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时,我却只看见不远处的宁九微脸上闪过一丝沉痛,旋即又冰冷了下来,手腕一转,彩绸便急急朝我们袭来。而此时程衡却尚自还沉迷于那种悔恨的情绪中,根本没有察觉宁九微的动作,不由心里一紧,情不自禁脱口而出:“程衡,小心你的身后!”
听得我的惊呼,程衡便也知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身形还未动,那柄长剑便已反手向宁九微袭去。可是宁九微却没有硬敌,而是借这一攻之势向后退去,一直退到了树林之中。再不见踪影。见着她走远,那柄剑也没有再去追,而是又回到了程衡的身边。可是这时,林中却忽然响起宁九微的冷笑声,里面还含着深深的嘲讽:“哈哈哈,你竟然叫他程衡,你竟然叫他程衡……你们的关系这般亲密,他却告诉你他叫程衡,当真是讽刺啊讽刺,哈哈哈……”
她的声音逐渐远去,终于消失不见,四周又恢复了一片寂静。我的心中回荡着宁九微的话,果然没错,程衡真的是对我用了化名,看来他的真正身份,果真是一个极大的秘密。
心中的猜想得到了验证,我不由得朝他看去,却撞上他紧张中含着愧疚的脸。他望着我,讷讷地说:“林姑娘——”
他应该是还有话要对我说,可在这时,一阵无比浓烈的血腥味冲入我的鼻孔,让我几乎立刻就要呕吐出来。我被这阵腥味吸引,转头一看,正看见满地的血肉碎末,终于抑制不住心里如排山倒海一般翻涌而上的恶心,立即俯身呕吐了起来。那种感觉如此浓烈,让我胃里几乎所有的东西都要在瞬间吐出,甚至连黄胆水都几乎要吐了出来。我的神志逐渐模糊,肩膀上受的伤也在瞬间发作起来,让我虚弱无比。恍惚间,我只感觉有一双手将我扶住,然后,我落入了一个异常温暖异常熟悉的怀抱之中,那个怀抱紧紧地抱着我的身子,我仿佛还听到有人在不停地呼喊着我。可是随着我意识的渐渐消逝,那个声音离我越来越远,我终于抵挡不住向我袭来的晕眩感,头一歪,便倒在了那个怀抱之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的神志渐渐有了一丝的恢复。想起我的那些反应,我不由有些自嘲。我原本并不介意杀人,尤其是对于想杀掉自己的人,更是不用手软。可是到真正见着这么多生命在我面前消逝的时候,我却真的无法承受。尤其他们的死状还那样凄惨,死无全尸的情景,仍然栩栩如生地在我眼前一一掠过,我只觉得那种恶心的感觉更加浓重起来。
可是这时我却发现,我的身上有种与我身体有异的内力在运转,似乎正在与我本身的内力相融合。那股内力至精无比,若真与我内力交融,便会令我的内力得到极大的提升。而我也觉得我肩膀上和腿上的伤也没那么痛了,相反还有一种极清凉的感觉,那些内力也都在与我本身内力交融的间隙,涌向了我伤口的那些地方。感觉到这种异动,我忽然明白了过来,这些内力肯定是程衡传给我的,想以此来帮我养伤,并且还能将我唤醒。
但一般来说,人往往不会用此种方法来帮别人疗伤的。因为这样做不但损耗自己的内力,并且还收效甚微,不会令对方的伤势得到很好的治疗。只有体质如我这样的人,能够自动将别人的内力化为己用,并且还能令它帮自己疗伤,这样的疗伤方法才有实用,否则还不如直接用药治疗来得有效些。
那是不是说明,他已经知晓了我是具有这种体质的人?但我却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知晓的。我从没跟他说起,他也没有在我运功时对我试探过,那他又是如何得知?
我正在努力想着原因时,耳边忽然传来程衡的声音:“林姑娘,你醒了么?”
声音仿佛有些远,似乎他并不是在我身边说着这句话。我听了他的话,正想答应时,却发觉我根本无法发出声音,我想睁开眼睛,却只感到眼皮像有千万斤重,根本无法睁开来。
这怎么又跟我上次在红叶居中受伤那样,神志思维都很清晰,偏偏身体却不听使唤。而那次玄羽便是在我昏迷时说那许多莫名其妙的话的,这次程衡该不会也如此吧?
这样想着,我的脸忽然难以抑制地红了起来。他自然是不会对我做些什么,可是我为什么还会担心?难道是我的潜意识里便希望他对我有着什么图谋,从而也趁我昏迷时对我表白么?我只感觉我的脸更加的红了,我明明早便说过自己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我明明不会自作多情认为他会喜欢我,可是为何,我却是抑制不住地想作这许多不切实际的幻想?
正在胡思乱想时,只听见一阵车帘掀起的声音传来(难道我又到了车上?),接着便只听程衡的脚步声响起。他急步向我走来,一直走到我的面前,用手指搭了搭我的脉搏,“咦”了一声,便忽然将我的身子扶了起来,让我坐在榻上。然后他的手掌抵在我的后背,一阵阵温热的内力便立即涌入我的身体,在体内翻涌,舒服无比。
大概半盏茶时分,他的手便离开了我的后背,内力开始完全在我体内脱离控制,东突西撞地让我好不难受。我不由下意识里便号召着自己的内力去牵制,经过一番争斗,那两股内力终于都消停了下来,而我体内那种痛楚也完全消失,舒泰感充溢着我的全身。
这时程衡又搭了搭我的脉搏,像松了口气一般,将我平放在榻上。忽然他开口说话,语气却是愧疚十分:“对不起林姑娘,都是我将你拖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