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逐鹿中原——淮海战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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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围歼黄维兵团(5)

我28团第二突击队向李围子进攻时,伤亡很大,2班的同志们上去一个倒下来,又上去一个又倒下来,3班的3个同志又冲了上去,1排的机枪班长陈文端着机枪紧跟在3班的另外3个同志后面往前冲去,他一边跑一边打,但还没有到敌人的鹿砦跟前,3班的3个同志都负了伤,和陈文一起冲锋的另外3个弹药手也有2个负了伤,1个掉了队。最后只剩下陈文一个人了。他端着机枪跳过鹿砦滚进敌人的交通壕里,扯下右臂上的联络记号——白毛巾。战壕中3个敌人惊慌失措地抓住了陈文的双臂和衣襟,低声问道:“干什么的?”

陈文十分镇静地回答:

“自己人,别误会。”

这时,一个高个子家伙走来,大声嚷着:“不要乱,不要乱,我是师长。”

陈文乘着他刚刚扭过头,用机枪一梭子扫过去,国民党第10师师长张用斌被打倒了。

“师长负伤了,师长负伤了!”敌人乱跑乱叫。陈文跳出战壕,把腰里的5个手榴弹全部扔了过去。

一个半小时的激战过后,被敌人吹嘘为“固若金汤”的李围子,几乎成了一片焦土。许多俘虏被我军猛烈的炮火吓傻了,有的棉衣被弹片炸碎,有的是从炸塌的工事里挖出来的,一个个面如土色,心有余悸地说:“打得好惨!打得好惨!”一个伤兵说:“当你们的大炮排放时,村庄被打得好像一只船,乱摇晃!”敌特务连总共100多人,被炸死的就有80多人。敌10师师部和两个团被歼,师长张用斌身负重伤。

敌人硬核桃般的防御体系一下子被打开了一个口子。攻下李围子,我4纵乘胜前进,矛头直指杨围子。

杨围子是敌14军阵地所在,14军军部也设在这里。在我军的不停猛攻之下,14军被压缩在了这个小村子里。炮弹一发接一发地在军长熊绶春的指挥部附近爆炸,熊绶春吓得手足无措。熊绶春悲不能抑,坐在掩蔽部里流了好几次泪。十几天前,我军渡过浍河向南出击时,14军参谋长梁岱曾经做过我军的俘虏,当时他冒称是85师师部书记。过了两天,这个书记忽然提起愿意为我们到沈庄去送劝降信。陈赓当时没有识破其真实身份,就把他放了回去,派他去送劝降信,让他把信交给熊绶春。

梁岱回到军部把信交给了熊绶春,劝他考虑投降问题。但熊绶春顾虑重重,一方面对解放军疑虑不解,一方面心存侥幸,没有接受劝告。

出击之前,战士们连夜在飞机轰炸和敌人火力下挖着交通沟,突击队安全地进入到敌人面前30米的地方,静静地等待着出击的命令。

突然间,进攻之前的炮火准备开始了,炮口齐向着杨围子,成排成排的炮弹落到敌人阵地上,整个杨围子变成了一片火海。炮击过后,步兵出击,各路突击队全部冲进村内。敌人溃不成军,纷纷往西南方向逃去。

许多敌人早都吓破了胆。他们见到解放军,或跪下求饶,或自行缴械。有的甚至喊道:“欢迎解放军,你们不来,我们就困死了,谢谢你们救了我们!”

第4纵队攻击部队突入敌阵地后,又很快向纵深发展,冲进了熊绶春所在的村子,熊绶春失魂落魄地想要逃走,梁岱劝他说:“外面枪炮打得很乱,出去很危险。”熊绶春根本听不进去,还是率领一队卫兵往外冲,结果没逃出多远,就在突围中被乱枪击毙,副军长谷炳奎、参谋长梁岱被活捉。

梁岱这次已经是第二次当俘虏了。

12月11日夜,战士们从杨围子押出第一批俘虏军官,在几名高级军官之中,大家一眼就发现了那个送信的“书记”,此刻他完全变了,面容严肃,穿着崭新的高级军官服,手里提着皮包,这时他才说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原来他就是14军参谋长梁岱。

他走进政治部,看到陈赓,尴尬地说:“我已经是第二次走进这屋子了!”然后他从皮包里掏出了14军的花名册,说:“请贵军参考,我们全军的军官名单都在这里了!”说完,头又低了下去。

事后,梁岱曾经谈到我军对杨围子进攻的情景:“解放军采取迫近作业掘壕前进的壕沟战术,壕沟挖到一村,就消灭一村。面对这种情况,谁也想不出对付的办法来。各级指挥官只好蜷缩在掩蔽部里,面面相觑。军部所在地杨围子,也已成了前线,村前不远就是解放军掘进的壕沟,夜间咳嗽声都可相闻……”

俘虏们排成长长的队伍被押往后方,陈赓司令员半路上遇上了他们,他从俘虏口中得知了熊绶春被击毙的消息,就派人协助熊绶春的卫士,找到熊绶春的尸体,埋在了南坪集附近的一个土堆上,并用木牌写上“第14军军长熊绶春之墓”,以便于其亲属查找。俘虏们看了都深受感动。

当陈赓又从俘虏口中听说熊绶春死前总是嘴里小声念叨并两眼流泪时,他叹息不已。他和熊绶春曾是黄埔军校的校友。陈赓叹道:“咳,黄埔革命军人难道只能效忠蒋介石吗?老弟糊涂啊!”

敌85军、14军先后被歼灭后,黄维的第12兵团只剩下了杨伯涛的18军和覃道善的第10军还在垂死抵抗。

六、发起攻击

12月5日。总前委小李庄作战室一片忙碌。电台“嘀嘀嗒嗒”不停地响着,指挥人员和机要人员在这里进进出出络绎不绝。总前委书记邓小平操着浓重的四川口音,严肃地在对各兵团下达对黄维兵团的总攻击令:

“从6日午后4时30分起,开始全线对敌总攻击。”

“陈谢集团务歼沈庄、张围子、张庄地区之敌;锡联集团务歼三官庙、马围子、玉王庙、许庄地区之敌;王杜集团务歼双堆集以南玉王庙、赵庄及以西前周庄、周庄、宋庄之敌,并各控制上述地区,然后总攻双堆集,全歼敌人。”

“总攻发起后,应进行连续攻击,直到完成上述任务为止,不得停止或请求推迟。”

“各部应不惜最大牺牲,保证完成任务,并须及时自动地协助友部争取胜利。”

当摆在小李庄作战室里的马蹄表上的指针指向4时30分时,我军猛烈的进攻炮声突然怒吼了,立时地动山摇。刘伯承与邓小平相互看了看,脸上露出了会意的微笑。

中原野战军从艰苦的阻击战到此刻发起总攻,已伤亡20000余名将士。但全军上下热烈响应刘、邓首长“打下黄维,直捣南京,解放全中国”的决战号令,群情振奋,士气高昂。在转战大别山中锤炼出来的英勇战士与美式装备武装起来的黄维兵团,在双堆集拉开了殊死决战的帷幕。

一面面小红旗如一滴滴鲜红的血,染在了小李庄总前委作战室的地图上。陕南12旅35团1营和敌人反复10余次争夺小李庄,200多名指战员战至最后只剩下40人,而踩在他们脚下的敌人尸体竟达1000余具。中原野战军在华东野战军的配合下,采取步步紧迫、层层剥皮的办法,消灭敌人。东、西、南三面的网越收越紧,其中,南线因系黄维的突围方向,故战况更为残酷。当晚,陈赓4纵攻李土楼,成钧7纵攻小周庄。4纵的两个团,在当天晚上只用了一个小时,便攻克了预定目标,把敌第69团全部歼灭,并俘敌千余名。

进攻部队避开敌军猛烈的火力,采取挖掘大量的堑壕、交通壕,伸向敌军阵地,缩小对敌的包围圈。经过外围的争夺战,我军终于将黄维的“硬核桃”的外壳给砸碎了,接近了敌18军的核心阵地——双堆集。为了接近双堆集,我军日夜进行迫近作业,无数条交通壕像长龙般蜿蜒曲折地向敌军阵地逼近。

守卫在双堆集的国民党第18军为此伤透了脑筋。一开始,每晚挑选精壮官兵,五六人为一组,轮番向实施迫近作业的我军袭击,但都被我军预伏的掩护部队所截击,无法阻止我军的施工作业,长龙依然昂首向前挺进。

在这种情况下,杨伯涛令18军采用我军同样的方法,在阵地前构筑交通壕,向我军的交通壕迎头阻截,企图迟滞我军向其阵地接近。一时间,敌我双方进行了一场迫近作业与反迫近作业的交通壕挖掘战。但敌兵饥寒交迫,身体羸弱,作业进度极为缓慢,有的甚至挖了几锹就罢手了,挖出的交通壕很短,且数量也很少,往往为我军多条交通壕所包围绞杀。

此时胡琏把杨伯涛叫到兵团司令部对他说:“南京有一个极端绝密的计划,决定使用毒气,大规模地歼灭共军,准备用飞机在兵团阵地周边施放毒瓦斯。你回去秘密布置一下,把陆空联络信号准备妥当,围着我们的阵地标识出来。”过了两天,敌兵站参谋长陈志轩又去对杨伯涛说:南京方面已经空投了一批毒瓦斯弹,黄维命令把大部分发给18军,一部分发给第10军,请杨伯涛振军械官前去领取。军械官即带人去领了200余颗毒瓦斯弹回来,打开其中一箱,只见这种毒瓦斯弹每颗都装有一个发射器,其外形和构造很像日造掷弹筒,弹箱内有使用说明书,说明该弹要取45°角拉火发射,最大射程300米左右。杨伯涛将这些毒瓦斯弹发给了118师和11师。

杨伯涛在拿到这些“秘密武器”以后,着实胆壮气粗了不少。这些天以来,他是被打怕了。到12月3日为止,黄维兵团被我中原野战军部队围攻9个昼夜,损失兵力将近3万人左右。黄维也是靠着他的18军在苦苦支撑局面。

18军很快就在纵横约5公里的地区内,以几十个据点为骨干,由密如蛛网的交通壕相互贯通,形成多层次的、完整而不易割裂的环形防御网。每个据点,都由多层地堡群、掩蔽部、鹿砦和纵横交通壕构成立体防御。除在这里进行固守以外,18军还不断向我军发起攻击。这个地方地形尤其复杂,黄维和杨伯涛以双堆集为核心,凭借周围二十几个小村庄,仗着其集团工事,以各种火炮、轻重机枪、火焰喷射器,控制了几乎每一寸土地。这就是敌人所说的“硬核桃战术”。

在这些地方,特别是大王庄、尖谷堆,一旦被我军占领,那么通向敌核心阵地的南方大门就被打开了。但18军想尽办法也未能阻止我军的攻势。

12月9日黄昏,我军在对大王庄守敌进行长时间的炮火准备以后,我攻击部队紧随弹幕迅速突入大王庄,通过交通壕对号称“英雄团”的敌18军118师33团大王庄阵地进行了猛烈攻击,敌人溃不成军,大部被歼,其余纷纷投降,团长孙某只身逃出,胡琏将其撤职查办。

大王庄阵地的丢失令黄维、胡琏十分震惊,他们认为18军阵地不能失守,必须夺回。于是,命令杨伯涛抽调兵力,夺回大王庄。杨伯涛从11师抽调了一个团,连118师能用的兵力,悉数用上,并集中所有的榴弹炮、山炮,对我大王庄阵地发动猛烈的攻击。大王庄顿时被淹没在滚滚硝烟之中。从零点30分敌人开始炮击,在54分钟之内落弹达数千发。

硝烟还未散尽,敌18军的士兵就在挥舞着手枪的军官的驱赶下拥进了村庄,与我军战士展开了白刃战。敌军与我军在硝烟迷雾中冲来冲去,相互搏杀,并逐屋逐房、一墙一沟地进行争夺,直杀得天昏地暗,死伤遍地,战斗异常地残酷。经过一天的激战,敌18军也未能将我军赶出大王庄,我军仍然据守着大王庄一角,巍然不动。当夜幕降临时,敌18军惧怕我军的夜间攻势,遂撤回原阵地。没有夺回大王庄,杨伯涛怕黄维、胡琏怪罪,便谎称这次反攻消灭了解放军四个团。不知实情的黄维、胡琏一面给予嘉奖,一面向蒋介石报捷。

双堆集的东南方尖谷堆是双堆集的制高点,也是阻挡我军进攻的主要阵地。黄维在这个高地上构筑了坚固的堡垒工事。要攻占双堆集,我军就必须夺取尖谷堆。在大王庄战斗结束后的第二天,我军乘势对尖谷堆发起了猛烈攻击。防守在高地上的敌18军一个团死伤惨重,眼看阵地就要被我军攻下,胡琏命令对我军施放瓦斯毒气,进攻中的我军战士大都壮烈牺牲。

敌人违反日内瓦公约的残暴行径激怒了我军各级首长。为了打击敌人的嚣张气焰,我军集中了大量火炮,对尖谷堆进行了猛烈的轰击,无数枚炮弹挟着复仇的怒火飞向敌阵。一时间,尖谷堆成为一片火海。几天之内,黄维在尖谷堆连换了三任团长,也未能守住,最终尖谷堆被我军一举攻克。

我军占领尖谷堆这个制高点后,黄维感到十分恐慌,连忙命令杨伯涛不惜一切代价夺回阵地。于是,杨伯涛调集了所有兵力,连特务营、炮兵营、工兵营也都用上了,向尖谷堆发动了集团式冲锋,却遭到我军的迎头痛击。富有军事经验的黄维一看情况不妙,速令其快速纵队和18军军部全部收缩到兵团部附近。

七、空头支票

在我军的强大攻势之下,黄维兵团的防御阵地在日益缩小,解放军在天天逼近!

每到晚上,战士们就以夜色为掩护,排成一路,蛇形前进。当离敌人六七十米时,便一齐卧倒,开始挖土。眨眼间便挖成了许多卧式散兵坑,再从卧式挖成跪式、立式,互相打通,连成一线,配以掩体、防空洞,构成完整的进攻阵地,从四面八方逼近敌人。

敌第18军军长杨伯涛见此,十分忧虑地说:“共军夜挖工事,一夜推进几十米,甚至一二百米。我们这点地盘,哪经得住他们这样没日没夜地蚕食呀!”

杨伯涛说的全是实话。对于黄维兵团防御阵地的日益缩小,双堆集的老百姓有过一个形象的比喻。他们说:“黄维来到双堆集,先当区长,后当乡长,再后来变成了村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