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龙****命人对长城以北的动静严加监视,愈加防守,但自从那日迎回单于后,那一万人马便没入大漠不再出现,这让朝中的大臣极是担忧,这支队伍来无影去无踪,若是几时攻打国门也这么恍然如鬼,国堪忧也。一时间,朝廷上下满是惴惴人心。
有人欢喜有人愁,这里有人不安,那里就有人开心得要命。
在长城外的依依这日子过得却是逍遥闲散。
大漠风沙连天陌,夜如寒冬昼如暑。千里不见繁城郭,万里始得野免窝。这是关内人对关外的描述,可见关外条件恶劣,人畜难活,然而此刻这话却不贴切。
山下平原草地上,一条名为阿母河的雪山流河自山顶奔流而下,滋养万物生息,四下穹庐如繁星四散,女人们正在挤奶为酪或是制衣革备冬衣,男人打猎或放牧去了,孩子们在穹庐四周做着射鹿或杀敌的游戏,要么便在河中叉鱼为事,此时既无战事也无风雪,阴山下一片其乐融融,聪明的女人或老人含笑看着两个骑背上的人在远处偶而低语,偶而放声长笑,声动山阴。
两骑一骑为牛一骑为马,而牛背上,依依头戴一顶宽沿帽,垂下长长布缦,遮去了草原强烈的太阳光,这是受了穿错时空的那个帅哥的影响,说是防止晒黑晒伤,狂单于则是一匹黑马伴随在侧,缓辔而行。原来依依说骑牛比较有情调,虽然不知骑牛哪来的情调,但狂单于还是二话不说依了她,一牛一马正在塞外的草原上缓缓前行。
“略作停留当然没问题,我喜欢!”依依极是喜欢这个部落的男女老少,刚来不久就与他们打成了一片,混吃混喝又混睡,日子过得很舒坦,大家都亲切地称她为“依阿可拉”,依阿可拉是草原上一种紫色小花,分外娇娜可爱,一到这个季节,总是成片成片地开着,把草原半点成新娘似的娇艳,让人看了又喜欢又亲切。听说关内人从来看不起大漠上的游牧人,这话怕不对,这个依阿可拉见谁都扑,不管男女老少,见到就抱,好在民风豪爽,没人把她当荡妇,唯觉其亲切而已。
此刻寒气初消,热流未起,风吹在脸上极是舒服,依依掀起面前的垂纱,露出一张俏丽的脸,来到边塞,大家对她毫无隐瞒,是以她也早表明了女儿身,没想到更好混,比中原女子出行不便相反,这里的女子从无此忧。狂单于也从不禁她什么,哪怕正论国事,只要她愿意,尽可旁听,当然,依依也没那个功夫去听,她可忙呢,要帮其达和她的情人搓合,要帮得罪过她的侍卫教书跳舞。
“一山一水一草笠,一牛一童一吹笛,何须连年无烽火,便是人间太平期!”依依长吟道,这本是中原内景,用在此处未免不伦,但依依吟来却别有一番风味,狂单于不禁笑了,依依叹道:“当此情景,再来一管柳笛那真是景物俱佳了。”伸手便下衣下皮囊中掏出一样长长的东西放在唇边,撅嘴欲动。
狂单于遥望天际,一双鸟相伴飞过,他笑等笛声悠扬响起,提气预备与佳人伴唱,当可声振九天,等了半天,不闻笛声,倒有一种奇怪的“啧啧”声响起,不禁回头一望——瞠目结舌,出乎意料。
依依款举一支大烤羊腿正在狂啃,边吃边点头,味道不错,加了这外番的孜然和胡椒,吃来别有风味。一口接一口,见狂单于正用莫名的眼光望着她,举起烤腿问:“你要不要,挺好吃的。”
狂单于笑着看着她,摇了摇头,不是刚吃过早饭吗?吃的马奶子酒和乳酪,还有一大盘肉,现在又吃上了,难怪每天精神头十足,和壮男子有得一拼,原来是吃出来的。
“不吃?我吃。”依依不以为意,举腿又吹——举腿又啃。
“我吃。”狂单于开口了,将马控离牛更近,牛马相蹭磨,斜过上身在依依吃过的地方咬了一口:“味道很好。”
“那当然,不好吃能叫你吃?好东西要和朋友一起分享!”依依笑道。
接下来,你一口,我一口,一会儿就把一只烤羊腿吃了精光,手上油腻腻的怎么办?跳下牛背,把手在地上的草地上擦了两把,用沙土再搓搓,基本去除油污,还有一些尘土?转了转眼珠子,再在狂单于衣物上顺手又抺了两把,好了,干净如初!
狂单于仰天“哈哈”长笑起来:“依阿可拉,奇女子也!”
依依也仰天狂笑:“狂单于,真伯乐也!”
狂单于本不叫“狂单于”,只是打起战如痴如狂,狂枭无比,人谓之“狂单于”,本名叫也阔些台,但自从狂单于的名号传开,记得他名字的人就少了,只在与外邦交往的正式场合或是往来国书上才呼“也阔些台单于”。
豪放与清亮的笑声在草原上传出很远很远,打扮得如新娘般美丽的草原上一只傲鹰旁边飞着一只小乳燕,乳燕虽小,却始终不落人后,与傲鹰并驾齐驱。老人和女人们看着远处的人影都笑了,狂单于是他们的英雄,族中的神话,带领匈如人横扫大漠,打败或是索性灭了想吞并欺凌他们的大漠其他部落,为匈如达氏这支原本弱小的、全体人数包括怀中的婴儿不过三千人众的部族开创了一个新的世界,为他们争来了水草丰美的阴山与阿母河,还有远至畔江流域的那一望无际的开满依阿可拉的草原。连年的征战,合并,掠夺,让达氏比原先壮大了十倍不止,青壮年个个像壮马,由于对俘虏并不虐待,反而让俘虏不思逃离,安心以达氏为家,现在的匈如达氏一支强壮得像猛虎,成了漠北三雄之一。这样的英雄当有不一样的美人配。依阿可拉,你可是我们昐望已久的阏氏?
山的投影渐渐远去,阳光开始强烈,依依鼻间微微出了些汗,笑道:“草原的昼夜差别真大,晚上冷得要穿皮毡,向火炉,中午连纱都穿不住。”
狂单于轻轻将她的面纱放下,只留面前的一帘不放,道:“草原上的人不会让远来的贵客受苦。只要你愿意,我将为你建一座美丽宫殿,让你不再受流离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