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宗教全然接受:18个放下忧虑的禅修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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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敞开心胸面对恐惧(2)

羞辱感与缺乏自我价值感所生的感觉与情节妄想,可能是恐惧最束缚人的元素。当我们相信自己哪里出了差错,就会深信自己身陷危险之中。我们的羞辱感产生持续的恐惧,而恐惧又产生更多羞辱感。我们感到恐惧,似乎正好证明了自己的无能。陷入恐惧的时候,觉得害怕、觉得自己很坏的情结就这样定义了自己。体内的焦虑、种种情节妄想、我们编造借口的方式、要退出还是要猛烈抨击——对我们而言,都成了最真实的自我。

我们为了逃避恐惧而使用的策略,支持了恐惧的存在。如果撒谎能保护自己免受他人因愤怒而施加的伤害,我们可能学会撒谎;如果退出能得到暂时的力量或安全感,我们可能会选择退出;如果可以保护我们不为人厌弃,我们就尽力让自己乖乖的。芭芭拉成年后的主要策略,就是远离让自己不舒服的社交,比如公司的员工餐厅。跟其他老师或辅导员开会的时候,她也不会说说笑笑。她是只小老鼠——宜人、静默、不显眼——这样她才感到安全。

职场外的状况也是一样,蓝迪鼓励芭芭拉跟他去朋友家聚餐、去跳舞、去教会,但她通常会拒绝。大部分时间都是他陪她待在家里,偶尔蓝迪自己外出,恐惧就会化为另一种形式,让她觉得有什么意外就要发生了:蓝迪受够她了,回家后会告诉她,他不再爱她了,或者,蓝迪意外死亡。当蓝迪准时地回到家,想要给她一个拥抱时,芭芭拉就会全身僵硬,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他只是假装关心我。”她无法敞开心胸,让他知道自己有多么脆弱和害怕——保持静默来保护自己是比较安全的。

当我们处于恐惧之中时,除了恐惧,全世界都成了背景。就像照相机镜头一样,我们仅专注在自己编造的故事中,仅专注在努力使自己更有安全感。我们可能在跟一个朋友或同事吃午餐,但是他们所关心的事物和他们的成就,却丝毫不在我们关注的范围内;我们只是将他们视为跟自己的恐惧程度有关的人,他们可以提供什么让我们觉得安心——诺言、安慰、陪伴?他们是否让我们觉得自己更窝囊?他们是否看到我们在担心害怕?我们跟他们在一起安全吗?我们只是活在自己的小小世界中。

我们的反应是针对过去累积的痛苦而生,丝毫没有参与当下所发生的一切。当有人批评或反对我们时,我们就像是被丢回过去,无法使用成年人的理解力。我们觉得自己好像孩童,软弱、孤独且害怕。比如说,一旦遗失了皮夹、跟别人约好却迟到了,就觉得好像世界末日一样。过度的反应又使我们感到更加羞辱,我们最怕别人知道,地窖的野狗在我们的生命中有多么跋扈;如果我们表现得很畏惧,就害怕自己只是别人同情的对象,对我们毫无敬重或不想跟我们交朋友。然而,倘若假装一切安好,我们就会落入更深的疏离感、孤独感和威胁感。恐惧的产生,来自于人际关系的疏离感,因此我们不断感到不安全,一直到感受到他人的爱与体谅为止,而这都是童年时期所需要的。找到基本安全感的第一步,就是探索自己与他人的关系,当我们开始信任亲密关系时,恐惧的束缚感就会减轻。

在亲密关系中寻找安全感

某次初期协谈中,芭芭拉告诉我,之前她常常在蓝迪身边唱歌,而蓝迪也非常喜欢。开车时,他们会打开收音机,转到古典摇滚电台,同声欢唱。但是最近发生了一件事,让芭芭拉觉得在他身边也很紧张害怕。

有天早晨,蓝迪在早餐桌上填税单,芭芭拉则在打扫厨房。那时她放了张CD,跟着音乐在唱歌。也许唱得有点大声吧,她突然听到蓝迪大声叫唤:“芭芭拉,你可不可以把音乐关小声一点,不然我没办法专心!”她觉得好像一把刀插进胸口,立刻把音乐关掉并离开厨房,蓝迪赶紧跟上来问道:“我做错什么事了?”但芭芭拉只是一头钻进卧房,把门关上,什么也不说。

芭芭拉说完这件事后就开始啜泣,蓝迪只是叫她把音乐关小声而已,这应该吓不了她,但是她却害怕了。这让她想起了童年发生的事。在她12岁生日时,妈妈帮她报名参加爵士舞课程,那时芭芭拉会在客厅放音乐练舞,一练就是好几个小时。有个星期六下午正在练习时,音乐突然间停了,然后,爸爸凶神恶煞般的声音活生生地把她从幻梦中吓醒——你难道不知道打扰到我的清梦吗?你要么学会尊重别人,要么就滚出去。她站在原地,全身僵硬,然后就跑进自己房里。当这种情形第二次发生之后,她就再也不去学舞。蓝迪跟他的父亲毫无相像之处,但她还是同样紧闭心门,也许她自此不再唱歌了,就像不再练舞一样。

我问芭芭拉,她是否可以再感受一次,那天早晨蓝迪造成的恐惧在体内的感觉,她回答说,喉头很紧绷,心跳得很厉害,“那个恐惧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芭芭拉?”她闭上双眼,一会儿之后回答说:“我的恐惧想要知道,它可以待在这里。”我柔声问她:“那么,你觉得可以让它待着吗?”她点点头之后,我建议她这样告诉她的恐惧。

芭芭拉静默了好一会儿,缓慢深长地呼吸了几次,然后我看到她的肩膀随着吐气放松了下来,“当我发出‘我接受你’的信息时,恐惧就释放一些出来了,就像气球一样。”“很好,继续下去,你可不可以问恐惧,它到底在怕什么?”芭芭拉停顿了一下,然后以平静的声调回答:“我怕的是,我配不上蓝迪,他太好了,而我不配得到他。”我敦促她留意这只是个想法,而且要记得,想法并不是事实。

芭芭拉和我一起探索,她能如何以禅修为工具,将禅修发挥到淋漓尽致以面对自己的恐惧,而不是被恐惧淹没。我问她是否愿意一起做正念觉察的练习;在回想自己的经历时,她可以大声列举出觉察到的一切,偶尔我会问一些问题来引导,使她的觉照更深入。芭芭拉对这个计划反应很热烈,在接下来几个星期的“谈话”疗程中,我们便不时加入觉察的练习。

有了我的支持和陪伴,芭芭拉见证了控制她生命的原始恐惧。当觉得害怕时,她注意到自己的喉头紧绷,声音也变得又尖又细。芭芭拉也愈来愈能觉察,自己不停预测未来会出什么差错的那些念头;她也觉察到,随着这些念头的产生,她的身体有一种下沉虚脱的感觉,心里则感到挫败和绝望。有时,太过骇人的影像或念头浮现时,我们就停止觉察的练习,只是聊聊。我注意到,当这些情况出现时,芭芭拉都会死盯着地板看,我将这个情形告诉她,她则承认,当她感到万分害怕时,实在很难注视我的眼睛。

这样的合作方式进行一个月之后,芭芭拉告诉我,有些感觉开始转变了:“塔拉,跟你在一起时,那些饿狗虽然没有消失,但是也没那么可怕了,我想,由于有人支持我,我感到很安全,可以打开一条门缝,看着恐惧。”我告诉她,她的感觉我了解——有人陪伴时,我们比较容易面对失控的恐惧。事实上,让恐惧一直存在的,就是那种孤立无援的可怕痛苦;由于有人在一旁协助芭芭拉认清恐惧的迷惘,这让她有能力觉察,而不必冒着被击败、控制的危险。

当我们觉得孤立无援且害怕时,可以先在人际关系中寻求基本的安全感,为彻底接纳的练习打基础;在被恐惧淹没时,芭芭拉很明智地向外寻求支持鼓励。在面对剧烈的恐惧感时,要提醒自己,我们并非只是那个害怕的小我,而是大我的一部分。在亲密归属的避风港中,我们便可以开始探索这存在于自身的平和殿堂。

寻求皈依

在双方的协谈中,芭芭拉找到了安全感和庇护,这其实是一种依赖外在状态的安全感,自己与他人的联结固然很重要,但只有当我们从内心深处找到亲密归属的根源时,才会有真正的解脱。佛法教义所谓的“皈依”,便唤醒并滋长了我们内在安全感与亲密归属的体验。

在佛教中,三种根本皈依(庇护)即是佛、法、僧,“佛”指的是我们觉醒的本性,“法”指的是道或方法,“僧”指的是启发心灵的团体。我们可以在这三种皈依中找到真正的安全感,从而有能力面对恐惧的迷惘,从中觉醒。

在正式的皈依修持中,我们念三次:“我皈依佛,我皈依法,我皈依僧。”这虽然是个惯例,却不是空洞或死板的仪式。每念一次,我们就要更敞开心,深入文字背后的鲜活体验,这样做时,我们的信心就会增加。心愈开放领受并安住每一次皈依,我们就愈能信任自己的心和觉性。

“皈依佛”有许多不同的层次,我们可以选择对自身最有帮助的皈依对象,例如历史记载中的佛陀——两千五百年前在菩提树下证悟的人。当佛陀遭遇魔王侵害时,他也感受到恐惧——喉头、胸口和胃同样痛苦紧绷;他也跟我们一样,当恐惧入侵时,不禁心跳加速。佛陀愿意以全然的觉照体验恐惧,因此得证无惧——认清恐惧之生与灭,既不抗拒,也不认同,觉性清明开阔。在我们迈向无惧的道路上,皈依佛陀觉醒的真谛,可以对我们有所启发。

原本就信仰虔诚的人,可以向佛陀的觉醒之心寻求安全和皈依。另外也可以向基督或圣母祈求,向一个关心我们痛苦的对象寻求皈依。我有时会说:“我皈依挚爱。”并将自己融入、交付给无穷尽的悲心。当感到恐惧时,我便把恐惧交付给挚爱,通过这样的练习,我不再试图摆脱恐惧,而是把它交给一个宽广、可以用爱怀抱恐惧的皈依处。

皈依佛最根本的方式,是皈依我们自身拥有的解脱潜力。想要在心灵之道继续行进,我们要相信自己的心灵有觉醒的潜力。真正使佛陀本生故事流传千古的影响力,就在于它展现了每一个人无限的可能性。我们多么轻易就相信自己的故事,却忘了我们的真正本性——佛性——是觉醒且充满爱的。当我们皈依佛的时候,即是皈依了与菩提树下觉醒的悉达多太子相同的觉醒能力;我们也有能力领悟解脱的加持,有能力变得无惧。

皈依挚爱之后,我便把注意力转向内在,说:“我皈依这觉醒的心灵。”把佛性是某种超脱的事物或有别于“我的觉性”的概念完全放下,看着自身的俱生觉性,心的仁慈开阔。也许几分钟前,我才让自己沉溺在流窜心中的过度情绪和念头中,但是通过刻意向觉性寻求皈依,这小我以及随之而来的恐惧迷惘便消融了。通过将注意力指向最深层的本性,我们的佛性变成了鲜活的实相。我们其实是在向自我的真谛寻求皈依。第二个皈依——皈依法,其意义很多。“法”的意思是真谛、万物的状态、自然的法则。皈依法即是皈依真谛,这真谛就是:我们内在及周围的一切必然会改变,假使我们企图执取或抗拒经验之流,那么恐惧就会加深。法,也是揭示真谛的教义与修持之主体,皈依让我们见到佛性、见到俱生智和俱生慈悲的一切方便道。对芭芭拉而言,寻得法,起初就像是在汪洋大海中找到救生筏。安住于觉察入出息、观照体验,是让她得以安定并感受静寂的可靠方式。但是当修持指向痛苦而不是寂静时,芭芭拉就不知所措了。随着修持的深入,层层隐藏的恐惧必然会被揭露,这时,找到一个可提供安全感与平衡感的庇护对象,显得异常重要。

有时候,明智的抉择是像芭芭拉一样寻求协助;有时候,最好是把内观的修持先放一边,培养对自己和他人的慈心。就像芭芭拉一样,我们愈来愈了解,法并非一套死板的规则或练习:当我们皈依法时,我们其实是皈依帮助我们从恐惧中觉醒、并了悟自身真实本性的一切专注方法。

由于法是自然的法则,因此与大自然交流也是一种皈依法的方式。当我坐在波多马克河边,看河水打着转儿流去,当我斜倚着一棵美丽的梧桐树,意识到它的生命将会超越我的寿命千万年,于是,我领会到鲜明清晰、变幻无常、毫无实质的自我。当我们感受到自己属于生命自然节奏的一部分,那疏离感与饱受威胁的幻象就会消融。

第三个皈依是僧。在佛陀时代,佛陀曾开示,僧众——包含比丘与比丘尼,即是心灵觉醒之道最重要的支柱。传统意义上的僧众指的是行于佛法之道、行于心灵解脱之道的人。他们也曾在午夜醒来,感到害怕与孤独,他们也曾因所失而颤抖、因必然的死亡而害怕。当我们知道这些先辈在我们之前就已经打破痛苦的恐惧模式时,我们对于自己的觉醒就更有信心了。参加禅修闭关时,同修和老师就是给予我们安全感和支持的僧众。

随着佛教逐渐传入西方,僧团的定义逐渐包含现代以种种方式自觉地追寻觉醒之道的人。当我们私下与心理医生或治疗师相处时,当知己容许我们表露脆弱与真实面时,我们同样也为“僧众”所怀抱。“皈依僧”提醒我们,其实我们并不孤单——那些渴望觉醒的人,那些寻求通往纯正寂静之教义与修持的人,我们也归属于他们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