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
她幽幽的声音,就像是隔了几个朝代传过来一般,带着软绵绵的无力感。
“对了,娘娘。奴婢知道您爱梅花,所以特地向常出宫的太监公公讨了两棵树苗,插在后院的水缸里,清晨一忙,就给忘记了。”
“梅花?”
她的眸中忽然闪现几点亮光,散开的焦点,慢慢汇合。
“嗯。”喜儿见娘娘终于有所回应,水嫩的脸上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继续道:“咱们院子的两处墙角都空着,依奴婢看,是最适合种梅花了。待来年冬天,白雪覆地的时候,院子里独独开着这样美艳的小花朵儿,一定漂亮极了。”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遥知不是雪,唯有暗香来。”
暗香不由轻念出口,娘亲最爱的诗。
忽然间——
她感觉身心充满了活力,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
是娘亲,她的话,她的恬淡笑容,支持着她,重新给予她力量和面对生活的勇气。
“喜儿,树苗呢?”
暗香忽然振作了起来,翩然的立起身子,脸上不再是冰雪覆盖的严霜表情,而是冰雪融化的春光明媚。
既然她选择了在宫中生活,她就必须鼓起勇气,振作精神,过好每一天。
她要在院子里栽下一棵幼梅,她要陪伴着它一同成长,一同变坚强,傲立风霜,不惧严寒!
“奴婢这就去取。”
喜儿也是开心的,终于,又能再见娘娘美丽的笑容了。
清凉的风,从四面悠悠吹来——
倒垂的杨柳,随风舞动,婀娜窈窕;满池的青莲,纷纷朝她们点头弯腰,池中朵朵明媚俏丽的芙蓉,向她们展露笑脸。
暗香乌黑的长发随风飘舞,薄衫裙摆卷起一个如芙蓉盛开的圆莲状,青丝、裙袂轻轻撩动她细嫩的肌肤,带来清凉舒适的感觉。
细细密密的汗珠,渐渐爬上她的粉额。
红晕在脸上渐次荡开,犹如盛开的花朵,又如水嫩的苹果,让人想要采摘,想要俯身咬一口。
终于,挖好土,栽上树苗,浇过水。
望着细嫩的幼芽儿上,晶莹的水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暗香心中沁满充实,她的生活中,有了盼头,便是院角这两棵幼苗,她要与它们一道成长,一道经历风雨,一道屹立寒雪之中。
歇下,换去沾着泥水的衣裳。
秋菊便急匆匆的进来,神色略带慌张,道:“娘娘,林贤妃娘娘来了。”
“知道了。”无视她的紧张,暗香低应了声,半点不惊讶。
宰相早已提醒她,小心林贤妃。看来,这该来的始终是要来。
人未到,空气中已有一阵馥郁的幽香先行飘来——是丁香花的味道!林贤妃也爱那清幽的丁香花?
片刻,一位身着绣绘彩凤飞翔镂金边大紫裙袂,雍容华贵的女人从门外款款而来,正是林贤妃。
“贤妃娘娘吉祥。”秋菊和喜儿扣礼。
“暗香见过贤妃姐姐。”宫中,德、贤、淑、贵妃,皆为正一品,身份无分高低。叫一声姐姐,是辈分也是对她的尊称。
“妹妹有礼了,快平身吧。”贤妃的声音不冷不热,却带着一股掩不住的寒气。
“谢姐姐。”暗香悠然起身,转头吩咐道,“喜儿,沏茶。”
“是,娘娘。”喜儿领命退出。
“不知贤妃姐姐突然造访,所为何事?”暗香凝着林贤妃大紫色的衣裙,觉得有些刺目。虽说太子是贤妃所出,失去太子,她的心肯定比任何人都痛,但是,七七未过,况太后刚驾崩,她便不是戴孝披麻,穿着也不应如此艳丽,脸上还浓妆艳抹。
“听说妹妹从宰相府回来了,所以特地过来瞧瞧。”林贤妃说着,一双锐利的眸光不住的在她身上打量,视线最终停留在她劳作过后,仍微微泛红的脸上。
她的目光,太直锐,太牟利,带着侵略的姿态,让人很不舒服。
“看来,妹妹在宰相府是住得极好了,面色比上一次见,更加红润光滑。连姐姐见了,也要动心。”她的话,三分笑七分冷,带着春日里害风湿的阴冷感觉。“能让姐姐摸一下妹妹这漂亮的小脸蛋儿吗?”
林贤妃说完,不等暗香答应,伸手便抚上她娇嫩的肌肤,艳羡的道:“妹妹果然是天生丽质,难怪我们皇上会如此喜欢。”
她一字一顿的说,最后几字,变成咬牙切齿的恨,冷冽的眸中忽露凶光,衣袖间竟瞬时掏出一把锋利的小刀,扬手便朝暗香的脸划去就是这张脸,害她失去了皇上的宠爱,害她失去了曾经拥有的一切。
她要毁了它!
喜儿从内殿出来,便刚好撞见这惊悚的一幕,林贤妃举着的尖刀子在阳光下极是刺目,而梅妃娘娘似乎还来不及反应和阻止。
情急之下,她将捧着的茶杯从手中摔了出去,隔着几丈的距离,正好砸在林贤妃握刀的手上。
“啊——!”
茶杯砸在林贤妃手上,滚烫的茶水亦从杯中洒出,烫人的温度让她失声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