾龙缱的肩,“四哥,中土多年没有仗打,加上皇上病体未愈,我看,让我亲自远征吧。”
两人的议论声慢慢变小,最后不见踪影。
雪韧的前脚还没踏进卧房,后面站着的薛公公就开口了:“能让你以女装委身,宁王真是不简单啊。”
“这不关你的事。”她没回头,吩咐湘湘,“去给王爷准备夜宵。”
“是。”湘湘识趣儿地离开。
“早点这样子多美,为什么要穿男装呢?”薛公公走上前,想去拍她。
雪韧闪开,冷冰冰道:“自重,公公。”
“公公”两个字格外加重。
薛公公拂袖一挥,长叹道:“要如何才能让你放下前仇?雪韧啊……”
“我不会放下前仇。”雪韧扭头瞪着他,“你可以去告发我,这样一箭双雕,不用担心我坏你的大事,也可以除掉宁王。”薛公公单刀直入,“宫里是非太多,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早晚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苦心……”
“苦心?处心积虑攀权附贵嘛。”她冷嘲热讽,“我承认杀不了你,可是要我放下前仇也绝对不可能。”
“要恨我也要留着命,你走吧,离开这里,离开宁王!”
雪韧脑子闪过一道灵光,“你说什么?”
“跟着宁王,不会有好结果的。”薛公公从怀里取出一张密笺,递给他,“这东西好生保管,不要让任何人看到,包括宁王,等待三日后再看。”
“我不要。”她甩手想要丢开烫手山芋。
“扔了你会后悔的。”薛公公淡淡地说,“能不能救你自己还有宁王,都在密笺上,而且你若是提前看了,只会加速灾难的到来。”语罢,他也离开了。
雪韧握着密笺,陷入沉思。
等到龙缱再回来休息,已是天快放亮。两人背对着背,半晌,龙缱开口道:“雪韧,三日后我会启程,带兵驻扎到山海关。”
雪韧肩头一颤。
“到时,你要走要留,便是最后机会。”
“为什么带兵驻扎的人不是陵王,而是你?”她吸了一口气,问出疑惑。
“十四弟年轻气盛,真的与北狄人短兵相接,不会沾光。”
“又是十四弟,又是母妃,你有没有想过……”未出口的“你”让雪韧咽了回去,她不该多话,很多事,男人一旦下了决定,女人便无法改变,硬要扭转只会落得一身腥臭,何苦!
他从后揽住她的腰,面颊抵在她后背上,轻叹道:“要是老天有眼,或许我们——”
或许,真的可以期许么?
雪韧的手慢慢覆上腰间的大掌,闭上了眼。
宁王挂帅出征,带走了伏刀,将侍剑留在雪韧身边。
事实上雪韧看得出侍剑不愿意,可是又不能违背主子的交代,终日守候在她身边,也是闷闷不乐。
当然,雪韧不可能丢开一切远走天涯,手里那封密笺,沉甸甸,始终火燎着心。
等到第三天,龙缱大队人马出发,雪韧当即拆封,不看还好,这一看,险些追出城去。不是侍剑和湘湘拦阻,她的人早在京城之外。
侍剑没有看那封密笺,自然不知具体情况,“雪姑娘,到底是什么事?”
“现在三言两语也说不清了。”雪韧坐下来,闭上眼沉着地思考了一会儿,说道:“侍剑你现在等我修书一封,然后乔装打扮混出京,把信给王爷。”
“属下不能离开姑娘身边。”侍剑摆摆手,“王爷要是知道,非活剥了属下的皮。”
“现在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雪韧一脸肃然,“你家王爷那条命重要,还是姑娘我的命重要,你心里很清楚,不是么?”
雪韧说得如此直接,倒让侍剑尴尬了。客观说,雪韧是个不错的人,除了对王爷很凶很不好之外,对府里的下人都很温和……话说回来,对王爷不好,又怎么会关心王爷安危?
“属下离开的话,你……”
“我可是六扇门的捕头,不要小看我。”雪韧扬起脸,吩咐道:“湘湘,去准备笔墨。”
湘湘乖巧地点头。
等雪韧写完,又一次交代侍剑,“绝对不可以让别人发现你的行踪。”
“如果真有危险,姑娘该和我同走。”侍剑总算在关键时刻反应过来,京城最危险。
“如果有人来,府里原本该在的人不在,不是让人起疑?”雪韧吁了口气,“我在这里的话,那个人看到就不会打草惊蛇。”
“不能让你一个人在京城!”侍剑走了两步又回来,“虽然你在我心里无足轻重,在王爷心里却举足轻重。”
雪韧释然地笑了,“走吧,别让我跟你动手。”
“雪姑娘!”侍剑为难地皱眉。
“你就说我离开京城,决定不再跟着他宁王了。”她端起桌子上的花茶,抿了两口,“这也是你家好王爷给我的选择权,正好,派上用场。”
这个女人……
若是对王爷无情,何必用自己当稳军计的垫脚石?侍剑权衡利弊之下,终究要顾全主子的安危,于是头也不回走出花厅,前去乔装。
雪韧盯着窗外朵朵初绽的花,身子却冷了,凄然一笑,“原来,我依旧是什么话也对他说不出口呢。”
因为此刻她还不懂,那种感情:大爱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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