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头望了一眼,人群还在拥挤中,许多百姓并未撤离。
“等等。”几乎是脱口而出。
宣亦晋凝视着怀中的我,似乎看出我的意图看,忍不住说:“他们方才欲杀你,忘记了么?”
我回视着他,目光坦然,轻声启齿,“他们是你的子民。”
宣亦晋愣住,没有作声。
身旁的侍卫左右为难地瞧着我们两个僵持不定。
四皇子在救人,他却在杀人,如何与四皇子一争高低?
偏生他现在还未看清形势……
我应该感到开心的,这样太子离皇位便越来越远,而我的报复也越来越接近成功,可是,我开心不了,我忍不住担心他,他现在就如出头的鸟,所有人的积怨都对准他,若是哪天,民众爆发,他定是第一个被攻击的对象!
宣亦晋凝视我半晌,然后面无表情地下令:“把另一侧的城门也开了,放他们出去!”他的命令是对着侍卫,可是他的眼神却专注地锁住我。
“王爷!使不得!”一旁的侍卫大惊,“如若壮丁都随着妇孺逃出去,我们便无人守城了!而且,双城门皆打开,很容易让外头落夷国的援军趁虚而入的!”
宣亦晋不说话,只是咄咄逼人地盯着我:“你说呢?”
我感觉眼睛快被他灼伤了,忍不住别开头去,“你说了算。”
宣亦晋冷哼一声,然后咬出一个字:“开!”
“王爷……”侍卫尤不死心。
“不要废话!”宣亦晋冷冷地瞪过去,“本王的命令听不懂吗?”
侍卫畏缩了一下,不敢再有异议,立即传令下去,“开双城门!”
所有的难民都欢呼起来,纷纷涌了出去。
宣亦晋低头瞧我,“这下满意了?”
我轻轻一笑,“草民替万千黎明百姓谢过晋亲王了……”
他抱着我大步离去,我靠在他怀中,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皂香味,微微有了倦意,所以忽略了他那句:“怎么谢我?”
脚步左拐右拐,终于在一处停住,我隐约听到开门声,然后我被放到一张绵软的床榻上,耳边有女子低柔的声音:“怜衣?”微微惊异,旋即又恢复常态,轻声问,“她怎么了?”
听她的口吻似乎认得我?
“大概是吓坏了吧。”宣亦晋轻声道,“你去打盆温水来,替她清洗一下手,然后上些药,包扎好……动作轻点,别惊醒了她……”
“好,我知道了。”女子乖巧地应声。
“那我先出去了。”
我注意到他跟这女子说话时,用得是“我”,而不是“本王”。
我心上微微堵了下。
“你去忙吧。”女子声音很柔很美,“我陪着她就好。”
我想睁开眼来看她一眼,可是,我好困,我真的好困……
当我一觉醒来时,房中空无一人,环视周遭,房间布置虽简陋,却还是可以看出是女子的闺房,这里可谓是军营驻守之处,又怎会有女子的住所?
低头看一眼,两个手都被包扎起来,大小还挺均匀。
我掀开被子起身,床头放着换洗的衣物,我正打算出去看看,房门却“吱……”一声轻轻开了,一个纤细的白色身影闪了进来,女子蒙着轻薄的面纱,隐现玲珑的轮廓,她的眼睛不大,却有着空灵而清冷的感觉,当我的视线撞上她的视线的刹那,我的心跳漏了半拍,她……有些面熟……
“醒了?”看到我醒来,她眼中流露出惊喜,尽管看不到她的脸,却能感觉她在笑。
“你……”我想问,你是谁?
女子将手中的梳洗用具放下,然后轻轻掀开面纱的一角,露出满面狰狞的脸,道道剑痕错综复杂,有一剑从眉峰划下,占了几乎半边脸,可是,她的目光却淡定无波,似乎丝毫不为脸上的伤痕烦恼,她含笑问我:“怜衣,还记得我么?”
我刚站起的身子又跌坐了下去,满目惊人,“是你?”
天,竟是胭脂!
她如何会跟宣亦晋在一起?
我的脑子开始混乱了……
“你一定好奇,我为何会出现在此吧?”胭脂清淡地笑,两年不见,她似乎并没有丝毫的改变,岁月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丝毫痕迹,她挑眉看我,“当年是宣亦晋救了我!”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听到我的声音在颤抖。
“你不好奇当年是谁要杀我吗?”
我心头有些沉淀的疑虑再度浮上心头。
“你那么聪明,或许早已猜到,只是不愿承认罢了……”她继续说,“当年,宣亦晋看出不对劲来,便施一计将计就计,瞒天过海,然后将我悄悄救出,我一直在他身边,当一个卑微的使唤丫鬟,三年了,由于我一直戴着面纱,而宣亦晋不许我再穿紫色衣裳,将我彻底改头换面,便再也无人认得出我来,而我现在的名字不叫胭脂,也不叫兰雅,而是叫红颜。”
我注视着许久,才蹦出一句话:“你没想过要回去吗?”我想说,大王子找你很久了,你不想他吗?
胭脂低垂下眸子,狭长的睫毛遮住她清空的眼和玲珑的心,她沉默片刻,然后抬眼看我,眸子一片清明,透底的亮,她说:“红颜竟是重生女子,便不再是兰雅,而只是红颜,只是宣亦晋的贴身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