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纤手轻轻摩挲着素锦布料,不觉间也陷入这一片轻柔之中,水样的眸中有着母爱的无限柔意。
弄月瞧着梅妃这样疼爱腹中的骨肉,她虽未曾为人母,但也明白那一片用心,粉额点了点。一双精灵的黑眸辗转一周,左右四下瞧了瞧,确定无人,才道:“奴婢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讲。”
暗香见她眼底闪烁,言语不清,似乎心中掩藏着什么,心下一动,道:“你只说无妨。”
弄月这才抬起双眸,侧目仰视,道:“奴婢见梅妃娘娘素日待奴婢等人便如亲姐妹一般,又见您这样疼爱腹中的小皇儿,便是冒着大不敬的罪责,也是要说的了。娘娘可还记得张太医?”
暗香点了点头,“自是记得,他是最初一位为本宫请脉的。”平日里,她也瞧见弄月比别个宫女颇为不同,凡事只须交代一边,她便能记在心中,从不曾出错,甚至有时候自己不记得的事情,她在旁边也会提醒一二句。是个谨慎而颇有心的姑娘。这一次,她忽然提起张太医必是有什么情况的。
弄月垂下眉,恳诚的说道:“娘娘入宫时日尚浅,宫中的许多事情或许还不清楚。”接着便将自己那一日对剪影说的同一番话告诉梅妃,言辞之间并未有夸大。暗香自然不是蠢顿之人,弄月的话,她如何不懂,越听,两弯柳叶眉儿拧得更紧。
“你是疑心,张太医知情不报,是皇后在背后操控着?”如今,皇上已然将张太医谴出宫,此事自是如从查起。但若皇后果真存着这样的心,日后必会慢慢显露出来。
但——
日后,她的日子必会越加的艰涩了。
“奴婢也只是猜想。如今,太子薨,宫中唯有娘娘怀有龙胎,若是将来娘娘所出是皇嗣,依照纳桑立长子为储的规矩,必是太子无疑了。难免皇后没有存着这样的心,必竟前车可鉴。”弄月凝着梅妃手中那件小衣儿,眸底一阵清流缓缓而过,好似腊月的风,带着沉沉的意味。
六哥曾说,皇宫之中,顶着这样一个耀眼的大太阳,人人背后都有一道看不见的阴影,而皇后是站在第一位首当其冲的,她背后那道阴影,只怕能将整个后宫深深笼罩吧?
拿着银针的手,不觉一个偏失,扎破了执衣的食指,殷红的血滴子冒出尖来,衬着雪白的肌肤,极是刺目。指尖传来一阵微微的刺痛,如远山青黛的眉儿蹙起。
只是刺破一点皮,尚且会痛,更何况是腹中的骨肉?
窗外,秋风徐徐送来阵阵凉意。
暗香下意识的伸手轻抚微凸的小腹,那里,一个小生命正在酝酿着,是她的骨肉,她一定要好好的保护着她,不让人来伤害她。
她离乡背井,家世可说不小,但也可以说是清贫,如何能与拥有着强大后盾的皇后相媲?虽说得皇上恩宠,但祸亦是出在此,况且皇上只能护佑她一时,并不能时刻的伴在左右。要护住腹中孩儿,只能自佑。
凝着窗外随风舞动的一池败落荷叶儿,水眸巧转一周,心下已然有了应付对策,招手道:“弄月,你去太医院,请林御医来一趟。”
“是。”弄月领命便往太医院匆匆行去,虽不明白梅妃的用意,但只看她那一抹明媚的眸光,便知她心中必是已有一番主意了。
凝着弄月远去的背影,暗香转将视线投往窗外偶尔飘过的朵朵白云。如今,能助她们的也只有这林御医了,但愿,他不是如皇后一般的弄影人。
澄碧青空上,一行白鹭翩然而过,遥遥望去,好似个张开的人字。顷刻,领头那一只退下,又幻化成个合众的一字。
暗香站在窗几下,抬眸望向远空,清冷的目光没有焦距的涣散开,空气中依旧迎风送来缕缕清幽香气,更贴一份秋的悲凉。
身在皇宫,纵使她无心,这一世,恐怕也都是要陷入那无止休的明争暗斗之中了。
王皇后,她是见过几面的,雍容华贵之中带着淡定沉敛的气质,尤其那双晶亮的眸子,似乎纯澈得不带一点渣子。在深宫,况且是这样端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后位,协调打理六宫,若说没有一点城府是绝对不可能的,但能韬光养晦,藏而不露,不动声色的将后宫打点妥当,其智慧能力可见一斑。
若说皇后真因她身怀龙胎,而有心使坏,心怀鬼胎。那么,她便须提着十二分的精神,想着招儿来破解。
为了,腹中的骨肉。
“娘娘,林御医请来了。”弄月在厅外欠了欠身,轻笑着领着林御医从前院口进来。
“微臣叩见梅妃娘娘。”林如初一袭湖水蓝云纹外裳,欣赏的身影屹立门口,修长的黑发随风舞动。空气中一阵清荷的味道隐隐卷着风儿送入鼻中,暗香含笑望林御医一眼,道:“林大人请座。”转身向弄月使个眼色:“给大人沏壶好茶。”
弄月会意的退了下去。
“不知娘娘如此急昭微臣来,所为何事?”林如初有一双温和如水般的纯澈双眸,轻柔的嗓音更是如出谷黄莺,清幽明净。
暗香心想,能拥有这样一双明眸,如此清亮的嗓音,它们的主人也必是如明月般清澈程亮不带阴影的吧?樱唇勾欠出一道柔和的弧度,语声温婉似水:“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本宫初初怀孕,不懂平时该注意些什么,譬如忌口的食物此类,所以烦请大人来此授说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