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胜日寻芳:光明日报高级记者庄电一踏访神州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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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疑似先民踏歌来

没想到远离中原发达地区的青海省博物馆竟藏有如此之多的珍贵文物,拥有许多全国之“最”。最近,我在馆内展品之间流连忘返,参观时间居然长达四五个小时之久,颇有相见恨晚之感。我好像将青海省的发展史浏览了一遍,看到这里的先民辛勤劳作的身影,听到他们直抒胸臆的歌声,感受到黄土高原上辉煌灿烂的古代文明。

我是在自己独自看了一遍之后,听了馆长祝君的介绍并在宣教部主任孟清生的引导下又有重点地再细细观赏的。这样,我的印象也更深,感受也更强烈。

提到馆藏文物,青海省博物馆馆长祝君如数家珍。这里有新石器时代的各类石器、骨器,有些骨器上的雕刻至今仍然历历在目;这里有距今约4250年的铜镜,为世界最早;这里有长过半米的宽叶倒钩矛,是世界上最大的铜矛;这里有保存标准汉隶的汉三老赵宽之(汉代名臣赵充国之后)碑,虽在1957年被烧裂成残件,但碑文拓片还是保留了下来;这里有波斯银壶、波斯银币、罗马金币,是东西方交流的重要物证;这里有狼噬牛金牌,两只狼撕咬一头牛的场面惊心动魄;这里有年代最早的十二生肖木版画,木版上的动物栩栩如生……不过,最让我留意,也最让我惊叹的还是那些距今四五千年前的各种陶器以及这些陶器上展示的独具魅力的原始文化。

青海省境内出土的陶器,数量多,品种全,制作精良。除了一般的陶壶、陶罐、陶盆外,还有一定数量的异形陶器。在青海省博物馆展出的就有在其他地方难得一见的鸭形、人形、靴形等陶器,这说明这里的陶器开始从实用型向观赏型转变,可能已被赋予了某种象征意义。当然,最有价值的还是在这些陶器上展示的彩绘艺术。这里的彩绘,有黑、红、白、褐四色。一件陶器,常常不止用一种颜色。有的黑红套用,有的白褐兼施,有的红白相间,有的白黑分明,这些彩绘加上陶器本身的胎色就有三种颜色,十分鲜亮。仔细观察这些陶器就会发现,上面的彩绘起笔和收笔都不明显。几乎所有彩绘都很难找到起笔和收笔的结合部位。孟清生主任认为,这些彩绘可能是用类似毛笔之类的东西画上去的。这支“笔”应该达到相当高的工艺水平,因为它必须能饱吸颜料,确保一次饱蘸可以画出长长的线条而不中断,而且要粗细均匀。它可能是用植物纤维或兽毛制成的。尤其令人惊奇的是,许多陶器上的彩绘布局虽然大体一致,但竟没有一件完全相同!虽然如此,但许多图案还是有规律可循的。孟清生告诉记者,许多彩绘是以“S”形为骨架演化而来的。而由此演变出的波浪纹、波折纹、弧线纹、漩涡纹、圆圈纹等组合成上千种纹饰,便形成了绚丽多彩的彩陶艺术。这些图案,凝聚着先民对水及河流的感悟。令人敬畏的河流,也许就是当时人类的图腾。纹饰演变的过程,可能就是先民思维渐变和认知不断成熟的过程。

这些陶器上的彩绘,既有对抽象意义符号的描绘,又有对实物和现实生活的临摹,且都达到了相当高的艺术水平。一件颈耳彩陶壶上,竟在四面都绘有古“万(卐)”字图案,而“卐”字的笔画又由细小的方格纹构成。据孟清生介绍,古“卐”字,象征着光明,直到隋唐时期才有固定而明确的含义。而绘在彩陶上的“卐”字形图案,是随心所绘,还是真有某种寓意,现在还无从判断。与这些精彩的抽象符号相比,那些实物的描绘毫不逊色。有许多陶器上还绘有鹿、羊、狗、鹰、小鸟等动物。这些图案线条简洁明快,比例匀称,动物神态栩栩如生。有一只陶罐颈部绘有一只昂首张嘴的鹿,它那长长的鹿角十分醒目。有些动物图案充满着动感,那狗是奔跑的狗,那鹰是展翅欲飞的鹰。有一件被称为“舞蹈盆”的陶器上,在盆的外侧绘有两组舞蹈:一组12人,一组13人,只见她们都穿着整齐的灯笼裙,手拉着手翩翩起舞,似乎在欢庆节日。还有一个“双人抬物盆”,上面的人物分成四组,每组两个人共同抬一个圆形的物品,好象是在进行祭祀活动。

彩陶上这些形象生动的画面,为我们打开了一扇窗口,让我们窥测到几千年前黄河上游先民生活的场景。

从青海省博物馆出来,我脑中浮现出这样的图画:在那遥远的原始社会,这里的先民白天上山捕野兽,入河捞鱼虾,下田种庄稼,进屋制工具,为生计而忙碌;到了晚上,炊烟袅袅,人们围坐在一起,用陶壶、陶罐、陶盆等各类陶器蒸煮食物。吃饱喝足之后,他们载歌载舞,陶醉其间。我想象的图画,也许与当时的情景不完全符合,但还是有一定根据的。

(原载2004年8月6日《光明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