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着清高出尘的冷然,神秘莫测的身份,精眸如刃,没有奸商敢在他面前耍诈,于是依依每到要和商人订合同,什么地契,房契转让书,木料合同,书画买卖,最爱叫上他,他也只好勉强顶着他的皮相陪依依四处镇场子,遇上故意刁难,笔下使诈的,他总是哼一声,然后就有一柄飞刀有意无意地射向什么无辜的蚊子,苍蝇,而那小小的蚊子苍蝇通常在这比自己身子大不知几千万倍的刀下还不能死,只是掉了些脚,损了些翅膀,落在那些奸商面前。于是一切继续在亲切而友好的气氛中顺利地进行着。
这日工程已进行到差不多收尾阶段,依依向江西一个久负盛名的瓷器小镇订了四车瓷具,包括碗,盘,碟,瓶,以及配饰用的瓷珠,瓷玩,交货这日,那名瓷器商人带了一群人来交货,依依一掀车盖,用稻秸编成的席子相互隔开的器具下,满满当当的各类器具分别套放着,商人各拿了几样青花,彩瓷给依依看,瓷器确实上等,依依很满意,再点了点数目,不错,一边准备结帐,一边让人往里搬。“慢!”凌霄鹤翩然出现了:“急什么,我也来鉴赏鉴赏。”
商人脸色一变道:“你是谁?我和这位凌老板交易,与阁下什么相干?”
“不好意思,在下正是老板的长兄。”商人紧张起来,看着他探手车内。凌霄鹤一叠碗具取出,解开精心包扎的草缚,将面上的好瓷器拿开,依依一看,下面套放着的却全是劣质品,花式纹样粗糙不堪,质地黄浊,却是最末等的,贫家人才用的粗品。
依依沉下脸来,止住搬运之人,冷冷地道:“没想到还有这一招,看来我太小看林老板了!”
林老板也沉下脸来,挑衅道:“怎么,东西也给你们运到了,想反悔?”后面几个彪形大汉上前一步,虎视眈眈,其中一个大汉大吼一声:“呀呀呀!”往下一蹲,嘣地几声响起,衣屑纷飞,露出千锤百练的,铁一样的古铜色肌肉,一块块像油抺过,刀琢过,硬邦邦地随着动作不停跳动,像刚从热粪池捞上来的一般,浑身热气腾腾,面目狰狞,拿起一块青石就往自己头上砸!
“啊!”依依尖叫一声,“呯!”石屑石粉纷飞,壮汉的头安危无恙,“啊!”依依惊喜地跑上去,一把抓住壮汉:“你叫什么名字?有没人告诉你你实在很棒,棒呆了简直!留下来吧,留在我身边,我给你吃给你住!这么帅的人跟那么市侩的商人实在埋没了你,跟着我混吧!”
壮汉不知所措,怎么这个老板的反应和从前遇到的完全不一样?当然有人这么欣赏他,他是很高兴啦,忍不住对着依依咧着嘴笑了笑,依依再次发疯,一把抱住他:“笑一个,再笑一个!”突然身体飞了起来,像被人揪着衣领回头一看,凌霄鹤冷冷地看着她,似在谴责她的荒淫无耻……
这才想起自己的职责,咳了一声,正色道:“林老板,怎么,买卖不成就来砸场子了?”
林老板哈腰笑道:“真是对不住,弟兄们都要养家糊口,性急了些。这东西你不满意可以不要,钱可得照数给我!否则,兄弟们做出不太礼貌的事,我也不好制止。”
依依围着林老板转了两圈,好像很伤脑筋似地,想了又想,最后摇了摇头道:“可是我不想要呢!我的大哥,你问他,他要是肯要,我就把钱分文不少全给你。”
林老板看了看凌霄鹤,这还不容易,不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罢了,下巴一抬,几个壮汉唿啦一声全围上去,虎视眈眈地盯着传说中的书生。凌霄鹤恍若不觉,看了看劣瓷器道:“这东西,留着只会又拿来骗人,不要也罢。”手起手落,轻轻拂了一拂瓷器,长袖一挥,便要走。林老板上前哈着腰笑道:“我们兄弟可是几天没赚到钱了,你不要可不行。好歹赏口饭给兄弟们吃。”眼色一使,几个壮汉开始运气起来,肌肉一块块蹦出来,面色狰狞地盯着凌霄鹤,动手之意再明显不过。
僵持中,一阵街风吹过,突然车中起了一阵白色粉尘,迷了林老板和几个壮汉的眼,林老板略觉蹊跷,往车内一看,只见刚才这个书生用手拂过的车子,里面的瓷器竟一个也无幸免地全成了一堆粉末,最绝的是当时毫无异状,风一起,这堆瓷器竟如地下埋了千百年的衰朽一般,无声化为尘烬!
凌霄鹤笑道:“来来来,林老板,我们进去好好‘谈谈’。”一边说一边热情地用手便拉。林老板惊叫一声,见了鬼似的车也不要了,回头就跑,转眼没了影,几个壮汉愣了神,不知该怎么办?从没遇见过这种情况,闪了半天神,这才后知后觉地跟在林老板的身后踏踏踏地跑掉了。
依依遗憾地看着一群壮汉跑掉,道:“就这么跑了?戏也不演全!可惜那个健美哥哥,没留住。”
又是一道杀人的目光袭来,依依被刺得体无完肤,回头就跑:“我去看看新来应聘的厨子!”
凌霄鹤无奈地瞪着她离去,拍拍白得耀眼的天茧绸长袍,他只穿天茧绸制成的衣物,而且只要白色,大街上,他是最引人注意的,尤其最吸引是八个月以上,八十岁以下的女性公民,可惜,就有人不懂欣赏,天天把他当杂工。眼睛余光见到一个人向他点点头,他知道那不是暗探,暗探在万春楼下等到天明,终于相信依依只是个小色狼而已,早就撤了,现在这个人是……
来到街道拐角外,那个人与他擦身而过,一封信瞬间进了他的长袖,那人连连打躬,却轻声道:“少主,这是您要的资料。还有这阵子堂中他们开始动起来了。”
凌霄鹤笑着摆摆手:“知道了,你回去继续观察。”
仿佛只是一个过路人不慎碰到肩膀,二人客气谦让了一阵,凌霄鹤继续往前去,到那条街上最有名的小蟹肉包店买了一笼小笼包,用荷叶包着带回楼内。
依依的“未来事业”工程尚未全部完工,招牌店名也还没取,因此大家都只称它为“楼”,工匠们正在粉饰最后一层彩漆,此刻依依正在楼后的小院内对新来应聘的厨子进行问话,凌霄鹤将身子轻轻向后倚在一根柱后,斜斜地看她。依依的明眸在日光下越显得清澈透明,阳光下,她脸上淡淡的金色绒毛如一圈光晕将她包围,一头乌黑秀发闪闪生光,整个人便如一个调皮的小仙子般跳动与杭州相同的灵秀与生机,可是在这灵秀中,有股说不说高雅,**************,他突然脑海中跳出了这句话,她究竟是谁,竟让自己一路上心甘情愿地为她保驾护航?只是一个逃脱的小宫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