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心思
阮秋笛第一次这么认真地下厨。
以前的时候她年纪还小,不用做,到了阮家后,阮家妈妈心疼她一个人,也不让她碰这些东西,结果她的厨艺简直乏善可陈,直到后来到市内上班,她一个人住,才慢慢把手艺练了出来,自然赶不上大师级别,但是对于一个人吃饭的她来说,也足以应付得绰绰有余了。
但是这次不一样,她是全程跟进,跟着阮家妈妈学做馄饨。
上次吃的是虾仁,这次的肉换了精猪肉——其实还是有点儿肥肉的,绞碎,菜是白菜青葱,黑胡椒,食用油,酱油,把鸡蛋打进去,然后把馅搅匀。
虽然还是生的,但是已经很香了。
面皮是阮家妈妈亲自动手和的面,待面发好后,揪了一团出来,在砧板上洒下细细的面粉,再把面杖拿面抹上几抹,以免等下擀面皮的时候粘在上面。
阮家妈妈擀面皮的速度很快,也很熟练,不像她,研究了半天也没有能力把面皮擀成她那样的透亮状,最后她索性不擀了,专门学怎么把面皮包上馅后拧成小花朵的样式来。
“怎么想着学这个?”阮家妈妈笑着看她。
她笑了笑没做声,把手里包好的馄饨举给阮妈妈看,“是不是这样的?”
“嗯,比之前的好多了。”阮家妈妈点了点头。
虽然她不是她的亲生女儿,但是从十六岁到二十三岁,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早已经将她视作这个家庭的一分子,甚至会恍惚地觉得这个女儿根本就是她生的。
那么乖巧,那么贴心。
却又那么的让人不放心。
她喊她妈妈,既然这样,她就要负担起这个责任,要好好照顾她。
“秋笛,为什么不回家呢?”她慢慢开口问她。
阮秋笛沉默了片刻才静静开口回答:“不想回去。”
“为什么?”她和儿子们不说,可是不代表他们不在意她。
“不敢,”她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然后低低地开口,“我害怕。”
“怕你爷爷?”阮家妈妈叹了口气,“都那么多年了,我想他应该早就看开了。”
“他一定很生我的气,不然的话,他怎么会荒唐到让清夷去冒充我呢?”她苦笑了一下,“还好清夷现在看起来还不错,不然的话,我会愧疚死。”
“难道你就打算这样过下去吗?”阮家妈妈认真看着她,“秋笛,你有你原来的生活,也有你的亲人,为什么你不试着去找回他们呢?”
“都已经六七年了,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找回他们,妈妈,我现在……也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她咬着唇,慢慢地把手中的面皮轻轻地拧成弧度可爱的小花状。
“那他呢?”阮家妈妈放轻了手中的动作,轻声开口,“那个人,你要拿他怎么办?”
“我……”她欲言又止,“我不知道。”
“你还爱他吗?”她细细查看她的神色。
“妈妈,”她轻轻敛眉,“我们都以为爱情可以长久,但是时间……却是最无情的,现在他有他的生活,我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再去闯入其中……”她抬起头微笑,“我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再和他在一起,因为我们现在就像是两条平行线,再也回不去了。”
是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不论是什么,都没办法再和当年一样了。
如果她不管不顾地对他说出所有的一切,那么她的身份就会暴露,他会怎么做?他要怎么做?还有清夷——现在的慕容静水,她会怎么做?媒体会放过这种新闻吗?爷爷又会怎么做呢?
她没有办法不去想这些事情。
当她还可以做阮秋笛的时候,她完全不必考虑这些问题,她大可以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因为没有人提醒她,她是慕容静水。
她多希望这个世界上当真只有阮秋笛,而没有她这个曾经的慕容静水存在过……
阮妈妈在她肩上拍了一拍,“我不管你决定做哪一个人,总之你都是我的女儿,而这里,也都是你的家。”
“妈妈,”她吐了口气,无奈地笑,“我的好日子到头了。”
当大哥昨天那样喊她的名字时,她已经没办法再去自欺欺人了,如果没有人点破,她还可以继续撑下去,可是现在……
外头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她连忙站起身,“我去接电话。”
阮妈妈皱了下眉,在她身后轻轻摇了摇头。
客厅里,阮秋笛一边在身上系的围裙上擦了擦手,一边抓起了电话,“喂,找哪位?”
“就找你。”那头的人笑得十分可恶,“我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干吗还要通知我?我又没办法去接你。”
她的语气中微带薄嗔,司骏却十分享受,唇角也愈来愈上扬。
“你什么时候回来?”他又开口问她,“我想见你。”
“就这两天吧。”她迟疑着开口。
他便在电话那头暗自着急,“我去你家接你。”
“不要了。”她立即否决他的提议。
“秋笛——”司骏的眉都要打出蝴蝶结来了,“为什么我要做什么事的时候你都要打击我呢?”
“我哪有打击你?”她淡淡开口,存心想和他划清界限。
她不想这么自私地霸住他,却又根本不准备给他任何希望。
齐东阳提醒得对,她不能这样听之任之地让他有所误会,司骏很好,对她也十分照顾,但是她心里……另有他人。
“你总这样,我兴致勃勃的时候,你就‘哗’一下一盆冷水泼得我透心凉。”他十分不满意,但是却只能小小地抗议两声。
“对不起。”她心不在焉地跟他道歉。
“脚上的伤现在怎么样了?”他只好再次主动地移开话题。
“好多了,应该已经没有大碍了,你不用担心。”她浅浅开口,两个人在电话里居然有瞬间的相对无言。
“秋笛?”他试探地喊她。
“怎么了?”她应了一声开口问他。
“你可不可以多说两句话,”他皱起了眉,“我总觉得你好像随时就要消失了似的。”
她忍不住垂首轻笑,轻轻开口:“我怎么可能会消失?”
“只是一种感觉而已。”他叹了口气,“让我觉得,我根本抓不住你。”
她装作毫不知情的无辜样子,“你要抓住我干吗?”
“你说呢?”他频频叹息,“秋笛,我想要见你。”
“我知道了。”她却连半点反应也没有似的。
“那你快点回来吧,回来后给我电话。”他只好这般嘱咐她,不然的话她一定不会主动打给他的。
“好的。”她应了一声,依旧没有过多的反应。
“那你先忙吧,”他只好结束这个电话,“自己要注意。”
“嗯,再见。”她微微点了下头,挂了电话。
任“嘟嘟”的忙音响着,望着手里的电话半晌,她才轻轻挂上了电话。
她似乎总在做错事情,像此刻,她明显感到了司骏的失望,可是她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不让他失望。
她到底是谁呢?
是以前的慕容静水还是现在的阮秋笛?
如果她只是阮秋笛的话,一切问题就很好解决了,她只需要向前轻轻走一小步,司骏一定会很开心地欢迎她。
可是掩饰得再好,好得她自己都以为自己只是阮秋笛了,骨子里她却依然清楚地记住自己是慕容静水的事实。
慕容静水,是没有办法忘记齐东阳的,就像她永远也不可能再轻易喜欢上一个人那样。
“静水,你的手怎么样?那医生到底有多高明?”嫂子芮瑾一边收拾房间一边和窝在沙发里看体育新闻的她说话。
“哦,”她转了一下手腕,“说真的,嫂子,我觉得我大概很快就可以回去接受训练了。”
“真的?”梁芮瑾不相信地看了她一眼,“那就好了,免得爷爷老打电话过来催,说我们不尽心给你找医生,你哥现在都不敢接电话了,老拉我出去当替死鬼,害我现在一听电话响就怕得要死。”
她的话音刚落,家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慕容静水忍不住偷偷地笑,怀里揣着个抱枕在那儿夸张地发抖。
梁芮瑾瞪了她一眼,“臭丫头,就知道消遣我,也不知道去接下电话。”
“嫂子,怀孕期间的人做些小小的运动对宝宝的身心都有好处的。”她笑眯眯地开口,用目光示意嫂子去接电话。
话是这样说的,目光却落在嫂子身上,紧紧看着她免得她出意外。
梁芮瑾接了电话刚“喂”了一声,那头的男人就噼里啪啦说了一串话出来,先做自我介绍,然后就是说明来电意图,再接着就是大力游说,梁芮瑾捂住了话筒对慕容静水开了口:“喂,有导演找你拍电影了。”
“咦,真有人这么识货看上我这张青春靓丽的脸了?”她先自恋又臭屁地把自己小小地捧了一下,才懒懒地开口,“跟他说本姑娘下半年的行程满得很,没兴趣跟他们玩。”
梁芮瑾按照她的话跟那人解释了一下,听那人说了两句又捂住了话筒,“他说是上次找你拍广告的那导演介绍他来找你的。”
“我晕,”她倒进沙发里,“一个广告花不了我几天时间,而且那时候刚好比赛完,现在我忙着回去训练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跑去拍电影?”
她从沙发里跳起来拿走嫂子手里的话筒,听那人说了两句就开了口:“对不起,我最近很忙,下次吧,如果还有下次的话,我一定考虑同你合作。”
笑容很完美,语气也不急不徐,就像是打太极一样,一点儿也不激烈,可是刚好把那人要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堵了回去,然后她道了声再见就挂掉了电话。
放下话筒的时候,正好看到嫂子对她竖起了大拇指,她笑了一下,“我可不是因为伟大的爱国情操在作祟。”
“那是,你这么懒,要不是爷爷要你做这一行,你说不定会变成什么样子呢。”梁芮瑾深表同意,对她认真点了点头,才又笑着开口,“懒丫头,这两天怎么不见某人约你出去了?”
“人家也有正经事要做嘛。”她又坐回沙发里满不在乎地晃着脚上的拖鞋,顺手拉了嫂子坐在一起,在她肚子上毛手毛脚地摸来摸去,又侧着耳朵听了片刻。
梁芮瑾忍不住红了脸,把她推了开去,“你在做什么啊?”
“我想知道我的小侄子调皮不调皮嘛。”她振振有词,看着嫂子嫣红的脸笑得不怀好意。
梁芮瑾做昏厥状给她看,“这才几个月,你不要那么恐怖好不好?”
“人家好奇嘛,你快点把我侄子生出来,我好带他去玩。”她说得轻松无比,似乎生孩子就是眨眼间就能完成的事一样。
“你这要求也太高难度了一点……”梁芮瑾忍不住想笑,却听到手机铃声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响了起来,摸了两下从自己身后搜了出来,“喏,先接电话。”
慕容静水看了一眼手机上面的来电提示,这才接了电话开口:“原来是你这死人,没事打我电话干吗?”
她口中的“死人”,是和她一起打男女混双的赵伯勋,两个人关系不错。
“难得我休息一次,你就不能说些好听的话?”赵伯勋笑着开口,“喂,你这地头蛇不出来请我喝酒吗?”
“你休息?教练怎么肯放人了?”她怀疑他根本就是故意跟她捣乱。
“我是说真的,我到后天才归队,你到底要不要出来,不是我一说请客,你就吓得不敢出来了吧?”他故意激她。
“你废话,谁不敢出来,今天不喝倒你我可不罢休,说好了,晚上到路客酒吧,认识路吗?”她嚣张无比地下了战帖。
“一言为定,晚上七点见。”他立即接话,笑话,他一个大男人还干不倒小丫头片子?
慕容静水笑眯眯地挂了电话,正好看到嫂子正皱眉瞄着她,她挑了挑眉,“怎么了?”
“你是运动员唉,怎么动不动就跑酒吧?这生活习惯可不好。”梁芮瑾不认同地摇了摇头。
“嫂子,你几时见我喝成酒鬼来着?我们说着玩呢。”她笑着靠了过去蹭了蹭她,像只调皮的小猫,“放心,不用担心我,我是谁?我可是阳光无敌青春飞扬人家人爱花见花开的慕容静水!”
梁芮瑾忍不住啐她:“厚脸皮!”
“这叫自信!”她骄傲地抬起下巴,“自信!”
为什么一直没有给慕容静水电话,齐东阳也不知道。
从那天自阮家回来后,他就一直没和慕容静水联系,按道理说他应该问候一声,但是他却连一个简单的电话都没打,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甚至明明他现在有时间,他却宁愿一个人去泡吧。
路客酒吧里,他一个人慢慢地喝着啤酒,微苦,清凉,味道不错。
他并不是习惯寂寞的人,相反,他以前爱玩爱闹。
直到好多年前,当他发现自己和那个时候的静水断了所有的联系后,他在父母的安排下去了北京上学,和这个城市再无所瓜葛。
日子慢悠悠地过,他的生活波澜不惊。
后来便从电视上看到慕容静水,他却开始觉得她变得陌生起来。
难道她在她爷爷的压力下,不仅彻底把他摒除在她生活之外,更放弃了她以前的所有,拿起了网球拍?
他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也没有办法找到答案。
后来毕业后工作,就进了现在的公司,虽然父母早已经在北京定居,但是他却还是顺理成章地回来了。
他真想知道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一直到那天,在路客酒吧里,他遇到了现在的慕容静水。
她不认得他了。
她不再是他记忆中的小姑娘。
人还是那个样子,身份也一样,甚至有些小动作也保留着,但是她不再是他记忆里的小姑娘了。
为什么?
缓缓喝干手中的啤酒,齐东阳无聊地将它放在手中翻来覆去地折腾。
“还要吗?”柜台后的主人笑眯眯地问他。
他点了点头。
酒吧的主人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笑起来的样子很真诚,此刻把酒往他面前一放后突然又对他开口:“你朋友在那边,你怎么不去和她打个招呼?”
朋友?谁?
齐东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就看到慕容静水和一个男人坐在一起,笑得很是开心。
那男人……
和慕容静水一起被称为“金童玉女的”的网球运动员赵伯勋?
他对着老板晃了晃啤酒,“我发现你这小小酒吧可真是越来越卧虎藏龙了。”
老板就眯起眼睛笑,转而招呼起其他客人,齐东阳又喝了一口啤酒,走了过去。
“嗨!”他站到慕容静水面前笑着和她打招呼。
“……是你?”惊讶之后,慕容静水对着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坐。”
似乎从那天他送阮秋笛离开就没有再和她联系了,如今乍然出现,她当真是被吓到了,但是同时却又觉得那么高兴,当真是又惊又喜了。
这种心情……还真不错。
他坐下来看着赵伯勋,“幸会。”
慕容静水对着茫然的赵伯勋开口:“我朋友齐东阳。”
“你好。”赵伯勋把杯中的酒举高敬他。
“你喝酒怎么不找我一起,一个人喝闷酒不无聊?”慕容静水笑着看他,“还是你开始发现我的真面目是个烦人精了?”齐东阳笑着摇头,“哪敢啊,我们小人物倒愿意****被你所烦才是。”
“真的?”慕容静水提高声音,笑得有些腼腆。
齐东阳低头一笑,“谁说不是呢。”
慕容静水的眉顿时舒展开去,赵伯勋在心里便啧啧称奇,几时见过她这般模样来着?
“来,干杯!”她把手里的杯子举高,兴高采烈地提议。
喝下了杯中被调制得颜色特别漂亮的果酒后,她又看着齐东阳开了口:“她还好吗?”
齐东阳愣了一下才知道她说的是谁,便点了点头,“还好,大概过两天就能回来上班了。”
“那就好。”慕容静水舒了口气,“你那天可认真把人家送回家了?”
“那是自然。”齐东阳瞄她,怎么她一副不相信他开车技术的态度?小看他!
赵伯勋听他们俩“她”来“她”去地说得热闹,也不知道他们俩说的是谁,索性不开口就笑着听他们说话。
“她家远吗?”慕容静水又问他。
“我发现……”齐东阳慎重地看着她,“你对她真的很关心,你确定你不是玻璃圈的人?”
“你想死啊?”她做暴怒状,“我跟她一见如故还不成吗?”
“成,怎么不成?”齐东阳忍住笑看她,“要不要我把她电话给你,你哪天约她出来喝酒聊天?”
“好啊,”她立即把手伸出去,“拿来。”
“你还当真啊,我说着玩的?”齐东阳上下左右打量她,把手机交到她手里后又开口,“再问一遍,你真的不是那个?”
她顺手把手机往他头上砸,“去死!”
他连忙捂着头,看一眼赵伯勋,却见他正忍着笑看慕容静水对他施暴。
“慕容,拜托你不要动不动就使用暴力解决问题成不成?”看不下去的赵伯勋终于开了口。
“他自找的嘛。”她忙着输手机号码,没空理他们。
“她常这样?”齐东阳看着赵伯勋询问。
“没错,你猜对了。”赵伯勋做了个惊吓过度的神情,“她是有名的火爆大王,我们可都不敢惹她。”他说着话,眼里却满是笑意,两个人心照不宣地一笑,互相敬了对方一杯。
“喀嚓”一声后,一道亮光闪起,三个人顿时被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几个人朝他们这边“冲”了过来。
“慕容静水,听说你要接拍电影是吗?”
“慕容静水、赵伯勋,你们被媒体称为金童玉女,没想到私下也会见面,请问你们可能会因为这样而产生感情吗?”
“请问你们身边的男士是谁呢?”
“身为运动员,这么晚在酒吧喝酒,请问你们是怎么看待这事的呢?”
……
吵吵嚷嚷,酒吧里的其他人也给他们吓呆掉了。
慕容静水被齐东阳和赵伯勋护在了身后,急忙朝酒吧外“逃难”,一旁的老板反应过来,也开始和那群人交涉,不然的话只怕他的客人都快要跑光了。
“这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狗仔队?”慕容静水懊恼地回头看着那群紧追不舍的人。
“谁知道,我还是第一次遇到把咱们当娱乐明星看待的记者。”实际上赵伯勋也被吓了一跳,“拍电影?你拍什么电影?”“我怎么知道?”慕容静水被刚才那群人吵得眼花缭乱,根本不知道他们在嚷嚷些什么。
“赶紧走吧。”齐东阳连忙提醒他们。
“慕容,我们两个在一起目标也太大了一点,咱们分头走好了。”赵伯勋跟着他们冲出酒吧,急匆匆地在门口拦了辆车跳上去闪人。
“我送你回家。”齐东阳连忙拖着她朝自己停车的地方跑过去。
“谢谢。”她嫣然一笑。
上了车后,隔着玻璃窗,可以看到那些人正在跳脚,但是也有人钻进了车子,一副就要跟上来的样子。
“快开快开!”她抓过安全带绑好,一边忙不迭地催促。
齐东阳一踩油门,车子便如离弦的箭一样,朝慕容静水家飞快地驶去。
“开车的技术很不错嘛。”她大为欣赏。
“那是!”他接了一句。
“什么时候练出来的技术?”她朝后看,那写人上的车子已经变成影影绰绰的小点了。
“年少无知血气方刚的时候呗。”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开口,神色专注,表情认真。
车子仿如游鱼般划过夜的海洋,路灯的光辉温柔温暖到极致,在长街尽头洒下一片昏黄,奇怪的阴影在地上出现,长长短短,风过,便如投影在海上,似乎下一秒就能随波逐流。
车里没开灯,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却莫名地感到心安,再朝后看,那些人已经不见踪影。
天气并不热,车厢里却莫名地觉得闷,她摇开窗户,风透进来,“呼”一下吹得她眯起眼睛,揉了半天才好一点儿。
再抬头,发现已经到了自家的小区了,他将车子缓缓开了进去,最后停在了她家的楼下。
“到了。”他开口,把车里灯打开,回头看了她一眼,却见她不知道在想什么,一个人在悄悄微笑。
“嗯。”她抬头看着他笑,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不好意思说,最后推开车门下了车,站在外面却没有走。
“有事?”他也推开车门下了车,斜倚在车边,双手插在口袋里,笑笑地问她。
她却只是笑,神神秘秘古古怪怪的。
“你有事和我说?”他挑眉,伸指在车身上叩了一记,“不说我可就走了。”
她背着双手走到他面前,终于笑着开了口:“齐东阳,我们试着交往好不好?”
他半晌没说话。
她等了片刻问他:“你捧场给下反应好不好?”
他却仿佛苦思不解,“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正好是我喜欢的类型啊。”慕容静水一下子就松了口气,笑靥如花,还不忘记问他要答案,“你呢,怎么说?”
他点了点头,似乎很慎重,“可以考虑一下。”
看着面前的慕容静水,他不自觉地把她和以前的她影像重合,却总是错开,再重合,再错开,可是他还是点了点头。
即便不一样,她依然还拥有那张他熟悉的容颜。
他想贪心地抓住那一瞬间的错觉……
“哼!”她故意冷眼看他,却怎么也抑制不了满心的欢喜。
夜色朦胧,夜色温柔,有暗香浮动。
抬头看过去,却发现合欢树早已长满了叶子,花期已过。
“我想念阮姐。”有人倒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开口。
“我看你是想把责任朝阮姐身上推吧,这样你就可以轻松了。”立即有人毫不客气地拨乱她的小算盘。
“难道你们不是。”那同事就很不服气地开口,“我受够这些人了,净搞些乱七八糟的事出来,我刚才应付的那女人,居然很跷地跟我说她是电视台的,要是不帮她搞到票,她就曝光我们!”
“神经!电视台的有什么了不起,我怎么从来没听过她的名字?”有同事很不屑地开口,“这些人根本就不知道服务行业有多难做,就喜欢把自己真当成上帝来折腾人,只要咱们稍微不小心一点,他们就准备给咱们穿小鞋,都是些莫名其妙的家伙。”
“我真佩服阮姐,对那样的客人她还能软言细语,脾气好得不得了,谁娶了她可真是有福气了。”那同事再度开口。
立即就有人点头,“那个FLOWERSPRINCE真有眼光,不错。”
“有没有人见过那个FLOWERSPRINCE什么样子?帅不帅?”有同事很八卦地开口询问。
“我没见过,好奇哦!”有人拉长了声音抱怨,“阮姐就喜欢吊人胃口。”
“我也想看看。”其他人也跟着八卦了起来。
没办法,面对着随时可能把她们教训一顿的凶猛客人,她们再不自己减压八卦的话,只怕真要精神抑郁了。
有人伸手拨通了电话:“阮姐,你怎么还不回来?”
阮秋笛在那头细细地轻笑,“我就要回来了,别着急。”
“怎么不着急啊,我已经望眼欲穿了。”那人叫了起来。
“夸张!”阮秋笛无奈地摇头,“好了,我尽快赶回去。”
“要带好吃的过来哦。”她不忘再加一句。
“小心吃成胖子哦。”阮秋笛好气又好笑。
那人还要再说,经理室的门一开,齐东阳探头出来开口:“帮我把这个月的出票量统计出来。”
“好,等下就给你。”那人偷偷吐了下舌头,连忙挂了电话做正经事去了。
齐东阳又回到电脑前,电脑的右边,总部的传真正在发过来,他抽过那传真看起来,发现上面提到了要分公司把表现突出的员工选出来回总部进修的事。
这事儿,等她回来再说吧。
她从电话里听到了他的声音,然后电话就被挂掉了。
突然想起了刚工作的时候,有天,她问他要本省各地市的票点地址和他们的联系方式。
那时候他正在电脑前忙,根本没有在意,甚至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她站在他身侧,目光只锁在他白色的衣领上,跟他说:“你在工作QQ上加一下我,把资料传给我一份就好了。”然后她就把自己的号告诉给他了。
不是没有私心的,她只是想知道他QQ的账号是多少而已,她不敢去问别人,怕别人察觉出来什么,只好自己念兹在兹地挂在心里,直到有机会把它说出来。
他当时是什么反应?好像是应了她一声,然后继续埋头做自己的事,她不敢在他身边多做逗留,便先走开了,回到了自己办公桌前。
然后就是等待,她几乎厌倦了这种等待,但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她没办法主动上前,她做不到那么积极主动,有时候她真羡慕堂妹清夷,那么爽快利落的女孩儿,和她拥有着那么一张相似的脸,却比她活得积极了千百倍。
后来他自然是把资料传给了她,但是她也几乎要等到吐血,然后找了半天,才发现自己一紧张刚才居然忘记看他的账号了,然后她把ICQ上的人看来看去,却就是没有找到他。
怎么会这样?
她不相信地翻来查去,把通话记录调出来看了又看,然后诧异又灰心地发现——他居然是用别人的QQ把资料发给她的,那电脑之前有人用,可能是上面的QQ没关,所以他就顺手发了。
她失望得要死,又委屈无比。
他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不知道她在他身后默默看着他,也不知道她现在只想着……哪怕和他只有一点点关联也好。
但是就连她这样小小的心愿,都是这样难以完成。
她只想着,可以靠近他一点,再靠近一点点……
“妹子,在发什么呆?”三哥拍了拍她,把她不知道飘往何处的魂给叫了回来。
“没什么。”她把手机放在口袋里,看着三哥微笑,“哥,我要回去了。”
不论怎么样,都是要面对的。
即便她永远是做蜗牛或鸵鸟的那一方,总有些事情,需要她现在或即将面对。
看一眼门外,芳草如茵,谁说无情?
第一次近距离地靠近他,是她刚进公司两天左右,那时候公司和电信合作,每个人配发了一个耳机,在小小的格子间里接客人的订票电话。
她只接受了半天培训就开始接电话,自然难免紧张,更郁闷的是她发现自己的耳机有问题,怎么也听不到声音,只好喊人帮忙。
比她早些进公司有前辈也看不出毛病,就直接喊了他过来:“齐东阳,你来帮忙看一下。”
他看她一眼,便走了过来,她不自觉地低下头,只觉得浑身都在轻颤。
他接过那耳机调试,身子微微俯低,距离近得她能清晰地看到他刚洗过的头发,有微微的洗发水香味传过来。
衣领白白硬硬地突兀在她面前,她必须努力克制自己,才可以忍得住没有伸手去帮他捋平领角的褶皱。
长长眼睫微微垂下,就在那么近的距离让她仔细体会他有多少改变。
似乎比以前瘦了,也高了。
他从前总是爱笑,单凤眼明亮狭长,她从不知道男人有这样一双眼睛居然可以如斯迷人,尤其是现在,只要看她一眼,总能吸引她全身心的注意。
她几乎要变成花痴了,却还要努力压抑着自己,免得引来他的反感。
她隐瞒自己,到底是对还是错?
但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她拥有了一张连自己几乎都不敢承认的脸,又何谈要别人去接受呢?
只要清夷在就好了。
她是自私的,只要清夷在,她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做她的阮秋笛,而不必担心慕容静水的死活。
她只需要……这样看着他,便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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