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决绝?是成全?还是自私地选择自己的幸福?
雨,断断续续地,接连下了三天。
恍惚中,好像有几年之久不曾见阳光一般。可是苏水忽然觉得,很多事情,将要随着阴霾的天色一样,拨得云开。
行走在香樟树下,四处弥漫的,是檀香的味道。很浓很浓,这么多日,她竟也闻得习惯了。
又往前走几步,瞧见拂清迎面而来。听说这几日,他一直在禅房打坐,苏水倒是许久不曾见着他了。
她双手合什,微微低头道:“大师。”
“阿弥陀佛!”拂清朝她还礼,淡笑道,“施主眉宇之间满是忧愁,看来还是化不开心结啊。”
这个心结,关乎两条命啊,哪里是这么容易便能化开的?
拂清又道:“不逃避,该正视。”
“大师,您是否知道什么?”那一次的谈话,苏水选择了相信。面前的人,或许真的有一双洞察先机的慧眼,虽然很疯狂,可是她信了。
拂清与她擦肩而过,轻声道:“风雨欲来无处挡,半壁晴天半壁阴。今晚酉时一刻,寺门迎客。”
“大师……”
苏水再唤他,拂清却没有回身,拨弄着手上的佛珠,径直朝前走去。
“酉时一刻。”口中喃喃地道,拂清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独自回到西厢,远远的,便看见黎昕远站在走廊上。他见苏水过去,忙上前,目光落在她头上的点滴晶莹,皱眉道:“外头下雨呢,你怎么出去了?”说着,伸手帮她轻轻拂去发上的水珠。
“现在雨又不大,没关系的。”看着男子清瘦的面容,微微觉得心疼,轻推他道,“你回房去。”
“水儿,怎么了?”他轻笑着问。
行至黎昕远房门口,硬是将他拉了进去,她笑道:“只是看你愈发觉得风吹便倒了,所以还是不要出去的好。”
黎昕远一愣,又笑:“我哪里就这般娇弱了?”
苏水也笑,忽然问:“昕远,你有什么会觉得遗憾么?比如,没有做,却又很想去做的事情?”
轻皱了眉头,不解地看着女子的脸:“为何如此问?”
“呵呵。”苏水行至窗口,半推开窗户,开口,“我现在才发现,原来我想做的事情那么多。”
缓步踱至苏水身边,黎昕远淡声道:“事情多没有关系,只要做过的,不觉得遗憾便好。是不是,水儿?”
做过的,不觉得遗憾……
在心底转着,苏水只笑不语。
回房的时候,撞见闻君亦恰巧出门。两人对视一眼,皆愣了。
总觉得这几****一直在有意无意地避开她,如今却这般不期而遇了。苏水觉得有些尴尬,却听闻君亦忽然道:“我……有些话想与你说。”
点点头,推开房门,侧身道:“进来说吧。”
苏水为他倒了茶,却见他不坐,也不动。
过了好久,他才瞧向苏水,低声道:“不知为何,今日我心里好乱,好像有一种再也见不到你的感觉。”话语脱口而出,他自己稍稍愣住了。
殊不知他怕见不到的,究竟是她,还是他心里的水儿。
苏水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因她自己的心里也好乱好乱。脑中又想起拂清的话,“风雨欲来无处挡,半壁晴天半壁阴”,究竟是什么意思?
是说,喜忧参半么?
那么,何为喜?何为忧?
想着,心跳得愈发厉害起来。
“水儿。”忽然听见闻君亦唤她,苏水猛然回神。见他朝自己走来,眸中尽是虚弱之色,幽幽地开口,“水儿,再唤我一次‘君亦哥哥’可好?”
苏水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究竟在说什么?
“最后,再唤我一次。”他又道。
最后……
他是在告诉她,他彻底要放手么?可是,那都是因为他不知道真正的苏水的灵魂还活着啊!如果他知道的话,如果他知道的话……
不……
踉跄地退后几步,为什么事到如今,她还不愿说出实情?她在考验,一直在考验自己的良心么?还是,仅仅是在满足自己的自私?
面前的女子一脸惊慌之意,却始终没有叫出那四个字来。闻君亦显得有些失望,又站了会儿,终是转身道:“对不起,我……”最后的话,随着一声叹息,被悄然淹没在风里。
苏水还愣着,闻君亦早已出了房间。
眼泪流下来,她觉得她好残忍好残忍……心,若被剜过的疼,她拼命咬牙,早已分不清究竟是她的感觉,还是苏水的感觉。
呆呆地站着,忽听得外头的雨又下得大起来。
浑浑噩噩地,出了门。一直走到寺门口。
没有打伞,淋了半湿,好冷好冷啊,却怎么也赶不上心头的寒意。
“寺门迎客。”念着拂清的话,抬头,算算时间还早。苏水缩了缩身子,抱膝坐在门槛上,撑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前方。
头顶的“轰隆”声响彻了半片天,听上去,愈发可怕起来。
靠在门廊上,眼皮微微搭下来,迷迷糊糊的,睡意便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