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上微软,轻轻叹息一声,怒气消了些许,原来他也不是完全不在乎的。
大王子说了两句寒暄的话,起身欲离去。
“放过她们吧。”我缓缓道,头未回。
“什么?”大王子的脚步顿住。
“我说……”转眼看他,“放过她们,不管她们听了多少,是否会泄露,请放过她们!”目光坚定,口吻同样坚定。
“这是……”
“你要说这是妇人之仁,对不对?”我打断他的话。
大王子瞳孔猛地收紧,似乎不曾想到,我竟然能如此轻易便洞察出他的心思。
“你应该感谢我的妇人之仁救了所有人的性命。”我冷冷地看着他,毫不畏惧的迎视他发怒的眼,“包括你的。”
字字珠玑,掷地有声。
两人的视线皆落到我面上,四皇子的眼神始终淡漠,飘忽不定,大王子的眼神却锋利如刀割,直刺向我。
我却不予理会,打开折扇,作风流公子姿态,一摆轻袖,衣袂舞动,我转身,洒脱地离去。
终于,我见到传说中的大王。
乍眼看去,是个老人,仔细看去,还是个老人,且是个荒淫的老人。
这不足以令我吃惊,令我吃惊的是他身边的女子,阔别两年了,我以为再也不会见到她,可是,命运总是喜欢给人惊喜。
看到她,我是惊喜的,毕竟在异地他乡,能遇到个认识的人,多少是件值得开心的事,只是心头依旧忍不住惋惜,亦殊终究还是把她送人了……
慕尘坐在大王左侧,紫衣白羽,璎珞玉环,额上坠着一圈浅紫色宝石,一身锦衣华服,她静默地端坐着,幽雅而纤美,宛如朝露,与粗鄙而年迈的大王相比,她有如一朵绽放在黑木上的丹芝,一朵插在牛粪上的鲜花。
大王和慕尘坐在上位,下面王子和臣子坐了两排。
大王听到大王子的喜讯,果然眉开眼笑,心情大好,当场赏赐我玉如意一对,丝绸数匹,银两万千,红了一众人的眼。
我目光四顾下去,多数臣子在下面窃窃私语,不时偷眼看我,对我这样一个相貌平平的女子的能力忍不住质疑,传说中女神般的人物不是应该也生得如天仙般的美貌吗?
可是,当时在场目睹整个过程的人又将我吹捧得神乎其神……所以,现在人们更多是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席间,有个人大胆而放肆地盯着我,我迎上他的视线,那个人长相粗犷,不丑,但眼睛很小,又贼又贱,看他的衣着装扮,应是王子身份,可是,为何是兄弟,大王子长得那般俊美,落尘也很是清秀,唯独他,一脸猥琐?
我忍不住摇头叹息,不忍多瞧他一眼。
视线飘过一圈,迎上落尘含笑的眼,他对我点点头,微微鼓励,他的眼底有隐约的哀伤沉淀着……我辨不清,只当是错眼。
四皇子依旧面无表情地喝酒,从不表露一丝情绪。
视线最终落到主座上的慕尘。
自我进来之后,她始终是淡淡的,唯独对着大王时,才露出妩媚的笑靥,她似乎不记得我了,视线自我面上飘过去的时候,从未多停留一秒。
此刻,她只手拾起果盘边的小银刀,另一只手扶住桌上的蜜瓜轻轻一剖,蜜瓜旋即裂开,淡黄绿色的表皮下露出盈亮水色的浅橘红色果肉,慕尘有条不紊地将果肉削出,切成大小均匀的块搁在碟中,云纹织锦袖中露出一只细细的翡翠手镯,淡青色,随着她的动作在如玉皓腕上悠悠地晃。
挑一块最甜的蜜瓜送入大王口中,两人甜蜜地笑,如恩爱的夫妻,如果撇开年龄不计较的话,他们会更般配。
所有人都在惋惜,如此一个大美人就给糟老头践踏了……可是,没有人敢有一丝一毫的表态。
每个人都戴着面具,笑得好欢,却又好敷衍,这番其乐融融的场面是如此虚伪,又有几个人没有微笑着把刀抵在别人的背后?
大王身边的臣子突然一挥手,所有的人声、乐声都瞬间止住。
大王开口了,众人皆以为是什么重要的大事,却听他说:“爱妃剖的水果很可口,分下去,大家共同分享分享……”
有仆人捧着盘子,一一分下去,众人皆诚惶诚恐地接过,连声谢恩。
我吃着口中的蜜瓜,视线忍不住投向慕尘,却刚巧撞上她的视线,她的嘴角轻扬,眉眼微低,悄悄掠过笑意。
我眼前一亮,她是记得我的……
慕尘掉开视线,伸手握起桌上的玉杯,轻轻啜了一口,突然皱起眉头,轻轻“呀……”了一声,大王立即凑过去,关心道:“美人怎么了?”
慕尘撅着小嘴,放下手中的杯子,不满道:“这奶酒太凉了,冻着我的牙齿了……”
“当真?”大王一蹙眉头。
“嗯……”慕尘撒着娇歪进大王的怀抱。
“岂有此理!”大王花白的胡子翘动了一下,大喝一声,“来人!”
“大王!”有两个侍卫跪下。
“这奶酒是谁沏的?”
一个老妇装扮的女人垂着脑袋,自外头踱了进来,她似乎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飞快四顾了一眼,惶恐地跪倒,“大王,是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