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十娘微微皱眉,说:“我觉察到有许多地方都不对劲,首先我不懂的是,将军手下有这么多能人,武功高强者亦是数不胜数,派出任何一人前去将拓拔云绑架,都是用不着公主似这般费心,可公主却又为何费这么多口舌去说服萧陵,要他来做这件事情?”
“这也是奇怪么?假如事情败露,做这件事的是萧陵,他又是云城中人,拓拔家自然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来。”我不以为然地笑着,解释着说。
“但是若将军手下中人去做,就算事败被擒,也决不会有人泄露出半个字来。就算面对严刑逼供或是死亡威胁,也决不会有人背叛将军。这些事情,我想公主应该也知道,却为何要用这样牵强的借口来回答属下?”白十娘双眉紧锁,“还有,公主为何要假装自己系喜欢上了萧陵?属下不知这是公主仅为了更好地说服萧陵,还只是私念如此?并且公主这样心高气傲的人,竟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忍受萧陵的奚落,真是让属下更加费解!”
“你到底说完了没有?”我冷冷打断她的话,说,“萧陵毕竟救过我的命,若没有他,我和云庭也许早已命丧黄泉,这个恩情我自然要报,就算他对我态度再差,我也是要忍受下去,一直到将这个恩情还给他为止!”
白十娘也是冷笑:“但是依属下所见,公主并不是这样一个顾念恩情的人,却为何独对萧陵如此?”
“哦,照你说,我又是怎样的不顾念恩情?”她这样直白地说出来,纵然我的确是这样的人,听着也是不高兴的,于是立马板起了脸。
“公主不要生气,公主虽然也许会记挂着萧陵的恩情,但因着萧陵那样的态度,照公主的性子,必定会马上翻脸不认人,而是不会这样好声好气的与他讲话。而公主对萧陵说话的语气,也是属下平时也未见公主对将军说过,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属下才会觉得奇怪。”
“我说了没什么好奇怪的,没错,我是一个很记仇的人,但恩归恩,仇归仇,我记他对我不敬的仇,但同样也会记挂着他的恩,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会那样子对他!”
我没好气地说着,不知白十娘什么时候这么多话。可是心里也疑惑起来,觉得自己对萧陵的态度真的很奇怪。虽然对白十娘说我对萧陵如此是由于报恩,但总觉得有点自欺欺人。我一向是个恩还两倍,怨还十倍的人,记仇永远比记恩要来得深刻,换作别人那样对我,我早便会将恩情丢到九霄云外,而只会记得他得罪我之处了,可对萧陵,却为何态度大为迥异?一个让我感到分外害怕的想法从我心底冒了出来,让我心凉得厉害,我赶紧重重摇头,边摇头边喃喃地说:“不可能,我一定是因为他对我冷冰冰,所以才会想去将他收服!一定仅仅只是这样而已,对,只是这样……”
可是这样说着,心里却越发没底,白十娘见我这个样子,沉沉叹了口气,说:“公主莫忘了自己所处的立场,萧陵再好,终究是大楚的敌人。公主可千万莫为了他,而将一切努力付诸东流。”
“你不要再说了!”我大声叫了出来,白十娘说的这句话,轻而易举就将我心中那个可怕的想法翻了出来,我将这个想法压了下去,因为它太可怕,已经超出了我所能承受的范畴,可是白十娘却偏要将它翻出来!我心里不由腾起一丛怒火,望着白十娘,大声叫道:“我说了让你别说了,你听到没有?要是你再说的话,我可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了,到时你可别怪我拿公主的架子来压你!”
“尽管这样。”白十娘脸色严肃,“尽管这样,属下还是要说,只为了能让公主自己看清事情的真相!公主已经与将军有了婚约,若对萧陵又产生什么感情,将要置将军于何地?况且萧陵来历不明,公主又怎能贸然对其动情——”
“我说了让你不要再说了!”我一字一字地冷冷说道,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伸出手掌便向她扇去。她见我这样做,竟然不闪不避,只听“啪”的一声,她的脸上登时出现了几道清晰的红印。那样清脆的响声,一下子让我的神志清晰了起来。我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看白十娘脸上的印痕,喃喃地说:“你明可以躲过的,却又为何不躲?”
“因为属下要让公主明白自己的心!”白十娘一脸的坚决,“希望公主能够从大局着想,断绝所有对萧陵的情意,只要能让公主清醒过来,属下受再多的苦,也是心甘情愿。”
“你为什么还是要这么说?我不是已经说了么,我根本不喜欢萧陵,我不喜欢他!我对他的感情,只不过是想将他收服,仅此而已,你知道么?”听到她提起这话,我的脸色又难看起来,“好了,今天我与你就谈到这里,我心情真的不好,想一个人回宫歇一歇,你也回将军府吧!”
说完,我没有再理会她,转身边走。“可是,公主——”身后传来白十娘坚持不懈的声音,我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声音清冷,“你回去之后告诉玄羽,向拓拔傲送信的人便由他安排了,至于什么时候与他见面,那便要看我什么时候心情会好转,我相信他一定会答应的!”
话音刚落,我便又重新提起脚步向皇宫方向走去,身后白十娘的声音仍然在响,我却似乎完全没有听见。那些声音,在我此刻纷乱芜杂的心情下,都变得辽远无比,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呐喊。我的心里,从未有任何一刻像此刻一般不能平静下来,只有着一个声音在心里不断回响,不断萦绕,似乎处于空荡荡的原野之中,那么孤独,那么无望,又像是被困在笼中的巨兽,挣扎着要出来,偏又挣不开铁笼的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