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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节之后,校园里并没有因为节日过去而变得冷清,反而因为即将举行运动会而变得更加热闹。
从10·7直接过渡到10·8,校园里依旧热闹,没有丝毫断档空闲的感觉,仿佛之前的七天假并不存在似的。
一梦三四年。
莫名的,梁芮瑾就想到了这个广播剧的名字,其实她根本就没有听过这个似乎很有名的广播剧,只是……错觉吧,从家里到学校,经过昨天,直到今天,直到现在,她一直都有一种在做梦似的感觉。
下了这节课,她还要到击剑社报到……
她恍恍惚惚地想,冷不防被人掐了一把,吓得她几乎当场尖叫,抬眼看过去,就见于渺正在对她使眼色。
“你在干什么?居然敢在‘杀人王’的课堂上跑神?!”她偷偷丢了张字条过来,梁芮瑾连忙把那字条藏起来,生怕被老师逮到。这个王老师一向以严谨著称,稍不小心就有可能被他当掉,她可不敢冒这个险。
再抬头,却依旧看到于渺在对她挤眉弄眼,忍不住叹口气,抓了支笔在手里,踌躇了半天,却是一个字也没有写下去,实在是,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这样纷乱繁杂的情绪,她自己都尚未来得及理清,又怎么能说给别人听呢?
于渺看她怔怔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下不由奇怪,倒是从来没有见过她这般神色,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她连忙凑了过去,“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梁芮瑾连忙收拾东西。
“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嘛,怎么今天就一副深闺怨妇状?”于渺忍不住笑着打趣她,“莫不是现在还念着邵大公子的好呢?其实你要是真的放不下,就去和那个家里卖衣服的丫头竞争嘛……”
“于渺!”她连忙喝止她的胡言乱语,脸色也不是很好看,“都跟你说过了,不要再把我和他连在一起,他是他,我是我,我们没关系的。”
于渺扫她一眼,眼睛里带了些许笑意,“这么快就跟他划清距离了?转变还真是不简单哦,让我猜猜原因好不好?为什么呢?通常一个女孩子开始变得烦躁不安,而且变得想要竭力和以前自己喜欢过的人划清距离的时候,只能说明一件事……”
梁芮瑾顿时僵了一下,随即抱起整理好的书本朝教室外走去——她才不要和于渺扯这种八卦。
笑吟吟地弹了下手指,于渺抱起书跟了过去,继续刚才没有说完的话:“那就是——她喜欢上了别的人。”
“你胡说八道!”她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看,你的脸都红了。”于渺笑嘻嘻地逗她。
“我……我哪有?”她立即条件反射般伸手捂住自己发烧的面颊。
“喏,都结巴了。”于渺叹口气,投给她万分怜悯的眼神——如果不搭配上她那一脸想挖八卦的神情,相信更有说服力。
“我才没有。”梁芮瑾的脸红得更加可疑,嗓门也大了起来,根本就是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慌张地看了她一眼,急急忙忙地再次开口:“我等下有训练,我先走了。”
于渺看着她远去的身影,笑笑地吹了一声口哨,“臭丫头,八成是昏了头了,难道你不是和我一路的吗?居然先跑了?!看来……”
根本就有戏嘛!
击剑室内,一群男生拿着剑正在做联系,嗨哈之声不绝于耳。
击剑室外,一身运动装束的女生饶有兴趣地抱着手观看,并没有要进去的意思,落日的余晖洒在她的身上,将她周身映出淡淡的金色轮廓。
梁芮瑾慢慢走进训练场,意外地看到那个女生,不由对她多看了两眼。
那个女生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美女,但是她身材高挑,头发绑成马尾,眼睛眯出好看的弧度,看起来就是一副阳光女孩的造型。
她这边在打量着那个女生,那个女生也同样在打量她,看见她一副弱质纤纤的样子,却提着剑袋,忍不住有点好奇,挑了下眉,她含笑开口:“你学击剑?”
梁芮瑾点了下头,疑惑地看着面前的女生,总觉得她有点面熟,似乎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
“看起来,你不像是喜欢运动的人呢。”她直言不讳,笑眯眯地看着她,对她的第一眼印象简直好到极点,或许是她的个性太强硬了,所以面对这样相貌娇弱的美女,她会在第一时间对她们缴械投降,甚至让她化身成骑士护花都可以。
难道她看起来和运动真的那么不搭调?梁芮瑾低头把自己好好打量了一番,无奈地开口:“或许。”她的确是没什么运动细胞,只是多亏了她那位明师……只是不知道,今天的训练还能否顺利进行?
“不好意思,我先进去了。”含笑对她点一下头,梁芮瑾走进了击剑室内训练场。
场内起码有一半的男生看到她进来都停下了中的剑,纷纷和她打招呼,她噙一抹淡笑,偷偷搜寻那个熟悉的身影。
“对了,学妹,慕容今天没办法来,他住院了。”热情的击剑社社长立即把自己的情报出卖给她。
“住……院?”迟疑地将这两个字吐出口,她有些反应不过来似的感觉。
“对啊,他那天摔了一跤,所以就住院了。”顺着说话的声音看过去,梁芮瑾惊讶地发现那个刚才和她说话的女孩笑笑地走了进来,随便地靠在了墙上,姿势自然又帅气,看起来……居然和慕容秋渊的感觉很……相像?
她肯定是神经过敏,这女孩怎么会和慕容秋渊相像?
好吧,她承认,眼前这女孩的姿势、神情以及那种只有经常处于运动的状态中才会带来的英气,总而言之,就是一种很“运动”的感觉。
“你是……”一干男生把不解的目光投给了面前帅气的女生。
“我?”颇玩味地勾起一抹微笑,那女孩子将注意力分给了梁芮瑾,“你跟秋渊学击剑?”
注意到她不像他们一样喊他慕容,梁芮瑾微咬了下唇,“你是……”
“熟人而已。”那女孩依旧微笑,但是那语气却显出一副和慕容秋渊交情颇深的熟稔来,“我今天来是要帮他拿些东西到医院。”
熟人?
怎么个熟人法?
仿佛是被什么小小的刺扎到,梁芮瑾觉得自己身上心上不知道是哪里激灵了一下,然后就被大片的沮丧和闷闷不乐所掩埋。
晃了晃手中的钥匙,那女孩看着他们微笑,“秋渊的储物柜在哪里?”
有人给她指了个方向,那女孩也不拘谨,拿着钥匙大大方方地去取东西,一旁的男生们顿时议论了起来:“唉,她谁啊?”
“有点面熟,但是……没见过。”大喘气的某人顿时被围住一顿好打。
“难道是慕容的神秘女友?”完全不顾身份的男生们开始围在一起八卦。
“有可能哦。”恍然大悟的人群中顿时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一旁的梁芮瑾的眼睫不自觉地动了一下,看一眼那正在收拾东西的女孩,默不作声地捏紧手里的剑袋,微微旋了下身子便要离开。
慕容的神秘女友……
这称呼真让人……听起来不舒服。
“好了,我走了。”脚还没动,身后便传来那女孩的声音,笑吟吟的,爽朗而大气。
她却又忍不住停下了脚,那女孩的声音就在她身后响起,分明清楚无比。
“你们若是有时间,不妨到医院看一看慕容,他一向不爱说话,但是你们去看他,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梁芮瑾不由心下一动,回头看那女孩。
这“一向”二字,当真说得精妙,可不刚好说明她和慕容之间的关系绝对是非同一般,连他的习惯都深知道一二。
那女孩抬头看向梁芮瑾,忽而一笑,对她说:“你也要记得来看他哦。”
“看他?”梁芮瑾低低重复了一遍。
“对啊。”她一笑,看着她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慧黠。
“哦。”呆呆地应了她一声,心下却是赌气般地打定了主意。
她干吗要去看他?
她才不要去看那个傻大个儿呢。
她和他才没有什么关系呢……
“那我就先走了。”那女孩看着她又笑了一下,目光别有深意,可是梁芮瑾却没有注意到。
顿在原地站了片刻,待那女孩走远了,她才提着剑袋离开。
“小瑾,你今天不练剑了吗?”有人在她身后喊她。
她转了个身回答:“我还有事。”
转身刚要走,身后的人却又叫了起来:“咱们找个时间去看一下慕容吧。”
她的脚一滞,随即离开击剑社。
既然那么多人想要看他,那么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也不少。
随便吧,她才不要……去看他呢……
出了击剑社却想不到要去哪儿,一时间她自己倒是犯了难,看看天色尚早,索性拦了车打的回家。
“于于,我今天晚上不回宿舍了。”坐上车后她打了个电话给于渺。
“又打的回家?”于渺听了啧啧连声,“真腐败,没事把大把的钱花在出租车身上,根本就是浪费。”
她听了只是笑,“不说了,我回家了。”
这个时候天色将晚未晚,路上的车很多,鱼一样穿梭来去,她坐在车里,忍不住就开始发呆,思绪断断续续若有还无,老实说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看着车窗外的景物,放任思绪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出租车的广播里轻轻播放着一首莫名的英文歌,声音不大,每一个咬字发音都听不清楚,但是整个人却因此而放松了下来,窝在后排座位上,连一根手指都懒得动。前面的司机师傅并没有说话,却很认真地跟着广播里的歌哼唱着,她听得有趣,忍不住就微微扬起了唇,突然想起来,某一天,她也听过慕容秋渊哼过歌。
那样高大壮硕的男生,手里提着拖把,认真地在拖地,或许是根本没有察觉到有人在注视着他,所以他放心地唱起了歌,声音开始很小,后来却大了起来,唱出来的歌却意外地让人笑翻天。
“来来,我是一棵菠菜,菜菜菜菜菜菜,来来……”听到第一句的时候,她几乎呆掉了,这么搞笑的歌曲出自于他的口中,还真是一件让人……呃,震惊的事情,但是看着他随着歌曲颇自得其乐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硬生生地忍住了好笑的情绪,任他一个人在击剑社里独自开心。
是她从来没见过的另外一面。
在她面前,他似乎一直都很认真,身形以及气势上的压迫感早让她对他有种退避三舍的错觉,但是这一刻,她不曾想到会看到这么可笑的他,让她忍不住有种想拍拍他掐掐他的感觉,但是最后她什么都没做,甚至根本就没动,满腔的笑意压在心口,却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居然笑不出来了。
“……来来,我是一对榴賨,似花貌美容颜……”后来,他缓声低唱,神情认真,微微侧首,仿佛唱了半天,完全只是为了这一句——她突然心中一顿,仿佛是心跳的节拍被什么打乱而漏了三两拍似的,微微有窒息的感觉。
从不不知道、也没有注意过,这样可笑的歌曲里面居然夹杂了这么一句明明华美却让人莫名忧伤的歌词……
他一个人,一个人……
朋友很多,那一刻,却很寂寞,仿佛是孜孜以求的梦想突然破灭,那种深刻到骨髓里的骄傲和孤单。
而那一刻,她明明想笑,但是却又莫名地想哭,于是脸上就显出很滑稽的神情来,不知道会有多难看,结果他出门倒水,看到她,意外地愣了一下,强撑着脸上的不在意,一转脸,却还是发现他脸红了。
她心中一跳又一跳,却又要撑出以前骄傲的样子来,丢给他一句话:“难听死了。”
转身的时候,她自己却忍不住脸上热辣辣一片,仿佛是自己做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被人看到一样,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
后来,就没有提那天的事,但是后来,她每每想及,就会觉得——那天的他,真真可爱到了极点……
“怎么又回家了?”下了车上楼进屋,老妈一脸诧异。
“学校里没事。”她低着头应了一声,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明知道老妈一脸疑惑,但是她也没心情解释。
“真是,女儿大了呀。”做母亲的在后面兀自感叹,摇了下头,转身进厨房改菜谱,当晚的,还好买的菜够多。
进了房间,梁芮瑾无聊地趴倒在自己床上,侧首看了半天雪白的墙壁,扫一眼一旁的书柜,又愣了一会儿发了下呆,突然“腾”的一下从床上跳起来,开始半跪在床头找东西。
是塞在床下面的一个大纸箱,不高,所以足够它被顺利地塞到床下头,但是很大,里面的东西却意外地摆放得整整齐齐,那是她从小到大的百宝箱,里面的东西都是从小到大收集的宝贝,心情不好或者是好的时候都喜欢拉出来翻捡,纯粹是一种下意识的举动,借收拾东西而整理思绪。
伸手在里面捣弄了半天,却觉得看什么都烦,最后只抓了个造型别致的瓶子出来。
那瓶子还是邵苏送她的,本来是个糖盒,从法国带回来的,那时候年纪小,看什么都新鲜,看到那瓶子意外的精致,所以就央了邵苏送她,邵苏当时也不过六七岁,自己的东西金贵得很,但是后来还是拗不过她,只好小心翼翼地送了给她。
想到当时邵苏的表情,梁芮瑾忍不住微笑,顺手摇了一摇那个瓶子,里面似乎是装了很多东西,轻轻一摇,里面就哗啦作响,她索性旋开了瓶盖,将那些东西一股脑地倒在了床上,顿时乱七八糟的玻璃珠子、细巧晶莹的奇形鹅卵石,甚至还有一些造型别致的扣子之类的东西滚了满床都是。
小孩子的玩意,邵苏曾经这样说过她,可是她不在乎,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为什么她因为他不喜欢就把他们全部丢掉?
伸手抓起一枚扣子放在手里把玩,那是枚样式很普通的银色圆扣,上面压了一圈奇特的花纹,像四叶草,花纹里写了个小小的“M”,放在手心里,有种冰凉的沉沉感。
记不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这个瓶子里会有这么多扣子,倒是这枚扣子最得她喜欢,听邵苏说是银制的,问她是从哪里来的,她也记不得了,只好说大概是自己捡的。后来他见她还有那么多扣子,就取笑她是财迷,是不是妄想再捡一枚银扣子回来,她听了只是笑,顺便把邵苏掐得花里胡哨。
可惜啊,那样热闹的场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见了,现在,只她一人在这里发呆……
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吓了她一跳,连忙抓过电话接了过来。
“谁?”她抓着扣子握在手心里,感觉到有微微的痛感,却并不难以忍受。
“是我。”那头的声音意外的平缓,居然是慕容秋渊。
她一下慌张起来,原本是坐在床边地板上,这下子身子陡然往后一退,只听到“啪”的一声,却是那个漂亮的玻璃瓶子摔掉在地上,还好瓶子够结实,没有摔破。
“怎么了?”慕容秋渊听到她这边的动静,立即问了一句。
“没什么啦。”她瞪着那玻璃瓶横眉竖目,最后还是将它捡了起来,这才想到为什么从刚才她就觉得怪怪的,“你不是住院了吗?干吗打电话给我?”
“只是想说一下,那个训练我大概暂时没办法帮你进行了。”慕容秋渊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来他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我知道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心下有点空落落的。
两个人静了片刻,那头的慕容秋渊最终开了口:“那么,我挂了,再见。”
“再见。”她连忙应了一声,接得太快,倒仿佛带了点掩饰。
电话挂断,她才捂着脸倒在床上。
笨蛋笨蛋!
她根本就是个大笨蛋!
明明是想问他现在怎么样的,可是她刚才就是说不出口,最后只好干巴巴地说句再见了事……
郁闷啊!
她烦恼地扯着枕头,门“嗒”地响了一下,却是老妈开的门,开口问她:“要吃饭吗?”
她站起身,下意识地把手揣进上衣的口袋里,仿佛下定决心般地开口:“我……我要出去一下。”
不管怎样,此刻,她是这样决定的。
不然放任自己这样下去的,她只可能变得越来越奇怪的。
市立医院,出了电梯左拐,1417号病房,慕容秋渊正在和妹妹慕容静水说话。
病房里还有其他人,不过并不吵,每个人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很轻。
慕容静水照例是一身运动装,马尾辫,一张脸上神采飞扬,笑吟吟地捏了把水果刀正在削苹果,帮慕容秋渊带过来的东西正放在他的床头小柜子上。
她的手指很细,也很灵活,水果皮削得薄薄的,却并不断,长长的一绺垂了下来,她看着只是笑,存心要削出一个完整的苹果。
慕容秋渊看她一眼:“你就喜欢这样玩。”
“这可是个技术活呢。”她依旧笑,看起来倒真是十分爱笑的姑娘,一双眼睛微微弯起来,眸子亮晶晶的,看着慕容秋渊有点不怀好意,忽然开口说:“我看到你那个半路出家的小徒弟了。”
他没有提防她会说到梁芮瑾,停了片刻才轻轻“嗯”了一声,一抬脸却看到静水促狭的表情,脸就不知道为什么热起来了,辣辣的一片。还要强撑着。
慕容静水忍着满眼的笑意看着他局促的表情,心下明白了八九分,笑眯眯地拈起削完最后一刀而脱落的果皮,站起身丢进垃圾筒,拿着那苹果做诱饵,看着他坏笑着开口:“哥,你觉得她怎么样?”
“她……很好。”防备地看着静水,他可不想和她继续这个话题,刚才趁她出去买东西的时候他曾经打了个电话给梁芮瑾,此刻听她这么陡然一提,他倒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
“你怎么会想到教她?她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喜欢做运动的样子。”慕容静水好奇地问他。
“她……小孩子脾气罢了。”他想着当时梁芮瑾“胁迫”他的样子,脸色一瞬间温软,他自己没有在意,慕容静水却笑了一笑,看在眼中。
看着静水的表情,他连忙调开话题:“最近训练紧吗?”
“还好,不过教练还是给了我四天的假,说让我放松一下,不要太紧张了,过几天就要加大训练量了。”慕容静水一边说一边顺手喂了哥哥一口苹果。
“好好训练,不要太在意最后的结果。”慕容秋渊点了点头,看一眼静水的表情,倒没有太担心。
“放心,”慕容静水眸子一转,突然又开口:“可惜你受伤不能再归队,不然的话,哥哥,我还真想念小时候看你练习击剑时的样子。”她拿过床头柜子上的袋子,从里面抽出一本相集,意味深长地叹息了一下。
慕容秋渊有些狼狈,他没想到她居然把这个也带了过来,“别看了。”他伸手把那相集合了起来。
“哥,其实你还是很怀念以前训练的日子吧。”慕容静水叹了一下,他总是习惯掩饰隐藏,其实当年他……是很遗憾的吧。
“没什么了,好多年了。”他笑了一下。
“可惜啊。”慕容静水感叹无比,一颗苹果给哥哥吃一口,自己也吃一口,居然不知不觉的就把那苹果给吃完了。
他们自己没有在意,但是看在不知情的人眼中,却只能想象得到他们的关系是多么的亲密——起码梁芮瑾是这样想的。
慕容静水看一眼那相集,里面有哥哥各种训练时的照片,没办法继续自己的训练,幸好他还有这个可以回忆。
她站起身,“我回家了,老妈说帮你煲了汤,我等下帮你带点儿过来,你好好休息。”
“去吧。”慕容秋渊微微一笑,对她挥了下手,“慢走不送。”
她却伸手揉乱哥哥的头发,大笑着扬长而去,出门的时候觉得似乎暗处有什么东西一闪,她疑惑地抬头,却没有看到什么,也就没在意,进了电梯下楼去了。
病房里,慕容秋渊伸手在那相集上摩挲了一会儿,将它重新放在柜子上,然后闭上眼睛休息。
她只觉得紧张,心里却有些莫名的委屈。
刚才只看到他和她在相视而笑,那样合拍,那样相像的两个人,在一起便仿佛是整个世界,看了让人觉得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她站在门外,只是发呆,什么也不想做,只觉得自己跑过来是那样莽撞,觉得一时间连自己的手脚仿佛都无处安放似的。
病房里的人几乎都在休息,刚才她跟护士磨了好大一会儿护士才肯让她进来,所以她现在静静地走进去,站到他的病床前,却不敢发出什么声音来。
脚步极轻极缓,呼吸几乎难以感受,她走过去,静静站了几秒,然后在他床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他仿佛睡着了,眉毛微蹙着,相貌并不好看,却端正,看起来让人无端地安心放心,睫毛却很长,是他这张脸上最精致的部分——她有些想笑,目光往下滑,看到他的左手覆在右手上压在腹部,呼吸很平稳,再往下看到他的双腿,其实被子盖着根本看不到什么,但是她还是紧张,不知道他的腿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会弄到要住院的地步?
以前训练的时候经常看到他给自己上药,但是她并不知道他的腿会伤得这样厉害,如今看着他,倒觉得他仿佛比以前瘦了许多,轮廓清晰,却原来,他也是这般好看的。
想到那一晚看到正在做练习的他,身上充满了力与美的劲道,与现在截然不同。
或许正是从那一刻起,她便注意到了他吧……
梁芮瑾蓦然收回了目光,一转眼,却看到床头柜子上的相集,轻手轻脚拿了过来,小心翼翼地,生怕惊动了他,抬眼看一下,他的呼吸绵长平静,她稍稍定了下心神,慢慢打开。
里面居然是他各种各样的穿着训练服或是常服时的训练照片,手里提着剑,或微笑或沉默,眼神或飞扬或沉静,一瞬间的静与动都掌握得那样好,就着床头昏黄的光,她的手指有淡淡的阴影落在相片上,几乎都要看不太清楚他的样子了,她只好收回手指,一张一张慢慢地翻看。
耳边静悄悄的,仿佛能听到心脏扑通跳动的声音,每翻开一页,她都要慢慢地收回手指,认真地看着照片里每一个他。
那样鲜明的纪录应该是属于以前的他吧,难得的专业,看起来就是最顽皮的表情也带着三分认真严肃,她看着看着,心里就不由得急促跳动,只想着,原来他是这样的。
相集并不大,翻到后面的时候,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却见他依旧静静安睡,那样平静,一若初相识的时候他借肩膀给她哭泣时的沉稳,渊停岳峙般,让人无比安心。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下意识地看那最后一张照片,她开始只是随便扫了一眼,那是一张大概有七寸大的照片,照片里起码有六七个人,穿的却不是训练服,手里却都拿着剑,一眼看去,却至少有两三张脸是熟悉的,偶尔会在中央台5套见过,她抬头又看他一眼,觉得他突然有点陌生,但是却又这样熟悉,低下头又看一眼那照片,但是这一眼,却让她几乎惊讶得叫了起来,眼里瞬间闪过小小的火苗,烧得一双眸子亮亮的,她揉了一下眼睛,往台灯前凑了一凑,仔细看那照片上人的衣服。
衣服很普通,但是几个人的衣服却是一样的式样,像是特制的,上面是一式的圆扣,五角硬币大小,银色质地,或许是照片照得太过清晰的缘故,上面的花纹隐约可见,甚至花纹正中的字母都能隐约辨别得出来。
她突然莫名地心慌,看着那衣服的式样,耳边一阵轰鸣,仿佛一瞬间沉到了黑暗中,过了半晌才清晰了过来,又看得到亮光,耳边也听到了声音,背上却忽冷忽热的,仿佛突然生了风寒似的头重脚轻。
下意识地伸手揣进口袋里,她的手渐渐收缩,这才发现她无意中居然将那个有关她记忆的证物一起带了过来。
直到刚才那一刻,电光火石般的一瞬,她才突然想了起来,那枚扣子到底是从何而来。
小时候顽皮,有一次追着邵苏到他外婆家玩,但是邵苏却一个人跑在前头,她跟他赌上了气,一个人跑回家,在过马路的时候却无法辨别方向,眼看着一辆黑色轿车向她冲过来,她却吓得软了脚,根本就没办法动,要不是有个人把她推开,只怕她早就做了无辜的车下亡魂。
当时受到的惊吓太大,她一个人呆坐在路上,雪白的裙子上都是泥,上面星星点点地沾了些红色的血迹,手心里不知道抓住了什么东西,紧紧扣在手里,知道被人抱进医院也没有送,后来老爸老妈冲进医院,只晓得问她怎么样,她却一个字也不会说,害得邵爸邵妈好好地修理了邵苏一顿……
“你怎么又哭了?”低而平稳的声音突然响起来,梁芮瑾抬头看他,眼泪却只是流得更急。
喜极而泣——要怎么说他才明白?
她却只是瞪他一眼,“要你管?”
慕容秋渊侧目看向她,却见她手里拿着的东西,面上一赧,口中要说的话也就顿了一下,再看她虽然语气凶巴巴的,眼泪却掉得那么急,不由开口:“你不要再哭了,不然……人家还以为是我害你掉眼泪的。”
她连忙转过脸去,心里忽喜忽悲,一双眼睛又转过来瞪着他看,“我才没有哭。”手却忍不住有些发抖。
她此刻坐得那般近,他突然抬手,轻轻抚去她的眼泪,她一下子呆住,面上顿时烧成一片,大窘之下,连忙拍开他的手,手里的东西一下子“嗒”的一下掉在他床上。
“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哭。”他静静开口,目光转回去看她掉在窗上的东西。
那是枚样式很普通的银色圆扣,上面压了一圈奇特的花纹,像四叶草,花纹里写了个小小的“M”,放在手心里,有种冰凉的沉沉感。
他惊讶地半直起了身子,拈起那扣子,“你怎么……会有这个?”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是看着摊在膝上的照片不说话,他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两个人静了片刻,他突然轻轻吁了口气,初时无声微笑,最后却笑出了声来。
她横眉竖目,开始还要努力撑出和那扣子毫不相干的事实,但是后来,却不知道为什么,发现脸上早已经爬满了微笑。
他笑着笑着,腿上却觉得一麻一酸的,忍不住蜷起膝盖,伸手去捶了两下,面上带了点痛苦的神色。
梁芮瑾连忙拉开他的手,帮他在膝盖上揉了两下,要收手时,却觉得自己刚才的举止简直是莫名其妙,想要避嫌,只怕也晚了,一张脸上顿时飞遍红霞,偷偷抬头看他,却见他一双眼睛亮亮的,神色却有点不自在,她顿时也不自在起来,又急又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才好,待要收手站起回家,却发现他握着她的手,怎么也没有放开。
他笑了一笑,清了下嗓子,略有些不自然地调开了视线,“我知道了,那个小女孩……是你。”
她挣了一下,脸上更红,却没有挣开他的手,手被他拖进被子里紧握着,她只觉得浑身都在发烫,仿佛没地方安处,口中却不自觉地回答:“是我。”
话出口,她不自觉地看他一眼,他正好也抬眸看向她,两个人目光相撞,同时都是大羞,讷讷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却又仿佛觉得这个时候根本就不需要再说什么,他和她心里想的是什么,彼此都心知肚明,根本不需要语言。
门外此时却有人“咭”的一声笑了起来,她一时紧张,一下子抓过他挡在身前,从他背后看来人,却见是个高挑的女孩,扎着马尾,可不就是那个慕容秋渊的“熟人”?
慕容秋渊看着妹妹静水,有点头疼,“这么晚?”
“不晚,还赶得上看戏。”她笑眯眯地开口,看向躲在哥哥身后的女孩,“你好啊,这么晚还来看我哥哥,真是有心。”
哥哥?
梁芮瑾惊讶得瞠大了眼睛,原来他是她的哥哥?!
她……她根本就是被她骗了嘛!
只是此刻,手被他暗暗握在他手里,就是有天大的火气,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发出去了。
慕容秋渊回头看着她微微一笑。
她一愣,不自觉地转过脸去,只觉得此刻才是真正的面子里子全掉光了。
但在此刻,小小病房内,却让她觉得莫名温暖宁静,却怎么也不想离开了。
尾 声
终于,到了比赛的那一刻,即便已经输了那么多,她还是站在了比赛的舞台上。
台下众人无声,梁芮瑾拿着剑的手微微发抖,此刻,这个台上,有她,有他。
对面的邵苏持剑的姿势英挺而笔直,但是此刻她眼中,却只有一个人的影子。
她在想着慕容秋渊教给她的东西,邵苏的打法更习惯于守,只要她主动进攻,先发制人,那么他会因为近距离的攻击而感到束手缚脚,从而会给她创造得分的机会。
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
她微微一笑,虽然别人无法看到她的笑容,但是却明显觉得,她的攻势突然变得凌厉。
如果他要刺你,你还可以耍赖。
她忍不住又是微笑,想到他给她讲解当年三剑客与意大利队狭路相逢时的遭遇。
不然就选择别的拖延招数,可以调节一下当时的心理承受能力。
没想到他看起来这样老实的人,居然会这样教她,可是当时他却一本正经地看着她说:“难道你要跑操场上大喊大叫去丢脸吗?”
她一想到和于渺的赌约,顿时坚决摇头。
只要能拿下一分,她便赢了,只是要委屈于渺了……
眼前一花,邵苏的攻击更加凌厉,她堪堪闪过,只觉得身上一热,居然惊出了一身冷汗。
你只要想着自己不要失分就可以,不要太在意赢的结果。
他还这样教她,和他们。
分心向台下看去,训练场里,围了很多人,但是坐在人群中的他,却依然让她一眼认出。
好像看到他在对她微笑,伸手对她做了个“V”形的手势。
一分心,邵苏的剑就毫不留情地刺了过来,她身子微微一侧,避开他那一击,随手将剑朝他身上招呼了过去,此刻,她和邵苏的距离极近,她只在心里想着,已经连失了好多分,要怎样才能拿下那一分……
尖锐的哨音突然响了起来,台下的众人也叫了起来,梁芮瑾目瞪口呆,看着裁判和众人对她示意她得了一分。
对面的邵苏惊讶地一笑,伸手抱了下她,却被她伸手推开,随即跳下了比赛场地。
“我赢了他一分。”原来她真的可以做到,她惊喜、狂喜,一只手提着剑一只手挂在他脖子上又跳又叫。
击剑社内众人顿时哗然,凭空冒出了这么一对,实在是让人太过于吃惊。
“是的,你赢了他一分。”慕容秋渊不好意思地迎上众人的目光,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背,帮她除下了面罩,面罩下的她,笑得神采飞扬,脸上虽然有细细的汗,但是他却觉得,她依旧那样美丽,眼神如秋水潋滟,不再有眼泪的她,像颗小太阳一样,让人无法逼视。
她依旧笑,习惯性地勾起他的手臂,“我们去庆贺。”
“可是比赛还没完。”他无奈提醒她。
“不管他,反正我赢了他一分。”她理直气壮地丢下烂摊子给邵苏收拾,反正还有一堆击剑社的男生们想挑战他,不缺她这一个了。
慕容秋渊抱歉地对裁判苦笑一下,人却还是随着她的脚步走远了。
自从那次在医院的事后,他和她之间,就仿佛突然有了莫名的默契,没有任何表白和刻意的说明,他和她,很自然地就走得特别近了。
他没有再问她是不是对他有不一样的感情,因为那样的话,只怕她又会恼羞成怒,瞪着眼看他,然后说些让人又好气又好笑的话。
“小瑾,你不是就这样走了吧?”有人半路杀了出来,上下前后左右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她和慕容秋渊握在一起的手。
梁芮瑾看到来人忍不住面上一热,想要甩开慕容秋渊的手,却发现他根本没有松开的意思,但是看着于渺一脸算计的笑容,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笑得分外阴险,“亲爱的,请立即绕着操场喊一百声你是猪吧。”
于渺顿时干笑起来,若无其事地抬头,“天气好热,我看我还是出去吃点冰好了。”说完就要转身走开。
“你是想反悔吗?”梁芮瑾在她背后笑得分外得意。
“我才不会!”她转身,咬牙切齿。
“去吧,不送。”她大方地摆着手,拉走一旁无奈的慕容秋渊。
“不会吧,你真的让她……”慕容秋渊无奈地笑。
“谁让她刚才准备笑话我?”她磨了磨牙。
“笑话你什么?”他笑笑地开口。
“笑话我……”她突然停了下来,抬头看他一眼,又懊恼又尴尬,小小的贝齿咬住红唇,“连你也要取笑我!”气嘟嘟地甩开了他的手,她一个人走在前面。
他走上前去,重新拉住她的手,她却又甩开,如是几次,最终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被他拉着朝前走。
“你要去哪儿?”她依旧气嘟嘟的,面上却红红的,不知道是天气太热还是别的原因。
“天气很热,我们去吃冰。”他笑着开口。
“好啊。”她一下子开心起来,斜斜看他一眼,却撞到他含笑的目光,不由低下了头,微笑,一直微笑。
长空碧远,云淡风轻,真是个好日子,
她在心中这样想着,只觉得被握住的手上,虽然热热的,却没有出汗,一点儿也不讨厌。这样真好。
天太高,云太淡,草太绿,太阳太刺眼。
于渺咬牙切齿地暗自唾骂重色轻友心狠手辣的“好朋友”,居然让她这么丢脸,但是被一干好热闹的人看着,她也只好咬着牙撑下去。
“我是猪!”跑两步。
“我是猪!”再跑两步。
坏蛋小瑾,看她以后怎么修理她。
“我是猪!”再一句。
“她是猪?”有疑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瘦不拉叽的居然敢胡扯自己是猪?!”
身后顿时传来夸张的笑声。
一本正经的话语搭配这么让人吐血的话简直让她几乎想杀人,她蓦然回头,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哪个混蛋笑话我?”
“同学,拜托你想说大话之前先照照镜子,你这个样子,估计猪也不会承认你是它的同类。”一堆人中走出一个家伙,瘦瘦高高的,样子倒不丑,但是嘴巴却这么毒。
“你去死!”她火冒三丈,“你才像条蛇,还是眼镜蛇。”谁让他戴眼镜?
“瘦皮猴!”轻蔑地看她一眼,郑燕青可不会吃亏。
“眼镜蛇!”于渺冲到他面前和他叫板。
“瘦皮猴!”
“眼镜蛇!”
……
周围的人羞愧地掩住自己的脸,天啊,这两个人到底有多大了?
但是争执中的两个人根本没有注意到,依旧在进行无聊的口舌之争。
天太高,云太淡,草太绿,太阳太刺眼。
于渺伸脚踹了他一下,然后襥襥地走人。
天气实在是太热了,她需要降一降火气,不管了,吃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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