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心动与梦魇
塞可忧心忡忡地说道：“不会是万妖王被唤醒了吧？”
萧华脸色异常冰冷一言不发，塞可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虽然我不知道万妖王究竟是何许人物，但总觉得如果他真的醒了，会有不好的事发生。萧华，你一定认识万妖王吧。”
萧华冷笑了一声，“何止认识，我母亲的重伤就是拜他所赐。”
“什么？”塞可十分惊讶，看来他们过去积怨已久，看着萧华面若冰霜的神色，塞可也不便再多问什么。
“你们离开这里再聊吧，地晃动得好厉害。”夏悠悠在一旁已经呆不住了，她和塞可互相搀扶着才不至于跌倒。正说话间，大地突然停止了晃动，旁边的大树也因山风的骤然减弱而停止了摇摆。
“怎么回事？难道青木洞府那边又发生了什么变故吗？”塞可有些茫然地望着萧华，萧华也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说道：“感觉好像有什么力量加固了封印。”
塞可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问萧华：“既然万妖王实力如此强大，那么当年封印了他的人，定是一位道行高深的除灵师吧？会不会是那位除灵师或他的弟子出现了，然后加固了封印？”
萧华定定地望着塞可，海蓝色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让塞可看不懂的无奈，他摇摇头说道：“万妖王并不是被除灵师封印的，以他的道行没有修道者或其他妖族战胜他，他是被一个人类女人封印了。”
江城市市区几十公里的郊外有一处依山傍水的山林，由于远离繁华喧嚣的城区，这里的环境格外幽静，半山腰的别墅建筑群鳞次栉比，简洁文雅又不失富丽堂皇，灰白泥墙加浅黄色提亮的色彩搭配，令人不禁对这里心向往之。
众多别墅中有一座非常与众不同的楼阁，它的外表与其他别墅并无任何异常，但在潘晓默看来却是一个俯瞰众生的神圣宝地，因为云游社总部正坐落于此。
潘晓默第一次来到这里时心中不禁诧异，在她的认知中，修习道家术法的云游社必定坐落于某个供奉三清的古朴道观，却不想竟是一栋如此现代化的别墅。
此刻，潘晓默失魂落魄地站在山脚下，望着那栋自己来往过无数次的地方，但这一次她却感觉脚下有如负铅般沉重无比，令她没有勇气迈向通往别墅的石阶。
这是第一次任务失败吧，潘晓默垂头丧气地想，对道法的修习天赋异禀的她，第一次体会到了没有将事情顺利完成的挫败感。
毕竟她天资聪颖又对道法悟性极高，在云游社所有社员中道行提升最快，在她的认知中不该有自己无法完成的任务和无法战胜的妖魔，但这一次潘晓默才知道一直以来自己只是个井底之蛙而已。
“晓默，你站在外面很久了，进来吧。”师父熟悉的声音从门内传进来，尽管情绪低落，也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你在铜台山的事我都知道了，你也不必难过，那金翅雕本就是极难对付的妖物，这次是我掉以轻心了，不该让你和小齐去冒险。”
师父平日里一向慈眉善目，即使弟子做错事也会心平气和地教导，眼下见自己最得意的弟子垂头丧气的样子，也不好再责怪什么，只是叹了口气。
这位资历深厚的除灵师，样貌五十岁左右，平日里是一位大学教授，每一位除灵师都会有一个可以展示给其他人看的职业。
当然这些职业也是他们的收入来源，他们将降妖除魔作为一种义务，几乎没有除灵师会以此赚钱。十几年前由潘晓默的师父一手创办了云游社，并不断招收资质不错且对道法感兴趣的弟子，培养他们成为新的除灵师。
潘晓默抬起头失落地说道：“天罡曜石被一个鹿妖夺走了，那鹿妖的道行甚至比金翅雕还高，我实在无力将天罡曜石夺回来。”
“无妨，那石头此时已物归原主，但恐怕铜台山那些妖物还会再起歹心，下次我们一定要有所防备。”师父站起身摸着下巴沉声说道。
潘晓默想起了那个被自己嘲笑的女生倔强的面孔，心中没来由一阵同情，“师父，那些妖物和塞可有什么恩怨？”
“他们想要那女孩的血，再加上天罡曜石，就可以解除封印，唤醒万妖王。”
“万妖王的封印？我去找齐然的时候铜台山发生了剧烈的晃动，似乎就是万妖王的封印之处发生了什么异变，后来晃动又停止了。”潘晓默回忆起了当时的情形，她刚找到变成了白狐尚未清醒的齐然，正准备将他一起带下山时突然大地剧烈地震颤了起来。
“是我施法让晃动停止的，”师父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不过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解铃还须系铃人啊。”
江城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大楼里，塞可正拿着挂号单就坐于候诊室等待着护士叫自己的名字，萧华静静地坐在她旁边闭目养神，偶有经过的女护士以及来看病的年轻女生都忍不住回头看着萧华，若是他此时睁开眼，那双海蓝色瞳孔想必会吸引更多人的目光。
夏悠悠坐在一旁偷偷瞄着塞可的神色，附在她耳边小声说道：“我不该来打扰你们的，不过这会我还是有些害怕，所以只好对不起你了。”
塞可的脸顿时红了起来，她急忙捂住夏悠悠的嘴小声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你脸红什么？”夏悠悠捂着嘴笑了起来。
“我……”塞可正要辩解，夏悠悠的手机响了起来，是谢嘉豪打来的，夏悠悠本来充满笑容的面孔顿时冷了下来，她站起身走到一边接起了电话。
塞可心想这一次两人恐怕真的要分手了吧，谢嘉豪为了帮父亲弥补欠款才骗夏悠悠复合，即使夏悠悠心中还有眷恋，但千金小姐的骄傲自尊也无法容忍被别人这样利用，更何况唐小云的死也与谢嘉豪脱不开干系。
“他们快结束了吧。”塞可低声喃喃细语。
“人类的感情真脆弱。”萧华睁开眼睛，有些不屑地勾了勾唇。
塞可听闻人类被这样鄙视，有些不满地说道：“说得好像你很了解一样。”
萧华不置可否地淡淡一笑，又闭上了眼睛不再理会塞可，塞可只觉无趣，又不想一直这样坐着不说话，便随便找个话题打破了沉默，“你认识很多人类吗？”
“不多，大部分只是见过，不算认识。”萧华依然保持着闭目养神的姿势。
“那我算认识吗？”塞可笑了起来，话一出口才发觉自己的心跳竟漏了一拍，似乎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塞可知道这是个危险的信号。
“算吧，不过我不了解你，正如你也不了解我一样。”萧华淡淡地说道。
“我虽然不了解你，但我知道你不会像其他妖一样伤害我。”塞可被自己的话吓到了，她的脸又开始发红，庆幸萧华闭着眼睛没有看到她现在的窘境，她有些后悔刚才挑起话题，就静静地坐在他身边多好。
萧华此时却突然睁开眼睛，这让塞可本就有些红晕的面孔彻底变得通红，她借口去卫生间站起身迅速跑了，只听到萧华在后面喊：“卫生间在那边！”这才发现自己情急下跑错了方向。
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塞可用凉水拍打着面孔，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心想，刚刚慌不择路地样子一定蠢透了，不知萧华会怎么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在意他的看法？
塞可摇了摇头，尽管刚刚有些尴尬，但还是要回到候诊室，塞可心里期盼着此时护士已经叫到自己的名字，或者夏悠悠已经打完了电话回到了座位上，这样自己就无需单独面对萧华了。
让塞可失望的是，她的想法一个都没有实现，她依然只能独自坐在萧华身边，这种既想要靠近又害怕尴尬的矛盾心理让她坐立难安。
她想要解释自己刚刚的举动，于是笑着对萧华说道：“我刚刚想说谢谢你救了我和悠悠。”
萧华看向塞可，冷峻的面孔没有一丝温度，他突然起身走到了饮水机旁，塞可不解他的举动。
一会功夫，萧华端着一个纸杯走回来，对塞可说道：“喝点水吧。”
塞可接过纸杯正要喝水，萧华却突然伸手一把将纸杯打翻在地，本应落在地上的水凭空消失了，只余空空如也的纸杯在地上滚动着。
“你干嘛？”塞可被吓了一跳，莫名其妙地看着萧华。
“刚刚杯子里根本没有水，是我用妖术变出来的，如果你喝了会中毒身亡，你不该这么信任我。”萧华的眼神泛着海蓝色的光，冷到了骨子里。
“你到底想说什么？”塞可垂下眼帘冷冷地问。
“我只想提醒你不要忘了我是妖。”萧华的淡漠面孔依然读不出任何温度。
此时，塞可听到护士在叫自己的名字，在走向就诊室前，她回眸清浅一笑，“但我还是会相信你的。”
夏悠悠回到景西公寓时已是傍晚时分，她失魂落魄地推门进来，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塞可便一头扑进她怀里哭了起来，塞可不用问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用缠满了白色纱布的手摸了摸夏悠悠的头，任她靠在自己怀里大哭。
良久，夏悠悠抬起头揉揉眼睛，强颜欢笑道：“有什么好怀念的，本小姐这么优秀还怕没人追吗？”
塞可也笑起来，捏了捏夏悠悠的脸说道：“你能这么想最好了，别忘了暑假我们可约好了一起去云曼岛玩呢，下个月就放假了，快打起精神来！”
夏悠悠重重地点头说道：“这次海岛游我可盼了好久了，对了，你的烫伤到时候可以痊愈吧？我们还要潜水呢。”
“医生说不严重，一个月之内就能痊愈。”塞可低头看了看自己缠满了白布的手臂，又回想起在医院时萧华说的话，明明三番几次帮助自己，却又刻意摆出一副“我是坏人不要靠近我”的样子，塞可不由生起一股小小的怨恨。
当晚塞可在自家大门内侧贴满了驱魔道符，近来遭遇的祸事不禁让她有些紧张，虽不知这样能否起作用但至少可以抵御一般妖魔的入侵。
以前她还会忌讳夏悠悠在旁边，如今也没有必要再隐瞒了。塞可又在自己和夏悠悠的房间门上也贴满了同样的道符，还将仙鹤桃木雕放在了客厅的一处角落。
布好道符后，塞可疲惫地躺在床上，她知道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自己如此心事重重不仅是因为有妖族势力在一旁虎视眈眈，更是因为再过几分钟就到了塞可永远无法忘记的日子，妹妹塞影的忌日。
当时钟滴滴答答跳到十二点，也预示着新的一天正式到来，那些与塞影童年的欢乐记忆以及长大后的悲伤经历，如洪水般涌进了塞可的大脑，她闭上双眼任泪水打湿了面孔，恍惚中似乎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在温柔地替自己擦拭泪水，她猛然惊醒，却发现房中除了自己空无一人，才意识到那只是错觉。
次日清晨，塞可早早醒来，昨夜半梦半醒间睡得十分不踏实。每到睡着时塞可就会在梦中看到塞影穿着一身熟悉的校服朝自己跑过来，亲热地想要拉自己出去玩，林子成站在一旁笑盈盈地看着她们想要加入，却被塞影笑着推到一边，林子成只得无奈地站在一旁看着这对欢乐的姐妹跑向远方。
塞影跑在前面拉住塞可的手，塞可也十分开心地被妹妹牵着一路奔跑，欢笑声冲破云霄回荡在半空中，正如她们小时候偷偷溜到家对面的河边玩耍一样，一切都美好如初。
忽然，塞影停住脚步，她幽幽地转过头看着塞可，鲜血覆住了她的大半张脸，那是她弥留之际被车撞倒的样子，塞可惊恐地大叫起来。
她想抽回手逃走，奈何手却被塞影死死抓住动弹不得，塞影布满鲜血的脸渐渐逼近了塞可，她露出了森森的白牙惨然地笑起来，“都是因为你，我才变成这幅样子，我们，究竟谁是谁的影子？”塞可从梦中惊醒，才发觉自己已出了一身的冷汗。
塞可来到客厅时看到夏悠悠已经起床坐在沙发上了，此时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脑。“早啊，小可，我在查云曼岛的旅游攻略，顺便把酒店也一起订了，因为考虑到你的经济问题，所以这次出行都选择了平民路线，订的酒店也是非常便宜的青年旅馆，你过来一起看下吧。”
末了，她不等塞可答复又自说自话，“不过，青年旅馆不会发生什么灵异事件吧？”
塞可此时还没有完全从昨夜的噩梦中恢复过来，也无心思考海岛游的事。“我一会要出门了，今天是小影的忌日。”
“这样啊，”夏悠悠抬起头看着塞可泛黑的眼圈，“你脸色很差，昨晚没睡好吗？”
“可能还不太习惯这个公寓吧。”塞可随口说了一句。
江城市102号公墓坐落于距离市区不远的一座矮山上，程峰开车带着路梅从乔云镇赶来江城市，在接上了塞可和林子成后继续驾车驶往公墓，不到一个小时他们就到达了目的地。
塞可在前两年都是和爸爸塞国涛一起来看望塞影，但这次由于有妈妈的现任丈夫程峰一同前来，塞国涛也不便与大家同行。
今日晴空万里天色大好，林子成望着蓝天白云不禁轻笑，“看电视剧里大家在墓地缅怀逝者，都是淫雨霏霏的阴天，可现实中却是这么好的天气。”
“那是为了烘托气氛。”塞可心想，现实远比电视剧要残酷许多。
下车后没走几步，就看到一大片修葺整齐的墓碑错落有序地被安置在平缓的山坡上，山坡铺满了平坦的水泥和石阶，塞影的墓碑被安置在靠近上方的一个位置。塞可挽着妈妈路梅踏上了石阶，程峰和林子成也默默跟在后面。
来到塞影的墓碑前，路梅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塞可也鼻子发酸起来。尽管已过去三年，一家人对塞影生前的音容笑貌却依然记忆犹新。塞影的遗像放在了墓碑的下方，美好的笑容永远定格在了十七岁，塞可看着那笑容突然想起了昨夜梦中见到的那张带血的面孔，不由晴天里打了个寒颤。
林子成将自己带来的花摆在墓碑前，此时墓碑上已经有了一大捧黄色的花，林子成拿起了那捧黄花看了看说道：“这花很新鲜，像是刚送过来的。”
“也许是爸爸送的吧。”塞可低声说道。
林子成摇摇头说道：“这不是塞叔叔送的，你们看这张卡片。”
他将花束中的白色贺卡拿出来仔细看了看，又递给大家，只见那上面用钢笔写着一行工整的字迹，“致我的爱人，我一定会找到你。”
塞可不明所以，她拿过卡片反复查看也不懂，路梅也有些奇怪，在她印象中女儿塞影一直乖巧听话，并没有交过男朋友。
几人看着卡片都摇了摇头，想来是塞影的某个追求者送的，塞影过去在学校里也算接近校花级的风云人物了。
离开了102公墓，程峰开车将林子成和塞可都送回了家，塞可挥别了路梅和程峰后，独自朝着景西公寓走去。
一辆飞驰的摩托车从后面快速驶来与塞可贴身而过，塞可险些被摩托车撞了一个趔趄，她吓了一跳以为是飞车党，感觉查看自己的口袋，发现并未丢任何东西，这才放下心来。
如今骑摩托的人这么没素质吗？险些撞到人连声道歉都没有，塞可不禁心中有些恼火。
当塞可走到单元楼楼下，准备从口袋里掏出门禁卡时，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身上少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天罡曜石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