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知道秋菊暗中勾结的是皇后之后,暗香便没有再叫喜儿去跟踪她,也依旧将她留在身边,只是凡事都小心谨慎着,不让她落了话柄去告。
二哥走后,宫中一切太平。皇后和林贤妃偶尔会过来看她,也不过是说两句便走,林御医依旧是隔天来,她体内的铅也早已清除,平时引用食膳上都百般注意着,还换上了银筷和银盘子测毒。皇上自然是天天来看她的,隔三差五的在冷香馆睡下,便是他那一日忙有事不能来,也会嘱咐贵公公来通传一声,不让她多心了。
这样和谐的日子过了两个月,已到了十二月的初冬季节,暗香身子也一日比一日沉,脸上也红润了不少,倒比不怀孕时更添了一份妩媚还有一份似水的柔情。
宫中见过梅妃的人,都说将来帝姬生下来,必定是如母妃一般拥有倾国倾城之貌的。连弄月和喜儿都说,如果生下帝姬,天下男子不倾心的也没有几个;若是生下皇嗣,那更是了不得,集了父皇母妃那样的俊朗神情,睿智聪慧,必是纳桑的一代俊气明君。
这样的话,她们也只是私底下说说,断不敢叫旁人听见。皇后没有将假怀帝姬的事情说出去,可不能倒因为她们一时嘴快给泄露了去。
暗香心中亦是满满的幸福和知足,但也不敢仗着怀孕而失了礼仪,还是会隔天去凤翠宫给皇后请安,平时行动处事亦是小心翼翼的,绝不露出半点得意或是骄傲的颜色。
宫中的宫女太监们听说,梅妃娘娘身怀龙胎,非但没有持宠生骄,反而越发的宽厚仁爱,体恤下人,见了她远远的便露出笑容,打心底心爱这一位邻国来的和亲郡主。
弄月请人在宫外调查柳公公的事也有了下落,知道他在宫外有一个独弟,便向皇上说起柳公公的好,念他服侍过先皇,请求皇上给他弟弟一官半职,也好光耀柳家门楣。皇上也是应允了的。
柳公公再见暗香时,已经不是从前那般冷漠,但是眸地依旧隔着一层防备之色,更加没有提出要到她身边伺候的话。暗香自知柳公公这样在宫中生活多年的人,必是有着自己的一套城府和谨慎,不会那么容易相信他人。她也不急,只叫了留心着他在宫外的家眷,若是有需要时,便上前助一把。
连日来,兴许是身子沉重给关系,她总是很容易便卷困了,一摸着床,躺下去便沉沉的睡到天亮,便是连皇上来了,她也一点察觉不到。
这一日,暗香早早的用过晚膳,由弄月服侍着梳洗完,便上床歇息。
刚躺上床,睡意便翻山倒海的袭来,眼皮子沉沉的睁不开。
门外又响起了一阵隐隐的脚步声,暗香心中正生疑,皇上已经好久不会这样偷偷的来冷香馆,今日怎么又做这样的事?原本宁静的窗外这时忽然又刮起大风,将窗几拍得砰砰作响,就好像噩梦缠身的那一夜。
十二月的夜,黑暗而寒冷,北风呼呼的吹刮着整一座皇宫。普天之下,也只有这天色,才是众生平等对待的,并没有因为宫内的高贵或是宫外的平凡而有所偏袒。
冬日里的第一场雪,随着北风,悄然来到人间。
“啊!”
静夜中,一道凄哀的尖叫声好似平地里炸起一声雷,响彻整个冷香馆。
馆外,一道披着皑皑白雪的冷冷身影咧嘴为笑,凉薄的月光映照之下,那个身影阴森而恐怖,好似降临人间为恶的邪恶鬼魅。转身拂袖飘然而去,犹如一抹森冷的幽魂一般。
冷香馆内渐次亮起一盏盏橙色的灯火,将馆内照彻亮如白昼。
“娘娘,怎么了?”
弄月喜儿和秋菊都匆匆忙忙的披了件外套便赶到暗香的暖阁中,只见暗香怔怔的坐在床上,这样冷的天,她的额头却沁满了细细密密的汗,连鬓角的发丝也是湿漉漉的,双手不停的抓弄凌乱的发丝,面色惨白的惶恐。都连忙赶至她床侧,紧张的问道。
“我又梦见我的孩儿了,她嘴角流血对着我笑,一声一声的唤我娘,还指着我的肚子在笑。”
暗香黑葡萄般大的眼珠子突兀的张大,惊惶之色满溢眼球,怔怔的瞧着一片漆黑的窗外,似乎那个小孩儿还站在窗外咧嘴对她笑一般。纤手示意的摸摸自己的肚子,触到那圆球一般的隆起时,众人见她脸色更是如白纸一般苍白,整个人像是受到极大的打击,身子猛的震颤起来——
都手忙脚乱起来,又是怕她着凉为她添衣,又是安抚的轻轻替她捶着背,又是到了热茶来给她压惊。
“娘娘,没事了。刚才不过是噩梦,瞧,您的胎——”
弄月说到这里,口像是被人忽然堵住一般,脸上霎时没了颜色,呆呆的瞧着床板上,暗香的腹下,竟有一滩殷红的血迹,并且在呈扩大的趋势。
众人见她这惊惶的模样,也都往下来瞧。一瞧,大家脸上也都没有了颜色。
“怎,怎么会这样?”喜儿口吃的道,那模样就像是一口气喘不上来的病人一般,眸底沉淀着深深的惊惶。
“快,快去请林御医来。”众人还乱之时,幸好弄月还持了几分冷静,虽然也是惊惶的,但到底还能沉着应对。
喜儿点点头,便疯了一般往太医院冲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