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的神情，便知他和穆非一样，对自己的来历丝毫不加隐瞒，却更令人不能知晓他们的底细。于是我也放弃试探他，而是叹了口气，说：“我好羡慕你们，我自幼长于锦都，所以对于江南风光，一向是只有梦中见得，此时能够亲眼所见，真的是此生无憾了。”
既然大家都流行开诚布公，那索性我也奉陪到底好了，反正锦都之中那么多人，姓林的也是不计其数，根本就不能探出我的来头。
可是程衡听了我这句话，脸色却变得分外奇怪，他望着我，说：“林姑娘是锦都人？”
“没错。”我点了点头，满脸的不明所以，心里却在暗想我是不是有什么地方露出什么破绽，他是不是已经在怀疑我的身份。
他是大昭人，而我是楚国的公主，若他知晓我的真实身份，那又不知我与他之间的距离，会远成什么样子。我心里顿时忐忑不安，不知他下一句将要说出的话又会是什么，不知他说出来的那句话，是否会令得我陷入深深的绝望之中。
我没想到他说出来的会是这样一句话，于是放下心来，说：“什么事？”
“既然林姑娘久居锦都，那请问你是否听过一个叫红叶居的地方？”他问出这句话，慌忙又补充，“对不起，向林姑娘打听这种地方，真的是太失礼了！”
“不要紧。”我笑了笑，心里却在思忖他为何要向我打听红叶居，难道他与景城，有着什么关系么？可是我的表面，却是没有露出一丝心中疑问，说：“你莫忘了，我不是什么大家闺秀，而是一个女飞贼，况且红叶居又那么赫赫有名，所以我自然听过。只是不知你向我打听那个地方，又是为着什么？”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接着又问道：“那么，不知是否锦都里经常有贵族女子光临那处？”
“貌似有的。”我继续点头，不知道他绕这么大一个圈子，究竟想要问我些什么。
他听得我的回答，眉心掠过一抹淡淡的轻愁，仍是接着说：“便连皇族女子，也是会去那边么？譬如楚帝的公主？”
他这个问题更是弄得我一头雾水，不知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看来我若不一口气将他的所有问题回答清楚，他说不定还会问出更多令我身处云里雾里的问题出来。于是我呼了口气，说：“尽管我不知道你问这些干什么，但我却仍是打算要全部回答你。不错，锦都之中是有个红叶居，可是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前些日子突然关门大吉了。锦都的很多贵族女子确实也如你所想那样，有不少去过那里的，丞相千金拓拔云便是典型代表。至于楚帝的公主有没有去过我就不知晓了，不过我想，公主都身处皇宫之中难得出供，自然是无法到红叶居的。而楚帝最宠爱的紫竹公主虽然可以出宫，但她每次出宫都只是前往玄羽的将军府，她与玄羽感情那么深，料想也不会与那些小倌有什么瓜葛。我因为觊觎将军府里的宝贝几度进出将军府，也曾亲眼见过他们二人的亲密。说实话我虽然对玄羽并无好感，却也希望他俩的爱情能够修成正果，毕竟紫竹公主可是天下第一才女，相貌又美若天仙，我真的不希望她的爱情遭遇不幸，否则便连我，也是会怪上天不公的！”
我将这段胡诌的话说完，还不忘顺带表扬下自己，也好让我的大名更加响亮。同时我这样大说我和玄羽的感情之好，自然是想令这个叫程衡的少年相信，我和玄羽真的是一对相爱甚深的情侣，免得他对我们之间的关系再作别的猜测，以免对我们夺取天下的霸业有任何影响。
“是么？”听了我的话，程衡的唇边掠起一抹极淡的笑，却是盛满苦楚。我望着他的神情，不知他为何会突然出现这种笑容，可是看到他这个样子，我却感到我的心蓦然痛了起来。虽然确实不知他苦笑的原因，但我却能感知，必定是我说的话中，有什么令他感到痛苦的元素。但我却真的想不出来，我的话里只提了三个人和一个地方，而这三个人里我和玄羽都没有认识他的可能，那他这样子，莫非是因为拓拔云的放荡成性，或者是红叶居的毁灭？
而无论是哪一种可能，对我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若他对拓拔云有何超乎寻常的感情，那我自然是没有任何机会，而若他与红叶居有着什么关系，便注定他有朝一日必会立于与我对立的方向，我与他之间，也同样没有丝毫的可能。但我感到奇怪的只是，他怎么会对拓拔云那样的女人产生什么异样的情感，毕竟他这样出尘的人物，又怎会跟拓拔云有着任何瓜葛。
实在是想不透，我不由问他：“莫非你与红叶居中的何人，有着什么关联么？”
他听得我这样问，没有回答，而是转头望向一处，我也顺着他的视线向那处望去。
只见在他的视线落处，是一大片苍茫的烟水，笼在灿烂的阳光之下，闪耀着潋滟的水波。可那处除了水光山色，便再无一丝别的事物，我不知他望着那里是为了什么，禁不住转过头来看他，却见着他眼中略略含着迷茫与怅惘的神色。
看到他这个样子，我也知道必定是我刚才那句话中有着什么令他变成如此的信息。我很想问明白，却又不敢去问，我怕我会有什么无心之失，反而令得他对我的身份有何怀疑。正在矛盾时，只见他转过头来看我，唇边是一抹轻笑：“林姑娘一路之上都坐在马车里，是否感到很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