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覃面色一沉，却无力违背，只得转身跪地，担忧的望着我，“领主……”
“你起来，进去就进去，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我挑挑眉，从容的走过律覃的身边，却听得律覃轻道，“城主一天的脾气都不好……领主小心。”
我心中一暖，回眸看他，却见他已压低了头，清秀俊朗的脸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暗影。
“没事。”我轻轻一叹，一步跨进了莫任情的卧房，而隔扇门在我的身后缓缓关上。
白玉石地板上一片狼藉，锥形的铁棋子散落了一地，正是我命下人赶制出的那副跳棋。
我抬眸，迅速的一瞥，莫任情正靠在床榻上，面颊消瘦，脸色苍白，唇无血色，身体孱弱无力，可全身却散发着淡人的清冷，而离末儿则站在一边，脸上挂着耀武扬威的笑。
“青商，坐。”莫任情轻轻开口，话音淡漠冰冷，夜色的双眸似不经意的望过来。
我咬了咬下唇，坦然迎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唇角边上则滑落出一抹冷笑，轻道，“城主是要教育我不守妇道，还是要大张旗鼓直接把我赶出城去？”
莫任情却没有说话，疲惫的笑了，薄薄的唇向上扬起，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可……却让我觉得那道笑容过于刺眼了，跟他整个人的病态感觉完全不符。
“末儿说看见你跟未泯同乘一顶轿子，说你不知男女授受不亲，可……如果不是这样，你昨夜又怎肯喂我药？如果再考虑这些繁文缛节……那昨夜他们抬回来的就是个死人了……”话罢，莫任情回眸冷冷的看着离末儿，说出的话想浸润了冰水，“末儿，给青商道歉，然后你就出去罢……今晚也不用来了。”
离末儿似是没有料到，明丽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过了许久，她才惊叫道，“师兄……他们不只同乘一顶轿子，还……还抱在一起亲！就在外面……就是昨天上午她去如意酒楼路上！末儿亲眼看见的……”说到这里，离末儿顿了一下才接着道，“昨天师兄公事忙不理末儿，末儿只得拉着大师兄出去了……大师兄说如意酒楼的菜好吃，所以就……”
“下次不准随意出去！”莫任情却突然打断了离末儿的话，目光冰冷晦暗，然后不等她再开口，就冷冷吼道，“现在就给我出去！”
“师兄你……你欺负我！”离末儿恼怒的跺脚，却在看到莫任情极度冷漠的目光时候，全身打了一个颤，狠道，“师兄……如果师傅还活着，他绝对不会准许你这样对我！”话罢，离末儿便猛地推开门，哭着跑了出去。
可莫任情却没有表情，只是低下头，轻轻的道，“如果师傅还活着，我也不用带你下山了……咳咳……”说到这里，莫任情掩下一连串的咳嗽，过了许久，才又重新抬起头来，静静的望向我道，“青商，怎么不坐……还站着？”
我看着他挂着笑容的脸，心口痛的仿佛有针在扎，此时此刻，他在想着什么？他又知道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静静的看着我……云淡风轻的笑？尤其，尤其是在我决定了不与他同行之后！
我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手指，一直到指甲扎进手心，已完全感觉不到心中的痛楚的时候才扯起了嘴角，可话还没有出口，就被莫任情打断了……
“别说……”莫任情望着我的目光冰冷落寞，那双夜色的双眸似在我的注视之下慢慢的收紧了，可他又叹了口气，重复了一遍，“青商……什么都不要说。”
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让我说？你又知道……我要说的是什么？
“因为每次……你想要说什么的时候，都会握紧了手指……直到把手心划破了才肯把话说出口……”莫任情眯起眼睛，似回忆着什么，喃喃的道，“可这次你什么都别说……只要听我说就好了。”
我握紧了的手指就这样陡然松开了，不用看自己的掌心，我知道它为什么粗糙……
不，不是因为握枪，它之所以不似别的女子那般柔软光滑，只是因为多年养成的习惯。那些日子，挣扎在生与死边缘的日子中，每当我努力的想要决定什么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手指，让长长的指甲一寸一寸的插进掌心。而一直到现在，我的掌中还布满了月牙似地晦暗痕迹，多到模糊掉了手心原本的纹路……就好像，从小到大，我每一次的内心挣扎都能在上面寻找到痕迹……寻找到当初做下某个决定的初衷。
“青商，我要你去一趟西荒，西荒霹雳堂。”莫任情垂眸不看我，也不给我插话的机会，只自顾自的说下去，“西荒送来的密信上说霹雳堂堂主雷朋非炸毁了幻镜城在西荒设的分舵，分舵舵主严兴被炸死了。可霹雳堂原本归属我幻镜城，雷朋非也没胆子炸我设在那的分舵，不过现在霹雳堂担心被灭门，上上下下都已人心惶惶，为求自保恐怕狗急跳墙……虽然他们的人好对付，可上百公斤火药也不是闹着玩的……”说到这里，莫任情低低咳嗽了几声，才一字一顿的道，“青商，我要你去那平息纷乱……带未泯去，今夜就去。”
“南蛮那边怎么回事？你又派风堂主去哪里了？”
“青商，你不要管……这些……”莫任情话没说完，就剧烈的咳嗽起来，胸膛也跟着猛烈的上下起浮着，苍白的面颊冲血，涨的通红，他伸手去掏怀中的手帕，却摸了半天都没找到，只得用袖口掩住了嘴角，整张脸都埋进了顷长的水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