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了!
权子墨在心里连连后悔不已!
他早该猜到的,黎兆予让凌伯升跟柚子回避的原因,他真是个白痴,他早该想到的!
能让黎兆予如此难以启齿的消息,权子墨不敢去想。但他却又必须去想,去思考!
凌伯升会无条件的站在他们这一边,说到底,不过也是因为一个他坚信叶承枢迟早会平安的回来,回来主持大局!即使嘴上不说,但他们每个人的心里,都是这么认为的!
那个人可是叶承枢啊,他怎么可能出事?!
就是抱着这样的信任,他们所有的行动,便都是基于叶承枢一定会平安这一点之上!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叶承枢回来主持大局做准备!
他们做所的,只有一点,替叶承枢回来主持大局铺路搭桥!
不管是用血腥手段接管省厅省委两部,还是用高压的政策稳定暂且的和平,又或者是调动所有的资金,为京城那边有可能的经济制裁做应对,这一切的一切,都只为了一点,等叶承枢回来!
让叶承枢一回来,就能迅速的做出反击。
可若是……叶承枢无法平安回来呢?
这个可能性,他们所有人似乎都忽略没有去想过。
如果他无法平安回来,那他们现在所做的一切,真的还有意义吗?
血腥残忍的高压政策与手段,只能暂时的维系稳定。时间一长,再血腥的手腕都无法镇压!古往今来,从未有过例外。
暴君,只能享一时平安。从来不能享一世平安。
但他还是义无反顾的选择了‘暴君’这条路,不为别的,就为了能在叶承枢回来的时候,给他一个尚且还算稳定的江南省。他这个大将,只是暂时的。等叶承枢一回来,江南省的大将照样是他,也只能是他。真正的大将回来了,他们还需要用什么血腥的手腕吗?
根本不需要,只要叶承枢回来,仅此一点,便能够稳定大局!叶承枢这个人,就是一个定海神针。只要他在,江南省想乱,那都乱不起来!
可是……
如果叶承枢回不来了呢?
还有凌伯升。一旦得知叶承枢已经死了,凌伯升还会无条件的站在他们这一边,毫无保留的支持他们的所有决定,配合他们的所有计划吗?
顿时,权子墨的喉咙一阵干渴,指尖夹着的小白棍啪嗒一下,烟灰落在了他的西裤上,也浑然不知。
脑袋里在一瞬间闪过了上千种念头,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罢了。
沙哑的清了清嗓子,权子墨压抑又隐忍的道:“柚子,你去找凌司令好不好?”
说这话的时候,权子墨跟黎兆予一样,也不敢去看叶柚子的表情。
聪明如这孩子,一定也猜到了吧?
有时候啊,真希望这孩子蠢一点,笨一点。如此,他们才能骗过她。
可他们骗不了这孩子。
“干爹。”叶柚子笑的很甜,声音也很甜,她搂了搂权子墨的脖子,脆生生的道:“妈咪说过,我要做个听话乖巧的孩子。虽然我很想听小姑夫接下来要说什么,但我还是决定听干爹的话。”
这丫头,没猜到吗?!
权子墨猛地抬起头,眼神带着惊讶的望着她。
“干爹,你还没表扬我呢。”
小丫头笑容很甜,眼神却是那样的悲伤。
那悲伤太过沉重,以至于权子墨只那么扫上一眼,也要肝肠寸断!
“干爹,我是不是很听话?”叶柚子嘴角越扬越高,笑容越来越甜。
可她眼底的悲伤,却渐渐加深,加深,深的像是看不见底的汪洋大海。
只那么一瞬间,叶柚子的眼眶便被泪水充斥,她倔强的咬着嘴唇,倔强的重复,“干爹,表扬我。”
“你、你……”
张了张嘴,权子墨竟然也哑口无言。
他只能愧疚的看着她,明明有那么多张口便来的谎话就在嗓子眼,可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苒苒冒着白烟的小白棍一点点燃烧、殆尽。已经燃烧到烟头,可灼热的温度烧在权子墨的指间,他却浑然不觉。眼睛里,只有小丫头绝望的笑脸。
是的,笑脸。
权子墨不知道在这个时候,这丫头为何还能笑的如此灿烂。他也不知道这孩子的心里现在承受了何种的崩溃。
他只知道,这样的柚子,他无法再多看一眼。
“干爹--”
一句‘干爹’还未唤出,小丫头身子却猛地一软,斜斜的向旁边栽去。
从来眼疾手快的权子墨这次却无动于衷,根本没有反应。
愣了几秒钟,他才缓缓的转动一下眼珠,看着将已经昏厥过去的小丫头抱在怀中的黎予,“你……”
一出声,声音竟是那样的沙哑破碎!
与以往沙哑低沉性感的嗓音不同,此刻权子墨的声音,只剩下了沙哑,再无那潇洒轻佻的性感。
黎兆予招招手,唤来自己的心腹,面无表情的将被自己打昏的叶柚子交给对方,只道了一句,“看好这孩子,她若是醒来,要哭要闹尽管随她去,只要她不伤害自己,你都任由她。可她若是不哭不闹,不吵不叫--”
心腹从善如流的接道:“我只能给小小姐注射能让她美美睡上一觉的东西。”
“分寸你自己把握。”
“属下明白。”
这时候,权子墨才像是回过神儿一样,夹着已经熄灭烟头的手虚空压了压,“等等。”
“权大少,有什么吩咐?”
“别让这孩子醒来。”权子墨好像是从嗓子眼里憋出的这句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向外憋,“她只要清醒,就会崩溃。找章医生来,只有他在,我才放心。”
黎兆予的下属愣了愣,“章医生?哪位?”
摆摆手,黎兆予道:“你先带这孩子下去,我来联系章医生。”
权子墨的决定,无疑是最正确的。
太过聪明的孩子,最易伤及心神。
所谓慧极必伤,太聪明,便看的太透彻,才会心神俱焚。
陷入沉睡中才是对这孩子最好的保护。
只要她不醒过来,她就不会想到那……那消息。虽然这法子只能解一时之急,但至少现在是必须的。他们实在没有更多的精力来照顾这孩子。
叶承枢死亡的消息传来,黎兆予也不相信,他怎么相信?他疯狂的求证了无数次,可这消息是出自顾灵色之口,便绝无可能是假。
任何人都有可能谎报消息,唯独顾灵色,她不会。
不幸中的大幸,叶承枢死亡的消息,现在只有他一个人知道。除了他之外,所有知道这个消息的人,都死了。
至少,他们还有在叶承枢死亡这消息传开,有足够的时间做好充分的准备。
这种时候,他们是绝没有时间照顾叶柚子的。
让她一直陷入沉睡,或许是他们眼下能做出的最好的决定了。
“权子墨,这个消息我最多只能封锁三天,最多三天,撑死了。再多,我--”话头猛地戛然而止,黎兆予斜睨了一眼呆若木鸡的男人,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
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的反应跟权子墨一模一样。
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个人待了很久,很久,脑袋里什么想法都没有,是一片空白。
是该给权子墨点时间让他消化这消息了。
想到这里,黎兆予转身离开了客厅。当他给章医生打了电话,让他赶过来照顾叶柚子之后,重新回到客厅,权子墨似乎已经从沉默中走了出来。
他一言不发的抽着烟,看到黎兆予回来,也没有任何表示。
似乎,他仅仅只是接受了叶承枢死亡这个事实,大脑依旧是一片空白。
黎兆予望着他,“想喝点酒么?”
没有说话,权子墨只是点了点头。
黎兆予从酒柜上取了一瓶度数适中的伏特加。毕竟等下他们还要谈正事,喝醉就麻烦了。想了想,黎兆予将杯子又重新放了回去,只拎着两瓶酒走了回去,将其中的一瓶伏特加递给权子墨,自己才坐在沙发上,将双手放在膝盖上。
很长一段时间,他们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一个字,只是彼此沉默的喝着酒,一言不发。
将一瓶酒喝得精光,权子墨才睁了睁那双不再轻佻潇洒,没有任何光彩的桃花眼,轻轻的将空酒瓶放在茶几上。
黎兆予见状,仰头将所剩不多的伏特加一饮而尽,然后,猛地将酒瓶摔在地上。
“叶承枢已经死了!”
权子墨显得很平静,他淡淡的点头,淡淡的开口,“我知道了。”
“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笑了笑,权子墨道:“黎兆予,这次算我对不住你。”
黎兆予心里‘咯噔’一声,“权子墨!别告诉我你要当逃兵,我会狠狠揍你一顿的。”
“叶承枢没了,那个傻姑娘哪里承受的住?我要是不在她身边,她会崩溃--”权子墨心尖儿猛烈又凶猛的一痛,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眼泪,‘啪嗒’一下,直直的滴在了他的手背上。
没有了叶承枢的顾灵色,还能活下去吗?
就算他让她活下来了,她还算是一个人吗?
一个行尸走肉的,没有了灵魂的顾灵色,还能算是一个人吗?
他那样捧在手心的傻姑娘,此刻该是一种怎样的撕心裂肺?权子墨不敢去想,他怕自己先崩溃。这辈子,他最受不住的就是她伤心难过,可她现在,岂是一个伤心难过能够形容的?
她……她……
她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