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巫医不分,巫师同时也是医生,催眠术从巫术蜕变而来。它曾以一种神秘诡异的姿态存在于中国和世界历史中,始终蒙着神秘的面纱。当科学家开始关注它的时候,催眠学便渐渐从神秘仪式中剥离开来。直到今天,还有人在质疑它的真实,却并不妨碍催眠学术成为科学领域和神秘文化领域里绝对重要的双面角色。
祝由术的到来
催眠术在世界历史上的古老不亚于一些国家的历史,早在5000多年前,催眠术就以宗教巫术的身份出现在埃及。大概由于这种原始记载出自于欧洲,人们便下意识认为催眠术是西方世界的独有产物。实则不然,早在2000多年前的中国,催眠术便以祝由术的巫医形态出现,并被载入《黄帝内经》。如果“《黄帝内经》是黄帝医学知识的整理”的说法是正确的,那么祝由术则出现在中国黄帝时期,甚至更早,也就是说,催眠术在中国的诞生时间跟在西方的诞生时间不相上下。
关于祝由术,在远古时期并不是纯粹的医术,而是带有神秘色彩的巫术。在蒙昧落后的远古时代,医术并不能用来解决所有病痛,甚至连重一点的感冒都无法治愈。当医药死角越来越大的时候,人们便把缓解身体不适的希望寄托在“神”的身上。所有超出现有认知的现象都归属于神迹,自然而然,人们也把祈祷神的庇佑当做解决一切棘手问题的方法。于是,一群以祷告为职业的人瞬间繁盛起来,他们就是“祝由师”。祝由的本意就是向鬼神祷祝,并说明自己祷祝事情的缘由。在治疗病人时,祝由师会念动一些咒语令病人放松心理戒备,然后让病人尽情说出自己的一些病由和难解的心结,这跟现代催眠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除了对待病患,祝由术还常被用来祈祷战争胜利、家族荣兴以及破除灾害等。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祝由术是一种针对群体的心理疏导方法,能够增强人们的信心。不管是患者,还是其他人,通过祝由术都可以获得心理上的慰藉和解脱。当人们以为虔诚的祷祝获得了神灵的庇佑,就自然对自己的健康和未来充满信心。当然,祝由术的确是一种带有神秘色彩的巫术,它是采取辟邪、驱鬼的形式让人们获得平静。祝由师在其中扮演了可以跟鬼神沟通的灵体,从而获取患者的信任,让患者精神高度集中,并心怀感念。根据现代心理学的研究,患者精神的高度集中有助于提高其本身的免疫力。
祝由治病
祝由术在巧妙利用患者心理的同时其实也在进行一定的物理治疗,比如祝由师有时会在施法之前在患者身边放一个火盆,用以驱鬼辟邪,而火带来的高温正好可以让患者发汗,这样一来,普通的伤风感冒、上吐下泻就会得到一定的治疗。这种发汗的做法一直到今天都在被医学沿用,只不过火盆换成了药物。不过,祝由术在心理治疗上的贡献远远大于其在物理治疗上的突破。古籍中有不少关于祝由师治病过程的记录,在《史记?扁鹊仓公列传》里,有一位名叫中庶子的人讲述了他亲眼目睹“苗父”实施祝由术的全过程。苗父是一个上古时期的行医者,至于上古时期是指何时,无从考证。苗父将一种名叫菅草的植物编成席子,供病患和自己坐卧,然后用草茎编成狗的样子。不管患者所患何病,苗父都会拿起草狗念祷告咒语,据说咒语结束之后,病患便会康复如初。
奇怪的是,苗父所用的祷告咒语仅仅十个字。而就这十个字成了无数人脱离病魔折磨的法宝。当然,史料记载难免夸张,而且真正能够治病救人的绝对不只是那十个字。根据现代医药学家的研究,患者听不懂祝由师的祷祝咒语,正因如此,他们才会肯定这种咒语是鬼神才可以听懂的语言,并坚信自己会由此得到鬼神的庇护,使身体有所好转。这是一种典型的心理暗示,也可以叫做心理催眠。苗父利用这种手段可以治愈一些不是很严重的疾病。祝由治病,是远古时代最受欢迎的一种手段。祝由师也被称为巫医,跟巫术有着不可分割的密切关系。在《山海经》里记载着“十巫”:巫咸、巫即、巫盼、巫彭、巫姑、巫真、巫礼、巫抵、巫谢、巫罗。这十个巫医即是当时著名的祝由师,治愈过很多病患。在《海内西经》里也有“六巫”:巫彭、巫抵、巫阳、巫履、巫凡和巫相。记载中他们懂得不死之药的制作方法,也是较为出色的祝由师。一直到儒学成型的时候,巫跟医才逐渐区分开来,巫发展成玄学,而医则发展成一套完善的理论系统,直至中医药学的创立。当然,这并不代表祝由术的消失,它依旧活跃在历史舞台上,只不过从以前较为正面的出现转为民间流传的偏激手段,但这丝毫不影响它在医学、心理学上不可或缺的地位。
催眠术在西方
有关催眠术历史的最早记载要从公元前3000年的埃及开始算起,根据考古学家的研究,埃及的自然女神埃西的神殿中就有一些明显的催眠特征,比如女神摆出的催眠姿势。事实上不管在哪个国家,催眠都跟宗教仪式如影随形,通过一些带有神秘色彩的治疗手段影响人们的生活,它们被称为灵疗、灵修。催眠真正以一门独立的学科出现是在18世纪,医学博士麦斯默通过对灵疗的仔细观察发明了一套模仿宗教仪式为人治病的方法,并加以磁铁改善治疗效果,它被定义为“动物磁流学说”,也就是催眠学的雏形。有了麦斯默的研究,后人才在此基础上有了更为深入的探究,因此麦斯默也被尊称为“催眠之父”。不过发明“催眠”一词的并不是麦斯默。1843年,麦斯默的学生带着“磁流术”到英国进行展示和推广,当时一位名叫詹姆士?布莱德的外科医生对此十分感兴趣,便开始对磁流术进行深入研究。他首次使用“Hypnosis”一词用来代表麦斯默的“磁流术”,意思是睡眠,并创立了一整套关于催眠的系统理论。后来“Hypnosis”传到日本,被日本学者翻译为“催眠”。“催眠”一词诞生初期,遭到了不少人的反对。反对者认为“催眠”一词会引起不必要的误解,应该叫做精神学、动物磁流术等等。但“催眠”
这个词简单形象,又带有几分神秘味道,十分贴合其宗教出身,于是便广泛流传起来。
催眠之父
法兰兹?安东?麦斯默,出生于1734年的奥地利。年轻时就是一位玄学爱好者,喜欢占星术,研读过神学。他对催眠术的首次印象来自于麦克斯米伦?海尔神甫,这位神甫身兼神职和维也纳大学教授两重身份,他的独特之处就是可以利用十字架为病患治病。这在麦斯默的眼中是一种十分神奇的治疗手段,神甫用镶着珠宝的十字架放在病人胸前,口中念着拉丁文。片刻之后,病人便会昏倒,更确切地说是睡着。此时,神甫会向病患发出一些口令,比如移动你的右手、心跳加速等。令麦斯默惊奇的是,病患竟然如同木偶一般按照口令去做。然后神甫告诉病患“你现在死了,但等一会儿就会复活”。病患的脉搏瞬间消失,如同死了一般。不久之后,神甫将十字架放在病患身上,然后说“魔鬼已离开,你的身体会好转,现在立刻醒来”。病患应声睁开眼睛,病情立刻有所好转。就麦斯默现有的学识而言,还不足以解释这一切背后的科学理论,他只能相信,这是一种神甫才有的神秘力量。1776年,麦斯默获得医学博士学位,而此时他研究神甫治愈病患也有几年时间,并从中发现了一些科学痕迹。他将这一研究以论文的形式发表,表示宇宙中存在许多磁性的流动体,它们是生命得以维持的根源。换句话说,人体中存在很多磁性流体,它们负责维持身体各个器官之间的平衡,一旦失去平衡,身体就会生病。为了治愈病痛,人体会本能地从动物那里补充磁流,使身体内的磁流恢复平衡。
这就是动物磁流学术的精髓所在。为了证实磁流术的可信度,麦斯默展开了一系列用磁流术治病的表演。治疗收获了不错的效果,同时也收获了如潮的好评和偶像般的崇拜。刹那间,无数患者要求麦斯默用磁流术治疗自己的疾病。磁流术无疑成为医学界的一颗新星,但它同时在遭受着无比苛刻的挑剔和反对。麦斯默无法忍受越来越强大的反对音浪,便离开故土到了法国。可惜的是,麦斯默并没有因为到了新的国度而得到安稳,他和他的磁流术依旧在法国受到了质疑。法王路易十四颁旨成立皇家委员会,专门调查麦斯默的磁流术疗法。经过多个试验,皇家委员会最终否定了磁流术的医学效用,并将其定义为迷信。麦斯默瞬间成为千古罪人,被法国医学界视为庸医、骗子,动物磁流学说也成为骗人的、愚昧的、下流的“娼妓科学”。在法国受挫后,麦斯默只好游走于其他国家,为一些穷人免费治疗。1815年,麦斯默去世,可他的学说却永久存活下来。
从催眠到精神分析
麦斯默最终没有在有生之年看到磁流术对未来科学的影响,但后人并没有忘记记录下磁流术到催眠学术的演变过程。催眠学术经历了狄?派西古、詹姆士?布莱德、詹姆士?依斯岱夏尔科、李波特、伊迈尔?寇艾、约瑟夫?布鲁尔等诸多优秀科学家的研究,最后以一种端正的姿态出现在心理学的教案上。在这个过程里,约瑟夫?布鲁尔的研究将催眠学从单纯治病演变到寻求症状的病因,这是一个质的飞跃,他从根本上改变了催眠学在医疗上的作用。1880年,布鲁尔偶然发现,患者在被催眠的状态下可以跟治疗师谈话,而且能从谈话中找到患者不良情绪的根由。
只有找到病根,才能真正做到对症下药。布鲁尔的发现告别了过去用催眠直接治疗患者病情的手段,而是将催眠变成了寻找病根的工具。提到布鲁尔的贡献,就不得不提到另外一位著名的精神分析专家——弗洛伊德。这位全球闻名的精神、心理医师跟布鲁尔合作编著了《歇斯底里的研究》,里边提到了布鲁尔的重要发现。如果说布鲁尔改变了催眠在医疗中的作用,那么弗洛伊德就是将这种改变进行创新的先驱。就弗洛伊德本人而言,催眠曾是他研究中难以突破的一个难点。他同意布鲁尔用催眠找寻患者病因的方法,但是他本人却很难将他人导入催眠状态。经过反复试验和钻研,弗洛伊德从另一个侧面找到了从患者自身寻求病因的方法,叫做“自由联想”。这种方法不需要患者进入催眠状态,只需要患者随时说出当下心中所想,而且不能漏掉任何一个细节。弗洛伊德可以从无数看似没有关联的细节中找到联系,并最后通过判断得出患者的病因,这就是他从催眠到精神分析的转变。可以说,催眠学让弗洛伊德深掘出精神分析的治疗奥义。
从某种意义上说,精神分析疗法是催眠学的一个变种。1950年,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疗法风靡全球,让很多医师放弃了对催眠的孜孜追求,转而投入精神分析疗法的怀抱。不得不承认,催眠在这个时期跌入了谷底,备受冷落。当然,催眠术在每个时期都会发生不同的地位变化,无论是辉煌还是低落,都无法否认其在心理学上的重要地位。弗洛伊德成功地将人们的注意力从催眠转移到精神分析,但是催眠的治疗效果依旧斐然。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催眠术使很多由于心理负担过于沉重而导致失眠、呆滞、体重速减、惊慌、失语等症状的前线战士得到康复。根据科学考证,催眠的确可以治疗人格障碍症、歇斯底里性失忆和沉默、失语、神经性过敏、偷窃癖、忧郁、光线恐惧等种种疾病。不过,经过催眠治愈的患者也存在很高的复发性。专家们为了减小复发可能,在催眠的技术上增加了说服、再教育、再制约,甚至精神分析等其他手段。从古老的宗教仪式到具有科学精神的学科,催眠成为神秘而又常见的文化现象,它保持着古老而新鲜的面孔存活在历史中,去挑战更多的质疑和不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