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长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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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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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扇府的人到来的前三天,宫行棣将禾叶送到了朋友那里。

“禾叶、禾叶,醒醒啊……”

不知宫少爷叫了多久,睡得昏天黑地的人终于动了动,睁开眼,“大哥……”

宫行棣又叹口气,“到了,快醒醒,你也不怕我把你给卖了。”

“不怕,因为是大哥啊!”迷糊中还不忘拍马屁,拉关系。

走出马车,毕禾叶抽了口气,这是他朋友的家?!未免太大了吧!占地约有千亩的房舍依山而建,依山?

“大哥,你果然嫌弃我,是不?把我弄得这么远……”语气中怨念十足,这里已经是扬州城外了。

“别胡说!”宫行棣轻斥,“端木现下住在这里。你若想进城,他自会派人送你。”

“哦,知道了。大哥,这家几代人才造了这片房舍?”她很好奇。

“几代?应该算是一代吧。”

“骗人的吧?一代!这得花多少银子!你才是扬州首富啊。”

“这是御赐的,端木在扬州城内还有其他府邸。”

“御赐的?这家不是商人啊?”

“是商人,”宫行棣觉得她的问题又该没完了,“别问那么多,以后你就会知道了。有人来迎接了。”

跟着宫行棣走进端木府,禾叶不断咂舌:真是大呀,而且好漂亮,府内处处精雕细琢却又有一种大气之感,不愧是御赐,宫府虽漂亮也远没到如此。她就说,但凭一代人绝不可能造出这个府邸,想山西晋商前后多少代才能建成如此规模的院落。

进入大厅,有仆人走过来恭敬道:“宫大当家,我家少爷今日按旧例召见地方总管。还请二位先坐一会儿。”说完便走出去。

毕禾叶双眼四处忙碌,动不动就发出一声赞叹,到最后终于按捺不住,跑到一扇屏风前蹲下,细细抚摸。

正当心驰神往时,听得门口传来一声:“行棣!”不算低沉,略带轻软的嗓音,使得禾叶心里痒痒的,望向来人,一个高瘦的身影因背光站着看不真切。

“棠,商议完了?”宫行棣轻问来人。

“嗯。”那人走了进来坐下。

毕禾叶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张覆面的银面具,不会这么巧吧!

“棠,这是我对你提过的毕禾叶。”

“幸会。”那人没啥诚意地拱手。

“你拱手说幸会时都不看人脸的吗?”禾叶笑问。

“嗯?”来人终于抬眼看她,顿了下,有些诧异,“是你!”

很好,终不再是平调了。看来尽管那****被打得很惨,他还是认出来了,真是有够巧,那日救下她,却只将她扶到一边或说扔到一边的人就是他了——端木棠。

禾叶一时闲不住,趁他们说话就溜了出去。厅中剩下端木两人,行棣问:“还没找到你大哥?”

被问的人点点头,不吭一声。

见状,行棣也就不问了,这些年端木找他大哥的下落无丝毫懈怠,却仍是无音信。

“行棣,成姑娘你打算怎么办?”声音仍是轻轻的,却有了一丝关切。

宫行棣挑挑眉,“怎么办?前些日子代嫁一事刚平息,扇府当家又要亲自上门。这些我都可以不管,只是舍卿不嫁我这才是最大的困难。”意中人哪都好就是脾气太倔强,爱钻牛角尖。

“日久见人心,成姑娘会明白你的心意的。等到杂事都解决了,也许她就想通了。行棣你大可放心。”

宫行棣不禁浅笑,端木大概只有面对好友时才会说这么长一句话,见时间不早了,便命人去找禾叶。

望着因被唤回而心有不甘的禾叶,行棣心中不断叹气,由“下堂妻”变成“义妹”他并不反对,毕竟自己对她倒也颇为欣赏,住了些日子发现她的聪明只用在生命受威胁时,换句话,平时她除了顽皮再也不会用脑子。整日里淘气,像个没长大的小娃儿,不过也因此对她有了对妹妹一样的宠溺,像对行央一样的兄长之情。想到这儿,重重叹口气,忍不住揉额头,将来头疼的不仅是行央,还要加上她……

又嘱咐了些事才起身离开。上车前,宫家大哥忽地想起什么,“禾叶,出门看景要有人陪,别独自乱跑,会迷路的。”

“哦,晓得。对了,祝大哥顺利摆平扇府。”禾叶笑眯眯地送他走。

一回身,见端木棠站在身后,这人连送朋友都不说句话,走近他,笑道:“以后请多关照,费心了。”

“嗯,管家,为毕少爷换房到爱晚阁。”

看过房间才知道爱晚阁与端木自己的住处在同一座院落。会换到这里怕是因为大哥临走的叮嘱,以免她迷路。

用餐的时间到了,端木棠在楼下小厅中等她。

一路上,端木一声不吭,禾叶哀叹:真是有够木的,看来乐子要自己找了。

饭桌上,两人“各据”一方,满室的沉闷。瞧瞧,连个笑脸都没有,主子吧,像是活雕像,仆人们也是紧绷着脸,与宫府截然不同。宫府的仆人对主子又敬又爱,主仆之间很热络,这里的仆人虽恭敬,但敬畏的成分居多。忽觉没了胃口,她承认自己吃饭习惯不好,喜欢热热闹闹的,大家一边吃一边说笑。在宫府,她喜欢和行央斗嘴,然后在宫老大无奈的训斥中大笑,尽管胡闹却亲切不拘束,这里实在太闷了……

风卷残云似的吃完饭,毕禾叶开始打量对面的人,啧啧啧,吃饭慢条斯理,连头都不抬一下,好像桌上就他一人。

也许察觉有人打量自己,端木抬头正望入禾叶眼中,目光一闪又要低头,但又似想起什么,轻问:“饭不合口味吗?”

她笑着摇头,“不是,很好吃,不过我在想一件事。”

“哦。”又低下头。

嘿!她以为他至少会问一句“什么事”,而他居然只“哦”了一声,害她关子没卖成,一堆话还在肚子里。不甘心话烂在腹中,她问:“你家只有你一位当家主子?”

“嗯。”

“那你父母就你一个孩子?”

“嗯。”

“你没有亲人啦?”

“有,一位兄长。”

“咦?你父母不是只有你一个儿子?”

“大哥是大娘生的。”

噢,原来自己的问题有些不准确,这年头可不是一夫一妻。零零碎碎又问了很多问题,一直到他吃完饭。看着周围仆人的表情她暗笑:今天八成是他说话最多的一天,还是对着个陌生人。

回到爱晚阁,无聊地坐在窗口,没人玩啊……想起饭桌上的一问一答,禾叶觉得很好笑,每问必答,但不会多说一个字,更不会问她,他的脾气还真是好,居然不烦,换了宫老大没准要冒烟了……其实,问他问题就是想听他的声音,软软的,温润润的,听得人心里痒痒的,很是舒服,这是她来这里找到的第一个乐趣……

接下来的几天,禾叶都鲜少看到端木,每日都在丫头的陪同下到各处赏景。偶尔仗着不起眼混在仆人中听这些人闲谈。当然,以她毕禾叶的无敌“魅力”,她敢肯定,现在与府中人的关系,端木这主子都不及她熟。

这天,回到房中看了会儿传奇,抬头见对面房中灯亮着,心想,虽然晚了点,进去坐坐应该不碍事,反正他脾气好得很。

意思意思地敲敲门,听到应声就进去了,看到端木正伏案写东西。

“是账册吗?”她轻问。

端木猛地回头,显然是被吓了一跳,他以为是丫环送消夜进来。见是她,答道:“嗯。不早了,你不睡吗?”

禾叶挑眉,第一次多说了几个字,不过,逐客的意味很明显。

“呵呵,还早还早,你忙你的,我随便坐坐便走。”装傻。

开始参观。屋子很大,摆设也不少,大大小小的架子,有的摆着书,有的摆着一件件瓷器,还有玉器,件件都是精品,她一件件把玩。

“咦,这是什么?老虎?”禾叶在众多珍品中看到一个很丑的木雕,刀法很粗糙,木料也不是上品。

“啊,”端木不知何时到了她身后,“是大哥送我的。”

“你属虎?”那人点头。总觉得他的声音不似平时,心中嘀咕,干吗戴面具,都不知是什么表情。随口问:“那你哪日生辰?”端木顿了顿,“九月三十。”

“好啊,到时我给你庆生。”她笑眯眯地、漫不经心地应承。

禾叶说得不甚在意,但听的人却认了真。为他庆生?自己的出生从来都不被认为是值得庆贺的,在他十六岁之前只有大哥会记得,后来又有了一些朋友!这是除大哥、行棣,绪之他们之外又一个说为自己庆生的人,而他们才认识几天,他却要为他庆生……

毕禾叶正把玩一件玉器,忽地听到身后的人说:“好,你一定要记得为我庆生!”

是不是听错了,为何他的语气中竟有些许请求些许期盼?“好,一定!”这次她应得很郑重,因为心中那一点点震动。

端木从书房出来,手里拿着些账册,他很少在晚上独自在书房办公,寂寂的偌大房间,让他很不自在。刚刚坐在自己房里,门便被推开了,不意外地听到:“你怎么总是这么忙?”

“嗯,有一些还没整理。”他看到禾叶搬来一把椅子,“你这是……”

“帮你啊!嘿嘿,我很有义气哟,够朋友吧!”禾叶顺手拿了本册子。

帮他?朋友?他们这样算是朋友吗?端木一时间有些不能适应,不过还是低下头对起账册。

禾叶偷偷瞄他一眼,还好没把她轰出去。其实她今天又不请自来完全出于好奇,昨晚他说话的声音总让人觉得奇怪,仆人们在说到自家主子时又小心翼翼的,她几乎什么也问不出来,这使她决定擒贼先擒王,直击目标!

于是在这个平凡的夜里,端木有了一个极不寻常的体会——第一次在核账时耳边有人问这问那,第一次看到有人在算账时,嘴巴还能喋喋不休,却不出错,也是第一次发现虽然房里很吵,他心里倒十分安静,一种让他欢喜的安静。

又是华灯初上,端木坐在房里,望着案上的册子发呆,有什么不对,自己好像有点坐立难安的感觉,他抿了抿嘴,站起来,然后搬了把椅子放在桌案一旁,他为什么还不来?只帮了三天就不愿来了?想到这儿,不禁有些沮丧,不是说……是朋友的吗?

又坐回椅子上,不来了吧?应是不会来了!那……算了吧。绞着的手指终于松开,对面的房间灯虽亮着,他却没想过要去敲那扇门,会不会是他不愿见他才不来的?

“端木!”清脆的叫声伴着门被踢开的声音。

他飞快地抬头,心里忽然一松,“你怎么才来?”说完顿住,自己竟然在埋怨禾叶!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央着厨房的大婶做了些甜点,所以晚了。”说着,放下手里的瓷盘。

端木此时才瞧见她端着东西,不禁愈觉得愧疚。

禾叶却丝毫不觉,“你低着头干吗?快尝尝新做的奶皮酥,还热着。”

吃着点心,禾叶瞄到案上的账册,随口问:“端木,你怎么不在书房里做事?”

“嗯……”要不要回答呢。

禾叶见他不答,更要刨根问底:“为什么?说来听听。”

端木看她的样子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味,“不喜欢。”见禾叶不解又加上一句,“太大,太安静了。”

禾叶一愣,他不喜欢安静吗?“你害怕一个人在房里?”试探着问,难道是怕鬼?

想一想,不喜欢一个人在太安静的房间里,那种感觉近乎害怕,于是点头,却引来禾叶大笑,“你真的怕鬼啊!”

他一愣随即摇头,“我不怕鬼!”咬了咬唇,低声道,“只是不喜欢太安静了。”太安静了只会让他觉得冷,一种来自心底即使在仲夏也存在的冷。

禾叶渐渐收住笑,不喜欢安静啊……

禾叶难得起了个大早,手中拿着从端木那里讨来的地图,开始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

走了没多远就见端木迎面过来,“你起得很早啊!”

“嗯,你要去哪?”看到禾叶,端木竟然笑了,只是面具下勾起的嘴角,禾叶是看不到的。

“去后面的院子逛逛。”前面的景色都看遍了。

“噢。”他说完走到她旁边。

这是要陪她吗?“你今天不用做事啦?不忙吗?”

“有事。”简洁利落。

“那你还……”

“但你会迷路。”

“我不会,我有地图。”她扬了扬手里的纸,被戳到痛处急忙反驳。

“行棣说你会。”

“你……随你。”她翻翻白眼,宫老大的话那么有用?

走啊走啊走啊走,她已经脚酸了,忘了初衷一味抱怨:没事建这么大干吗?

终于来到一个花园,其实每个院落都有园子,不过这个花园特别大,将最大的湖涵括其中。走过曲曲折折的桥面,站在湖心亭,便像见到救星似的,禾叶一屁股坐到凳上。觉得有力气说话了,便问:“你家到底有多大?走得人都累死了!”

“不到千亩吧,不过那座山也是端木家的。”是很大,不过,他却有种府邸正在变小的感觉,要不怎么总能听见禾叶的笑声!

嗯,好现象,会主动说明了!不知他现在所想,禾叶径自得意,这可是她“调教”的成果。

“那皇帝为何赐你家这座宅院?”她一直很好奇。

“因为端木府在前朝末年曾对现今皇家有过大笔资助。开国后,皇帝为表感激给端木家封爵又赐了宅院。”

哦,那不就是红顶商人?怪不得他可以着紫袍(唐五品以上才可着紫),原来是有爵位的。“这么大的宅院就你一位当家和那些仆人?”

“嗯。”

“真是浪费,有那么多屋子都是空的。干吗赐你们这么大的院落!”她一路走来除了端木的主院,其他院落几乎都没有人住。

“以前不是空的,有族人住的。”他说着转过头。

以前?族人?来了这些日子没见到其他姓端木的人,“那现在那些族人呢?”

“不在了。”语气轻轻,听不出什么情绪。

啊?不在了?死了?不可能吧。那么多人怎么可能都死光啊!奇怪!本想再问清楚,却见那木头已背过身去,看样子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这些日子发现这人一旦不愿说了,就会转过头或干脆转过身子。

“端木,我问你一句话。”

“什么?”

“府中对下人很严吗?不然,他们怎么在主子面前都不笑?”其实她早了解到并非如此,问他只是想听他说话,满足自己的恋声癖好。

“我……我不知道。”声音低低的,夹杂着一些不安。

“你这个做主子的会不知道?不会是你的原因吧?”禾叶笑着说。

“我……我……不知道,我的原因,应该是吧,毕竟我不同……”大家不喜欢他,怎么会在他面前笑啊!

禾叶看着他,他怎么了,声音跟平常大不一样,蹙了蹙眉头,放松语气,“端木,你多大了?”

“我不知……嗯?”以为听错了,抬头,却瞧见禾叶弯弯的嘴角,不自觉答道:“二十有四了。”

二十四?看不出,还以为比自己要小,总会有种错觉,好像他是个要人疼的小孩子,原来却和行央一般大小。虽年纪差不多,却一人担着偌大家业,想来在生意场上是有些手段的人,只是为什么有时会显得很无措……禾叶正想着,忽听有人含笑叫了声:“端木!”扭头一看,不觉呆掉。

来人一身青衣,一双丹凤眼满是笑意,唇角微往上挑,整个人温和得像三月阳光,哇!美男子!绝对的美人!

“绪之,”端木迎起身,“你怎么……”

“我来提醒你,今儿,是靖之的生辰,你若忘了,他可不饶你。今晚来无射府一聚。”被唤作绪之的男子声音很有质感,亦是轻轻的,却不同于端木,像是天边的云,“对了,这位是行棣的小表弟?毕禾叶是吗?”

“幸会。在下毕禾叶,禾苗的叶。”禾叶拱手道。

“在下云绪之,幸会。”那男子笑着任她打量,亦打量她,“毕小兄弟,晚上请赏脸一道去敝府为舍弟庆生吧。今晚不请外人,就咱三府的人小聚,届时行棣他们也会到。”说完又“飘”走了。

“哎,真是好俊的人,长相没得说,声音也那么好听,气质更是绝品!”禾叶眼睛仍粘在远去的背影上,头也不回地问:“你们怎么认识的?”

怎么认识的?端木恍惚又想起与绪之初见的场景……半晌回道:“以后,你会知道的。”

切,小气鬼,禾叶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端木只是扭过头,不想说。以禾叶的脾气一定会问到底的,对那件事他并没有后悔,但若说了,会不会被讨厌?他有些怕,不想让禾叶知道他的狠硬的手段,不想被他讨厌!

背着他的禾叶,上下打量他,这人真是奇怪,好似有很多秘密,浑身上下有种说不出的……暗涩!

一天下来,几乎整个院落都踏上了自己的脚印,禾叶心满意足,稍稍休息,便与端木去了无射府。

在车上,她又开始问无射府的事。扬州第二大商贾——无射府竟由六个无丝毫血缘关系的人组成,已够让她吃惊,不过更让她吃惊的是,这木头正滔滔不绝地说着那六兄弟的事,没错,“滔滔不绝”,而且声音中有着愉悦。忽的,她的心也愉悦起来,那六个人是有如何的魅力,让他如此反常。

由人领着进入无射府,无射府不像端木府那么宏伟,亦不同于宫府的古朴。虽也有小桥流水,奇山怪石,却简单很多,有着说不出的亲切。

离着聚会的凉亭还有一段距离就听到行央的声音:“端木!禾叶!”紧接而来的是飞扑过来的人影。

禾叶眼一花,人已挪到一旁。还好还好,没被砸死,禾叶拍着胸脯,不过自己好像没动啊,纳闷地看了看端木,应该不会吧。人影又扑过来,不过对象却不是她。

“端木,我想死你了,你有没有想我啊?”行央双手揽住端木,甚是亲密。

恶,禾叶决定彻底唾弃行央,什么老掉牙的台词。

端木就那么让他搂着,也不挣扎,只是轻轻回道:“没有。”声音中隐隐有着玩笑的痕迹。

禾叶正准备继续看戏,身后却有人出来了,“行央,你换出新的好不好。”回头却发现自己不认识。还好云绪之等人也过来,一一为她引荐。

半晌,禾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云绪之,你专找长相好的结为兄弟吗?”要不然,怎么可爱的、清秀的、英气的、俊朗的全在他云大美人的兄弟之列。

大家均是一愣,云绪之笑道:“怎么会,长得好的,云某也未必愿与其结为兄弟。”

禾叶也笑,“是呢,禾叶唐突了。在下只是惊讶你的几位兄弟长得实在好看。”

坐下后,禾叶问:“你们三家算是商场上的敌手吧,怎么会成为朋友呢?而且还不是一般生意上的朋友。”她看得出,这三府的关系是真的很要好。

“我们无射府与他们两府算是不打不相识吧,而端木与宫府本是世交。”绪之含笑应她。

“你与端木是怎么认识的?”禾叶实是想不出端木与云绪之较量的样子。感觉上,云绪之决不是简单的人,而那木头却单纯很多,应该不是云美人的对手。

“这个说来话长……”云绪之笑着拿起酒杯,似是要为她解惑。

“绪之!”端木沉声。

“好好,我不会说的,”绪之依旧浅笑,看了端木一眼,“等你愿说时自己再对他说吧。”

有秘密,禾叶心想,啥时候一定要问那木头。

“喂,你们别再发愣,赶紧吃饭。今天是我的生辰,老王叔亲自下厨,我都要流口水了。”无射府的老五童靖之吼完他那“豪气十足”的嗓门,便开动起来。

“老五,你总改不了这毛病,年纪不小了,还像个孩子。”老二白源之无奈。

“这是五哥的老毛病,越是有新朋友越像贪吃小儿。”老六齐朗之,可爱的娃娃脸,十八岁了却像十五岁的,“记得那时东方第一次……”

“朗之!吃饭!”老四元逢之突然开口,打断幺弟的话,而众人的脸色均是一变,不由得看向云绪之。

云大当家却只是微笑,“逢之,莫吓到朗之。”依旧微笑,“不过,时间过得真是快,一晃三年过去了,果然‘逝者如斯夫’。”气压变低了,变天了吗?禾叶忍不住看看天空,明明群星璀璨,扫视众人,忽地笑道:“靖之,我家乡给人庆生时有个习俗,”旋即掩口,“算了还是不知为好。”

“什么习俗?”一根筋的靖之立刻被吊起胃口。

“算了,算了,”禾叶赶忙摆手,“你还是不知为妙。”

“说来听听,”童靖之更感好奇,“禾叶,快说。”连手里的筷子都放下了。

“这个,我看还是算了吧,”禾叶看着好奇瞪大眼睛的靖之,面露难色,“不行……”不行了,她快忍得内伤了。

“禾叶,你快说吧。”靖之更着急了,“怎样都好,只要你说。”这下,众人都有些好奇了。

“小荷叶,你就快说吧,不然,靖之应定会死缠烂打,没完没了。”行央也在一旁帮腔。

“会这样啊,”禾叶显得有些惧色,“那我就说了,是你们非听不可的,事后不能怪我,”看着靖之连连点头,禾叶笑了,“那我说什么,你一定要听哦。”满意地看到靖之点头应允,她笑得更甜了,“其实很简单,只要靖之你一动别动,就成了。”

“这么简单?”靖之虽疑惑,仍是照做了。

这时,端木看着禾叶,禾叶的眼好亮啊!

“好了,”禾叶绕着靖之,大喊:“这附近的人,跟寿星有怨的快来解怨,有仇的快来报仇,寿星允诺绝不回手,绝不事后算账,连动都不会动一下,大伙不要客气,尽情尽兴!”

“禾叶你没说……”靖之忽觉有点冷。

“是吗?你没问啊!”禾叶眨着眼,“抱歉噢,我忘了!”

靖之很气愤,但却没说什么———因为他来不及。

在一阵惨叫后,童靖之被他的亲亲三哥和行央追得没了踪影。

禾叶很是闲适地坐下,“啊啊啊,违规了!可惜可惜,没有鼓。”不过,亭中气压上升,目的达到!

等到宴席结束,众人又在禾叶的“带领”下玩儿起了骰子,而宫行棣,云绪之,白源之,端木四人则喝着酒,笑看一堆玩闹的人。

云绪之忽地出声:“行棣,他很聪慧。”

“哼,像个小儿。偶尔有小聪明罢了。”宫大少虽讥讽着却面带宠爱。

“端木,你觉得呢?”

“嗯,我觉得禾叶确实聪慧。”端木很是正经。

却听行棣问他:“这些日子,他还安分吧,没给你添乱吧?”

云绪之轻笑,行棣真是劳碌命。

“不会,禾叶没添什么麻烦。他只是爱说话。不过,禾叶真是个有趣的人。”端木语气中那明显的笑意每个人都听出来了。

绪之看了宫行棣一眼,挑眉问:“很有趣?怎么讲?”让端木觉得有趣,更使众人觉得不简单。

“禾叶,很喜欢玉器、瓷器……嗯,也不是,他似乎对每一件精致的器物、家具都赞不绝口,一边把玩一边说什么古董之类的,总是一副很、很垂涎的样子。”说到这,端木忍不住笑了,禾叶那副样子,好似口水都快流下来。

宫行棣等人不觉呆了呆,端木怎会如此注意禾叶,还会笑出声来?绪之,源之同时向行棣看过来,投了个“你家表弟真不简单的”的眼神。

“……禾叶他很喜欢吃肉,还喜欢在饭后吃点心。几乎每天都很迟才起床,晚上又不喜欢早睡,经常到我房里……”突地顿住,自己好像说了很多,他怎么会知道禾叶这么多喜好?不觉有些惊讶,有些不解。

宫行棣听到最后一句神色有些紧绷,“他晚上去你房里做什么?”这个丫头!

“看书、说话,嗯,有时帮我算账。”当然,禾叶可不是白帮忙,总会很有“义气”地不忘向他讨一件小东西,有熏香的挂球,扇坠儿,东西并不多值钱,但都很精巧。

宫家大哥松了口气。

“他会算账?”白源之不愧是账房之子,立刻关心到本行,“看他年纪小小,是家中需要?”

“他也不算小了,已二十岁了,”宫行棣答道,“家中也并无此等需要。”她只是个小丫环吧,哦,应该是吧……

“禾叶算账很快的,不过用的字很奇怪,她说那是大食的数字。”端木继续解说。

“行棣,她会大食的数字?她跟谁学的?”白源之甚是好奇。

“谁知道!”宫行棣开始头疼。

“你不知道?你不是他表哥吗?”

“他只是远房表亲,以前的事我自然不知道。”他向白源之解释,却不经意间看到绪之眼中一闪而过的亮光。唉,麻烦还真是不少……

棠端起一杯酒,还没到嘴边酒杯即被人拦下,抬头,禾叶望着他灿烂一笑,失神中,酒已被禾叶灌下肚。

“啊,好喝。”禾叶赞道,“什么酒,甜甜的。”

端木已回过神,“桂花酿,尚之在之中加了些蜂蜜。”

“嗯,真好喝,酒香醇厚却不算很辣。”说着,她又倒了杯。

“禾叶!”

一回头,瞧见行棣沉着一张脸,哎?怎么了?

“杯子是端木的。”

禾叶愣了愣,端木的怎么了?忽地,明白了,古人是不与人共用杯子的吧。刚刚吆喝得口渴,也没想到。眼睛转了转,逗逗木头,看他有啥反应,“端木,大哥说杯子是你的,还你!”

端木怔怔地看着杯子,“禾叶用过的杯子啊……”声音飘忽,禾叶正奇怪,端木已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禾叶呆住,这个古人有点反常,竟然一点也不在乎……

怪怪的,旁边的三人半天没有出声,傻傻地看着那两人一杯杯地饮酒。

“唉……”宫家大哥叹口气。

几乎同时,云绪之笑出声来。

白源之反应最慢,嘀咕:“今天端木真的很反常。居然与人同用一个酒杯,以前是万万不可能……”

云绪之笑道:“行棣,你捡到一个宝。他如此快地打破端木的习惯,又轻易与大伙融在一起,的确是个‘有趣’的人!”

“也许吧,端木的习惯的确不易打破,不过……”她要是少惹些麻烦就更好了,似乎有点难,“唉……”苦命大哥又长叹,自从遇到禾叶之后叹气的次数越来越多。

“咦,大哥你又有烦心事?”禾叶听他长叹,又见他一手扶额,凑过来,“要不要我帮忙?扇府之事已经摆平,那大哥的烦心事只有一桩了。”笑嘻嘻的,“要不哪天我去舍卿那儿为你美言几句?”

“你不添乱子就谢天谢地了。”宫行棣哼了哼。

“大哥,”禾叶突地沉下嗓子,“我什么时候添乱子了?啊,是了,我的确给宫府添了麻烦,大哥烦我是应该的。不过直说便可,何苦出言讽刺。”

“你……我没有嫌你亦不会烦你,你不要乱想。莫再胡说!”明知是假,但其声哀哀,终是不由出声安慰。

“真的,大哥?”似是破涕而笑,禾叶朗笑,“大哥对禾叶的好小弟铭记在心,小弟无论如何也要帮大哥这个忙!”心中暗笑,过几天应该很闲吧,“感情这种事是很玄妙的,往往需要旁人推一把!”

唉,希望别出什么乱子……

夜色已深,无射府的主子们站在门口送客。禾叶因划拳被罚,喝得一塌糊涂。行棣、行央想扶她上车,却被绪之止住,宫家兄弟不解,他只是笑,“等会儿!”

便瞧见端木抱着禾叶上车走远。

宫家兄弟不满地瞪着云绪之,那人依旧笑着,“你们做什么,像是哥哥们担心小妹被抢。”看着两人尴尬的表情,又吐出一句惊人的话:“感情是很玄妙的事,尤其是端木嘴里‘有趣的人’。”

走在府中的廊下,“啊,今天端木居然也跟咱们一起划拳呢!禾叶真是厉害,竟能把端木拉过来帮他!”小六似乎有了新发现,以前端木从不会跟大家混在一起玩。

“禾叶与端木大哥关系很好呢!”

“我期待他们的关系会更好。”绪之微笑。

“你在期待什么?”白源之侧首问。

“当然是期待有好事发生。”他轻答,仰首,天上好多星星,好事将近了吧。

端木坐在禾叶床边,禾叶长得真的算不上好看,不过她很有趣,也很……特别。想到昨晚抱他上车,真的很轻呢,怎么会有那么多精力……

疼疼,头好疼……龇牙咧嘴地睁开眼,入目的是一张面具。

“啊,你醒了。”端木站起身。

“嗯,头好疼!”该死的行央,童靖之,罚我喝那么多,明知我不会划拳还不放水,此仇不报非君子。心中念叨着,压根没想到自己本来就不是君子。

“把解酒汤喝了,会好一些。”端木不知何时捧出一个碗。

禾叶异常听话地将汤喝完,把空碗递到他手里,问:“昨晚丫环服侍我睡下的?”

“嗯。”

那就好!她眨眨眼,小心地问:“端木,你在朋友面前也戴着面具啊,不奇怪吗?”

“嗯,大家都习惯了。”其实当初是行央他们坚持让他戴着面具的。

“唉,说真的,一具皮囊而已,何必太在意,”禾叶似是了然地拍着他的肩,“虽说你的朋友个个仪表出众,你也不必遮面。你看,我就比他们丑,依旧顶着这张脸与他们相处,你也不必自卑……”

端木看着禾叶不知疲倦“劳作”的嘴,不由感叹,禾叶真是能说呀,不过,要摘下面具吗?还是等等吧,不想这么早把他吓走,“禾叶,我们该吃午饭了。”

“啊,中午了?也对,肚子都饿了。”立马被吃的抢走注意力。跳下床,随便洗漱一番便去了饭厅。

吃饭时,禾叶问:“端木,春露楼怎么走?”

端木抬起头,“禾叶要去找舍卿吗?”

“是啊,我够义气吧。”她嬉笑,其实是想为宫府做些什么,当然,还因为今天没事干。

“噢,春露楼在扬州很有名,城内玄武大街,很显眼。”

“喔,你很熟嘛,经常去吧?”她贼笑。

“嗯,谈生意总是要去的,”端木对禾叶暧昧的表情视而不见,“你若要去,我让人送你过去。还有,‘舍卿’这名字只有行棣我们几人叫,她一般只用艺名,叫‘紫绥’,舍卿是她的本名,你可要记住了。”

看着他,禾叶笑了,“端木,我发现你并不是不爱说话,而是不知和别人说什么。若有话题,你也不是闷葫芦!”

端木也呆住,从来未曾想过这问题,仔细想想,好像的确如此:与行棣、绪之一起时话就多起来,因为是朋友,可以随便说些什么;与人做生意时也还好,因为有共同的生意做话题;而禾叶总是跟自己说这说那,也会引出话题。不过,和禾叶说的有时比和绪之他们说的还多,一方面因为于绪之他们可谓心照不宣,默契十足,另一方面嘛,好像是禾叶总是问这问那,逗他说话的缘由。被缠着却没感到烦,而他心底对人的陌生感也只是稍稍探了个头便不见了!这些天下来,对禾叶的存在更多的是高兴,为什么会高兴?明明他的空间在变小,府邸小了,院落小了,房间小了……

禾叶歪着脖子,她才说了一句话他却想这么半天,“哎,端木,回魂了,真成木头人啦!”在他眼前摆摆手,勾回注意力,“回魂了?你今天有什么打算?”

“去商行看看,并没什么事。不过,你来了有些日子了还没带你上山,我已吩咐下去叫人收拾山上行院,明后天我陪你上山。”

“明后天啊?可是昨儿夜里,逢之他们邀我去店里玩。我想先进城,他们的商行听起来很有意思——逢之的古董店,尚之、靖之的船行,最好再去他们的酒楼里骗吃骗喝,哈哈……”禾叶越想越美,扬州城最大的酒楼———君悦楼,饭菜一定是人间美味。

端木有些纳闷:当初行棣不是说禾叶想看山上风景吗,为何却兴不在此?

收拾好后,禾叶兴冲冲地来找端木一起入城,远远地看见他倚栏而站,长发随风扬起,面具银光绽绽,没由来的,心突地一跳。放慢脚步,蹑手蹑脚地走到他身后,身子前倾想要知道着木头在看什么如此入神。

端木察觉有人近身,猛地回转,一种柔软擦唇而过,两人俱是一呆。端木失神地站着,禾叶抿抿嘴,“咳咳,我说端木,那个,你,你要不要同我一起入城?反正顺路,不如……”

“我、我还有事,你自己去吧!”他狼狈地转身走开,又忽地站住,“你要小心些。”

禾叶看着离去的人,哎,古人就是古人,一个不小心而已,为什么那么不自在,害她也不对劲起来,忽略面上的热,不打紧,不打紧,不算初吻,不算!

过了一会儿,端木料禾叶已走,又慢慢踱到廊下,仍旧凭栏而立,似在发呆,眼却直直望着禾叶消失的方向,手抚了抚唇。一阵风过来,头发乱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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