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见吏嬷嬷端正行慎,不由心生几分敬畏,认真听教。
从她口中,暗香才知,原来至皇上这一代,才是纳桑二世,先皇于贞锋一百三十六年攻下前朝林王城池,改国号纳桑,于纳桑三十四年驾崩,而皇上则是当年的淑妃所出独子。
先皇有二位袍泽,各诞下一子,分别是已封王的翎王和贤王。
皇上后宫则有佳丽三千,其各位各嫔妃,一如宫女小丫所诉相同,只是如今淑妃下落未明,从正一品夫人至彩女一一介绍之后,吏嬷嬷又教了宫中各服饰依尊卑可使之色。
如此——
直至日已西晒,吏嬷嬷仍絮絮不停,面容上更是不见一点倦怠,严正站立一旁的弄月和剪影早已双腿麻木,只恨这老嬷嬷絮叨,俗话说,死还要让人先喘口气呢,这老嬷嬷倒是一气儿上来唠叨个没完。又惧于老嬷嬷的威严不敢吱声,只得耐性听着那些早已耳熟能享的宫规。
窗外,一抹斜阳西照,天地间笼上一团淡淡的暮色。
忽然——
静立于紫檀海棠雕花椅上的梅妃,身子摇晃几下,竟从椅旁摔了倒地,众人皆是这一突然的变故,一时间有些乱了手脚,倒是吏嬷嬷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冷静的镇下众人,吩咐秋菊去太医院请太医来诊视,着喜儿去禀告皇上,并令弄月和剪影齐扶着梅妃上床歇息。
众人才有序的各自领命奔走。
弄月与剪影是早早便瞧见梅妃早膳时干呕形状,如今又见她晕倒,都心疑惑梅贵妃是喜怀龙胎,却也不敢明说,只端了温水来为梅妃擦脸,检查了身上几处重要地方,见没有摔着,才放下了心。
只等着太医来诊断!
天空敛去最后一抹昏黄的暮色,大地重又回归暗夜。
宫中红橙色灯笼渐次一盏盏亮起,倒将整个宫殿照得如白昼般通亮。
不知是皇上心急些,或是太医院教龙御宫远些,才禀告上去,喜儿便领着皇上便急匆匆的赶来。倒是秋菊请的张太医,晚了几刻才至,额头上也沁着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子,看样子是急赶着来的。
众人见张太医来了,让出一条道,皇上也将紧握着暗香的手松开,只紧紧的瞧着替她诊脉的太医,脸上有着担忧、怜惜和沉恸,只道是这一段时间太奔波劳碌的缘故。
粉色轻纱漫帘遮去梅妃大半形容,只垂出一白皙光滑的藕臂。张太医向皇上打个千儿,才上前静坐床侧,探出三指在梅妃手腕上把探一番,稀疏的灰色眉毛轻皱成八字形。又向一旁的弄月道:“劳烦姑娘掀开漫帘。”
弄月探寻的看了眼皇上,得到允许,才上前掀开漫帘,梅妃略带苍白的脸便露了出来。
张太医上前左右瞧了瞧脸色,又翻开眼底瞅了瞅,问了些近日情况以及月事情况,喜儿在一旁细细的答了,说是已有近两个月未曾来事,连日来饮食倦怠,又喜呕。
众人在一旁听了心下一阵窃喜,都思忖着或是有喜了,连皇上脸上亦是掩不住喜忧参半,紧声问道:“梅妃身子不要紧吧?”
张太医才命放下漫帘,躬身答道:“贵妃娘娘脉像滑数有力,应指突跳如豆,但搏动的部位较滑脉短小,其所主病为主惊,主痛。因为痛则阴阳不和,气为血阻,惊则气血紊乱,脉行躁动,故见动脉。想是前几日路上奔波劳累,加之水土不服,肠胃不适,固有呕吐现象,待微臣开些健补脾胃的焦三仙服下,再好生休养着。”
众人听说不是喜脉只是肠胃不适,心下有些戚然,但想皇上如此宠爱梅妃,往后倒有的是机会,又宽下心。倒是御天宇,紧握暗香的手,深邃如暗夜中繁星般的眸中闪烁着疼惜和宠溺。
这段日子,朝政烦心事多,放在她身上的心思便少了,才连她身子不好也不曾察觉,心内不免深深自责,握紧的手不由加了几分力——
待三更时分,暗香醒来,皇上已经回了龙御宫批阅奏章,从喜儿口中才知自己傍晚时不期然的晕倒,太医来瞧说是气血不调,肠胃不适,也开了剂焦三仙喝下。又睡下,直至第二日。
倒是张太医从冷香馆出来后,只嘱咐了身边的小太监携着药房倒太医院煎药,自己却悄悄的出了宫,往西边方向去。
吃下太医开的药房,加上几日来的好生休养,暗香身子已经好了许多,胸口也不那样闷得慌,见了食物也有了胃口,不再欲干呕,皇上连日来,只要一得空,便往冷香馆跑,一日里总要来个两三趟才安心。
宫中妃嫔暗低下对梅妃的微言更甚,只是碍于皇上不敢太明表露。
这一日,暗香才起床,却觉头上一阵忽然的眩晕,恰巧喜儿等人都不在身旁,只手抓了床沿,定定的站了片刻,自觉好些了,才赶从床上下来。当下也没有过多疑虑,只当是起得猛了,血一时供养不足,才这样猛然头晕。
唤了弄月进来,精心梳洗完,喜儿已经从御膳房领了早膳来,六七道菜,都是暗香喜欢的,还是皇上特地吩咐御膳房准备的。谁知,暗香瞧了这些菜,却更觉心闷难受,胃里有东西在翻涌,忍不住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一旁的剪影看了眉尖儿皱起,悄悄的将弄月拉至一旁,细声道:“咱们娘娘恐怕不是肠胃不适那般简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