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和唐亮赶回平泉，若兰已被移至别处，但练六知道她会来，在那里等她，然后划着竹排，将他们带到几里之外的一个山脚下。
此处无人居住，岸边却有间小屋，是用法术变出来的。练五站在水边，旁边石头上坐着一个白衣女子。唐亮一看就知是若兰，跳下竹排就跑了过去。
练五见他来，缓缓地退开。他扑过去抱住若兰，若兰惊了一跳，扭头见是他，怔了片刻滴下泪来，使劲想要推开他。他便知道，她没忘。生生死死一场，她全记在了脑子里。
“你放了我！”她叫道，“你们都不让我好过……”
“你别闹。”唐亮箍紧她，“是你不让我好过……你好好听我的话成不成？”
“我不要……”若兰哭道，“我配不上你了……你让我死了吧！我活着不如死了！”
“然后你又来找我，吸我阳气，让我提心吊胆，怕哪天来了和尚道士，将你打得魂飞魄散？”
“我……”若兰一窒，痛哭起来，“那我不来找你了成吗？”
“不成！”他厉声道，“我不准你死！我要你在我身边！你已经死过一次了，我再也受不住了！你这次死了若能像上次一样还好，若不能呢？我到哪里去找你？”
若兰望着他，哭个不停：“我没脸留在你身边……”
“那你便死了吧，然后我也死。”唐亮说，“上次你还怕舅舅舅妈担心，要我骗他们说你在我那里……这次你倒是不怕他们伤心了？”
若兰更忍不住伤心。她想让爹娘放心，才让他写那封信去。可爹娘接到那样的信，又岂会罢休？天下之大、阴阳两界，竟无她容身之处吗？
她靠在唐亮怀里，轻声问：“你真不介意吗？”
“不许问这话！”唐亮道，“到底是我害了你！你再这样，我只能自裁了！我只是不愿舍下你，你明不明白？若你真在乎，咱们就一起跳进这江里，了结这烦恼！”
“我也想。但一来舍不得爹和娘伤心，二不想害你浪费人生……好吧，我听你的。你若什么时候不要我了，撵了我、扔下我，我绝不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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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下，江水泛着金波。七七站在行走的船上，遥望远方的山景。
练五从舱中出来，问她：“若兰是怎么回事？”
她回头：“睡着了吗？”
“睡了。我叫唐亮离开，他却不理。若兰回来时阳气那么盛，想他们这些日子是极亲密的……居然就不避嫌了。”
七七笑了一下，心头有些重。
斜面划过来一艘渔船，上面站了好几个大汉。练五突地回头，见背后也滑过来一艘。
“是江匪。”她低声道。
七七睫毛一扬，又垂下：“莫惊动舱里的人。”
“兄弟们今天发达啦！”渔船上的人大吼，“这世界上的女人，没有最美，只有更美！”
一人不赞同地皱眉：“别又造孽！上次害了人还不够么？”
“是啊，听说上次那女子化成厉鬼在渡口吃人呢……”
先前那男人却是不怕，嚣张地大笑两声，抓起渔网朝七七和练五洒来。二人同时往船顶一跃，江匪们霎时怔住，接着笑道：“哟呵！还是练家子！”
下面想起“踏踏踏”地声音，七七飞下去，见是唐亮，对他道：“进去守着若兰！”
“他们害了若兰是不是？！”唐亮指着船下的人。
“不一定是他们，但极可能是他们的同行；就算没害若兰，也害过别人——你进去，我和五姐会解决！”
唐亮双手紧握成拳，青筋暴露。他猛地跳下水，将其中一个江匪从渔船上拽下去，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便往其胸口刺去。
嗤地一声，空气中一片红雾。一群江匪都跳下水，往他扑去。他甩下手中的人，以刀迎接，刺、划、挑、拉……河水翻腾、鲜血飞溅，惨叫声不绝于耳。
对方人多势众，分出人从背后架住他肩膀，将他往水里按，另有人返回渔船去拿利器。
练五想帮忙，七七拉住她：“别！让他自己来，你看着便好。我去帮若兰忘记那些事。”
练五愣了一下，握了握她的手：“要帮忙叫我。”
七七点头，先让船家停了船，然后去看若兰。练六、施了点小小的法术让她深睡，使她不被外头的杀戮声吵醒。七七和练六讨论了一下，二人一起施法，将她自中秋夜的记忆全部抹去。
此项法术极是耗力，为确保成功，又自然加倍施法。就算这样，也害怕万一，万一少忘了哪里，或者忘光了、将唐亮一起忘了……那下唐亮定然疯掉。
施完法，练六额上有些冒汗，七七还好：“你坐会儿，外面没声音了，我去看看。”
出了舱，七七吓了一跳，只见江水一片腥红，唐亮伏在渔船上，握着匕首的手使劲颤抖，几具尸体围绕在他身边，载浮载沉……
他翻过身，望着远方，看着夕阳最后一点余晖消失，手一松，匕首沉入水中，划破血红的江水。
“别让若兰知道……”他推开身后的渔船，钻入水下。
“诶——”练六惊了一下，以为他要寻死，却见他张开双手往前方游去。
七七道：“我去叫船家开船。”
船家并未看到外面的事，但那些声音却是听见了，正吓得浑身发抖。
七七道：“是劫财的江匪，已被打跑了。”
他不信是被打跑了，但若真是江匪，他们作恶多端，什么下场都是应该的。
船继续前行，因是逆水而上，很快便离那些血远了。
空气中只剩下鱼腥味，没了血腥味，水面扑通一声，七七朝水花中心甩下袖中红绸：“拉住！”
唐亮颤巍巍地拉住，慢慢地爬上来，趴在甲板上，四肢发软。
“你没事吧？”七七问。
“我身上还有血吗？”
“没有。”七七说，“全是水，有点莲花的香气。”
他一笑，见空中有半边月亮，明亮得像玉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