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沧遗忽然皱起眉头,露出一丝痛苦之色,云意眸子转了转,便见他座旁的十三皇子笑得诡异。那孩子不过八九岁年纪,长得粉团似的,稚气的脸庞却阴鸷狰狞。
仔细瞧来,却正是上次在水池边鞭打李沧遗的那孩子,似乎是德妃所出,颇得圣宠。
云意注目,瞥见那孩子手中似乎是一根……针?也不知他扎了哪里,李沧遗脸都白了,却只是咬着唇隐忍不发。
云意放下酒杯,朝对面招招手:“长孙殿下,过来与臣同饮一杯如何?臣恰好有礼物相赠。”
饮宴正酣的人们顿时一静,便连皇帝也向投来惊诧的目光。
李沧遗转眸看来,清丽的面容骤然一亮,便如冬日雪卷的莲花般,璀璨逼人。
“过来。”云意旁若无人地举起酒杯,李沧遗迟疑片刻,缓缓离座,咬唇低头小跑过来。坐在云意身边时,面色绯红,隐约轻喘,竟是紧张出了冷汗。
对面十三皇子不屑:“哼,狗腿子。”
“来,喝点酒去去寒气。”云意微微一笑,斟了小半杯酒递给紧张无措的李沧遗,他红着脸接了,轻啜一口。
众人见此光景,无不恶意揣测,莫非左相大人看上了皇长孙,意欲染指?李君照不动声色,暗自留意云意二人。
此不过小小插曲,很快气氛再次热络起来。
“给你。”云意从袖子摸出小巧精致的望远镜,“这玩意或可让你看到更多的风景。”
李沧遗狐疑,在她示意下,举起镜筒看了看对面,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这、好神奇。真的给我吗?”
云意颔首微笑,“自然。”若玉微暇也治不好他的眼,或许可以考虑让苏遂弄副眼镜。不过,那是精细活儿,未必能成。
对面关注二人动静的十三皇子忽而尖声叫道:“那是什么,本殿也要!”热烈的气氛再次被打断,众人随他所指,却见李沧遗手里握着个管状物事,正局促不安。
十三皇子站了起来,指着云意:“本殿也要。”
云意淡淡一眼:“凭甚?”
“就凭我的皇子,你乃臣子。”十三皇子理直气壮。
被宠坏的孩子,以为想要就能得到。云意轻哧,漫不经心地转着手中玉杯:“本相的东西想给谁就给谁。”
“你、大胆!竟敢忤逆本皇子!”十三皇子气得将桌上一只酒杯掷出,却听得一声沉喝:“十三,够了。”
李君照将杯子抄住,面色如水,不怒自威。十三皇子对上他犀利眼神,缩着脖子不敢再吭声。
皇帝瞥了眼云意:“十三皇子喝醉了,来人,送他回宫。”
十三皇子被带走,云意看了眼皇帝,微扯嘴角。皇帝这是怕自己出手对付十三皇子?呵,传闻他宠爱德妃,爱屋及乌,对十三皇子也很是纵容。果然……这世上帝王之爱最为奢侈。皇帝看似对华妃深情不渝,不过是因为得不到。
红颜易老,艳冠群芳的华妃若没有离开,未必就能长盛不衰。
“左卿,那是何物?”见李沧遗宝贝似的收起那物,皇帝也被勾起了好奇。
“此物叫望远镜。可以将景物扩大十数倍,还可以拉近距离。”云意示意李沧遗将东西呈献给皇帝。
皇帝亲自接了,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沧遗今年十二了吧。”
李沧遗受宠若惊,声音都在打颤:“回皇上,过了年就十二了。”
许是想起先太子,皇帝神色有些阴晴不定,他挥了挥手,“下次不必如此拘束。”
李沧遗退回座位,神色有些激动,身体都在轻轻颤抖。云意笑了,轻轻摸了他头顶,却见他抬起头,灿然一笑。露出一口雪白整齐的牙齿。
云意神色一晃,此刻的李沧遗不再是弱不禁风的杨柳,却像一颗馥郁蓬勃的香花树。
皇帝将望远镜把玩了一会,很是欢喜,见群臣巴巴望着自己,哈哈一笑,将东西轮番传过,众人无不啧啧称奇。
“皇上,此物奇巧,或用于娱或用于战均可,臣提议在各国使臣来访时,可将此作为展出物之意。”
余者纷纷附议。
燕国组织的使团访问各国,说白了也是炫耀国力。皇帝正愁着没东西炫耀,听了那臣子的话,想到此物展出,或可压燕国一头,顿时龙颜大悦。
“左卿,此物是何人所造?”
想挖她的人,没门。云意笑了笑,避重就轻道:“臣正有此意,已经和太子殿下策划具体事宜。届时,定会让那些使团对我大禹国刮目相看。”
“好!”皇帝抚掌大笑,“如此,接待使团之事就交由爱卿去办。”
“臣,遵旨。”
皇帝身体到底不如从前,坐了没多久已是乏了,便让太子接着应酬,摆驾回乾元宫。
少了皇帝压场,臣子们便放肆起来,推杯换盏,高谈阔论,加上歌舞助兴,未免有人放浪形骸。
云意旁观众人百态,只觉兴味索然。
忽然听得有人议论,“唉,可怜了李、程两位大人,白白为那妖女去了性命。”
“可不是。”有人接口,愤恨中隐含几分不屑,“满朝文武竟被一娘们给耍了,老子想想就憋屈。若当日在场,定要将那贱人千刀万剐了。”
“谁能想到啊……区区女子,竟能混迹朝堂,将君臣玩弄股掌。”有人感慨万分。
“若非左相揭穿,指不定我等还被蒙在鼓里。”
“我大禹多灾多难原来竟是妖女祸国……”
耳边议论纷纷,多是痛斥辱骂姬允贞,云意听了,却并不欢喜。物伤其类,姬允贞享誉朝野,身份被揭穿却还落得如此下场。若是自己女儿身有朝一日被揭穿,还不知……
心情抑郁,云意起身离座,默然离开。
分明是秋寒侵身时节,云意却感觉窒闷。她沿着宫道慢行,耳边渐渐归于寂静。
不知不觉,来到一处水榭。风拂过水面,波光粼粼,照出她绝艳容颜。
刚踏入其中,便听得一声闷哼,云意倏然警醒:“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