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深吸一口气,将平身最厉害的法术打过去,冷笑道:“你总爱逃,我看你这次往哪里逃?”说毕她翻起身,去帮练六。
焱再补了铁卓一遭,终于宣告他的灭亡,随之也加入对付猫妖的战斗。但这猫妖着实难对付,三人好不容易杀他一次,他还有八条命。且他爪子和牙齿厉害,哇地一声扑向他们,便大有要将他们撕裂的打算。
周.旋许久,三人渐渐不敌,猫妖尾巴一扫,将三人均扫在地上。他扑向练六,伸出舌头在她脸上舔了一下:“你们家姑嫂姐妹都是这么销魂!”
“放开我!”练六大叫,想动手,双手却被他施法制住。
他挥起手,五道鲜红的血痕留在她脸上。这带着妖毒的伤口,让练六痛叫出声。
七七蓄积法力,正欲相救,突见一片竹叶从眼前漂落。她愣了一下,缓缓抬起头,只见满天竹叶,像与风相恋一样自在盘旋。
猫妖许是也发觉了,猛地回头,满眼惊诧。不待他回过神来,一条细长的竹藤从空中飞来。柔和如幔的竹藤缠住他,比蛇还灵活,将他从练六身上甩开。他一翻身滚在地上,待要爬起来,又多了一条竹藤飞来。
接着,竹藤从四面八方飞来,将他团团围住,很快便结成一个球将他裹在其中。他欲从缝隙中钻出,天上又飞来竹剑,将整个球射穿。砰地一声,他定在地上,一动不动。
七七他们等了一会儿,仍不见动静,以为这样就完了,谁知他又突然动了!
……他九条命啊!
但在他动的时候,四周又有竹剑飞来,咻咻地飞了好久,直到将整个竹藤球插得刺猬一样。
他终于不动了,鲜血从绿竹下淌出。
一道青色的影子从外面飞来,落在练六身边。七七只瞟见他半边脸,清俊、冷然,却觉愁眉深锁、满心繁重。
他轻盈地落下,又轻盈地飞起,抱走了练六,不曾停留、不曾说话。
绕竹。
七七在心底叫出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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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蜀山派势力的边缘,焱指着中间第二高的山峰:“父亲就被压在那里。”
文镯嘴唇动了动,半天才发出声音:“你有把握吗?”
“这里几乎每座山下都压了妖怪,那些道士从来不管。我上次来因为从天上过,被他们发现了;这次我们走路过去,想来不成问题。”
来的只有他们和七七,三人在山间小心穿行,被压在下面的妖怪不停地发出声音,还从石壁中伸出爪子,似乎想将他们拽进去。
几场虚惊过后,三人终于到达厄川被压的地方。雄山巍峨,一眼望去、直入云霄,三人不得其门而入,用法术试了试,只在壁上剥落几撮石粉。
七七和焱一试再试,文镯知他们是为了自己,劝道:“别白费力气了,若是那么容易,他早出来了……”
话音落下,山猛然地摇晃起来,无数的石块从山顶滚下。七七和焱拉着她退开,她却似乎听见厄川在叫自己……
“娘,别去!”焱将她挡在身后,等了好一会儿,这震动才消失,山体又归于平静。
“是二哥吗?”七七自语。
焱道:“硬来不行,我去看看有没有进去的入口!”
“你快点回来!”文镯说,“这么大响动,小心那些人听见了!”
焱点了点头,绕着山脚寻找,还真找到一个小洞。洞口十分小,他化成蛇钻进去,越到后面越开阔,想是通往山中腹地。没感觉到里面有危险,他倒回去接她们。
七七要进去不成问题,文镯却需要他们施法帮助。待到后面可以直起身,便都用双足行走。
走着走着,深处传来声音,一阵一阵,像是低吼,又像是法术的声音。
“父亲!”焱激动地往前跑。
文镯加快脚步,七七双手扶着她,在一转弯处看见一闪着金光的八卦。八卦画在墙上,一只蝎子在中间爬来爬去,但怎么也爬不出来,只能绕着边沿转圈圈。
想来,这八卦是专为囚禁它的。
七七本已走过,突地又倒回去,大叫:“焱,你先回来!”
焱以为是文镯出事,倒是很快就回来:“怎么?”
七七指着蝎子:“它也应该是妖,这山下到底压了几只,二哥可千万别没在里面——”
那蝎子突然停下来,对她举起钳子,她蓦地一愣,深吸一口气,“你……杜杰?”
蝎子缓缓地放下钳子,发出人声:“你没忘了我?”
他已被打回原形,七七不知该什么感想。若他当初不挡在她身前,日复一日在这里旋转的便是她。她点头:“还没忘……”
他沉默了。还没忘,但迟早会忘的。
“厄川在不在这里?”文镯问。
“在里面。”
焱马上要进去,杜杰叫住他:“别去!”
“为什么?”七七急问。
“进来容易,出去难。”杜杰说,“待你们一接近他,你们也会被压在这里。”
“就没有办法了吗?”
杜杰绕着八卦爬了半圈:“最高的那座山……蜀山派的人就在上面。最顶上的大殿里有一座祭坛,祭坛上有一个宝鼎,地上有一个八卦,宝鼎正对八卦,只要将宝鼎移开,大家就可轻而易举地逃脱,否则永远动不了。”
“我去!”焱说。
“很危险!这里被压这么多妖怪,你们不是最先来救的,但始终没人成功。”
“我去试试。”七七说。
文镯望着她,她笑道:“我和焱不一样,我们在万通那里学了本事,这些事难不倒我们。你和焱得去接哥哥,他一定盼望着见你们,所以这件事交给我……”
文镯没说话。私心里她当然想试一试,好将她的丈夫救出来,但又怎能让别人去冒险?纵然她心里怪七七等人,但当年是厄川自己选择的,且那种情况谁都不想……
“七姑母……”焱也犹豫不决。他想救父亲,但万通从未提过蜀山派的事,他们又哪里来对付的本事?
也或许……万通没告诉他,却告诉她了……
他必须救父亲!
“谢谢你……”他望着七七,“你放心,确定父亲无恙,我就去接你。”
七七笑了笑,没有回答,转身成蛇,飞了出去。
焱拉着文镯奔向前方……
无人看见,墙上的蝎子如一缕青烟消失。他在墙上绕了数亿圈,只是为了再看她一眼……而今,心愿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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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一接近那座山,便有蜀山派的人冲出来。她没心思和他们周.旋,尾巴肆无忌惮地乱扫,伤了不少人。
这些人虽是血肉身躯,却不是凡夫俗子,越往上就越有可与她抗衡的人。不到山腰,她便行进困难。
镇.压厄川的山开始晃动,山上的人纷纷飞过去,将一道道符往上面扔,空中传来凄厉的叫声,男女混杂。文镯、焱……还有一个,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是厄川……
这些人要做什么?
七七不敢耽搁,伸出长长的指甲刺穿自己的手臂,将鲜血洒了出去。人一接触到她的血,便如中毒一样倒地,她趁机往上冲,待冲到祭坛边,整个人浑身是血,每走一步都留下血印。
凡人流血会死,她流血一样会死,她是在用自己的修为与他们对抗。
宝鼎下的八卦阻止任何人的靠近,她一踏进去便觉一阵灼痛,整个人滚在地上痛叫。
“蛇妖!你给我住手!”长老气急败坏地冲进来,唯恐她酿成大错。
她睁眼,朦胧地看见自己滚在了宝鼎之下。眼见长老拔剑,她使出最后一丝力气,化成巨蛇,狠狠往鼎上撞。
鼎身一晃,挪动了一寸。蜀山派尽皆怒吼,提了剑便朝她刺来,一剑刺中肩胛,更将她和鼎往后推。
她尾巴一扫,将人甩开,自己随着鼎一起往下滚。
轰隆一声,地动山摇,宝鼎滚下山崖。而她,望着满天流光,也往下坠……
若梨……
遍地妖孽,欢欣鼓舞,唯有她,满眼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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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若梨!
宛若噩梦一场,七七挺身坐起,只见一扇雕花木窗,窗外有棵果树,结着红红的果子,只是不知叫什么名字……
“若梨……”
“换了三千声若梨了。”耳畔传来叹息,“这么念他,怎的不先爱惜自己?”
“二哥呢?”她无力倒下,见屋顶悬挂着人参果。
“文镯受了伤,他暂时带她去魔界了。你先起来擦擦血,先前放了那么多血,现在还使劲吐,你还想不想活命了?”
“你是谁?”七七怒吼,伸手打过去——全都是她以为。她没力气吼,也抬不起手。除了刚刚那两眼,她也朦朦胧胧地看不清任何东西。
“师父都不认识了?”这声音无比难过。
“师父?”七七终于清醒过来,扭头便见一身雪白的万通站在床边——那张脸挺红艳。
她一笑,喜极而泣:“师父……我还活着吗?”
“活着。”万通拍拍她手,将她扶起来,端了一碗似水的东西给她,“喝了再说。”
七七低头欲喝,却忍不住又噗出一口血。
万通气极:“这是我从天庭带下来的,一直舍不得用,你倒好!”
“若梨……”七七扭开头,痛苦地问,“若梨呢?”
“我哪里知道?是你不要他了,现今问谁?”万通低叱一声,将碗摇了摇,碗中的东西混成血水。他将血水往她嘴里灌:“反正都是你自己的血,别浪费!”
七七呛了两口,趴在床上见他仙风道骨地走远,不一会就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大好,全无重伤的迹象,想来师父真花了不少好东西在她身上。
此时脑筋清楚了,纵然心里念着若梨,也不再胡乱喊叫,免得万通又告诉她唤了多少声……
坐在床上用手指梳理头发,想找钗子,却左右寻不到,才想起在蜀山的时候掉了。她吓一跳,马上摸自己耳朵,还好,耳环还在!
那只耳环,当年变了色她不敢戴,后来才知道那是若梨的伤心之血……
突地想起迷迷糊糊听万通说“是你不要他了”……
她哪里不要若梨了?他那话是什么意思?!
她刚想去找他,就见他端着一个晶莹剔透的翡翠碗走了进来,仍然是仙风道骨的样子,却有一股为老不尊的痞味——或许是她太了解劣性的他。
“仙药就是好。”万通将碗给她,“这碗喝了就没事了,但那些随血流掉的道行是回不来了……以后好好修炼,不然就找个神仙咬一口,多吸几口血。”
七七咬咬唇,没搭理他,端过碗一口喝了,问他:“是师父救的我?”
“这不明摆着吗?”
“你去蜀山救的我?”
“你师弟将你送来的。”
“师弟?”
万通嘿嘿一笑,如捡了糖的小孩:“就是你侄子。”
七七蓦然觉得胃痛,这师父……一定是故意的,故意这样乱了她家的辈分!
“你都是神仙了,怎么还这样?”
“谁说我是神仙了?”万通板起脸,不悦了。
七七想起焱的话,眼眶发热:“师父……谢谢……”
“不准哭!练七是会哭的人吗?”
七七一笑,眼泪嗒嗒嗒地掉下来:“从前的我自然不哭,现在的我会哭了。有你这个师父,挺好的……”
万通从未见过她哭,记忆里的她永远是那教化不了的性子。她一下子这样,他便万分不习惯,忍不住叹了两声,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便起身离开。刚走两步,一个火红的人影冲了进来,定睛一看,是焱。
“师父!”焱叫了一声,又看着七七,几番犹豫才道,“方若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