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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感到浑身酸软,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居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陌生的豪华客房里,而身边还有一个人在,不是沈菲,居然是——钟宁!
“你——”她立时感到事情不对,愤怒地看向他,一手不由自主地捂住额头。噢,为什么头好痛?无意识地往下一看——上帝啊,究竟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她身上竟然不着寸缕?!
她立即反射性地拉高毯子。
“不用害羞,该看的我都已经看了。”转头却看见钟宁一脸邪气的笑意。
这个卑鄙的男人!
他、他怎么可以这么做?!
纪悠为他的话浑身虚软,几乎要晕厥过去。
察觉到钟宁的手正在向自己伸过来,她吓得捂紧薄毯,死命地瞪着他,眼睛里已快喷出火来。
但那个徒长着一张俊美脸庞的魔鬼却依然一派云淡风轻,“你以为这一切都是我一手导演的?”钟宁收回手,满不在乎地向外一摊,嘴角的轻扯让纪悠感到一种锥心莫名的痛楚。
“我没有那么大的能耐。你不妨回忆一下,你昏睡之前是和谁在一起?”
和谁在一起?
沈菲,是沈菲!
在一刹那间,她好像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这就是朋友间的背叛吗?
竟然残忍至此!
纪悠突然生出一股想放肆大笑的冲动。很好,居然是她最要好的朋友出卖了她!看来她做人真是失败,苦心经营的友情远远比不过某些利益的诱惑。
“被最信赖的朋友出卖,跟被我这个披着狼皮的家伙强占身体比起来,前者更令你心痛吧?”钟宁阴凉淡薄的声音愈加刺痛她脆弱的神经。
上帝,求你救救我吧!
纪悠裹紧毯子,挣扎着想逃下床去,但立刻被一双强有力的手臂摁回床上。
“你要去哪里?”钟宁紧盯着她。
纪悠火大地一把甩开他,“去死!”
钟宁微微皱眉,“我没想到新世纪的女性贞操观念还这么强。”
纪悠愤恨地瞅了他一眼,“我是叫你去死!”
钟宁居然笑了,嘴角轻扬,双眼微眯,似乎在玩味她的痛苦。
他的笑意让纪悠明显感到一种危险性,“好啊,能死在你的怀里绝对不枉我来这世上一趟。”他说着突然用力,将她摁倒在床上就要吻下来。
“放开我!你——下流!”纪悠拼命挣扎。
钟宁看向她的双眸已明显带了****,“你求我啊?”他的笑容忽然化为了魔鬼的标识,不客气的目光直往****的娇躯上来回扫视,嘴里犹在吐露恶魔的言语,“说实话,跟一具没有回应的肉体亲热,感觉并不十分好。现在你醒了,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你休想!放开我——”若不是双手被他按住,纪悠真想扇他一记耳光。
她正在跟他痛苦地纠缠间,客房的门突然竟开了,钟宁一听见脚步声,就立即把她抱进怀里,用羊绒薄毯把她和他都裹了起来,然后用极轻微的声音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无聊的戏码来了。”
纪悠被迫靠在他怀里,心神恍惚间转头往卧房门口看,只看了一眼,她的心都要碎了。
因为来人是沈菲和——蔡阳!
在那一瞬间,她清楚看到了蔡阳眼睛里的绝望。
“小悠你——”他已怔在那里说不出话。
而纪悠也选择痛苦而倔强地扭开头。
沈菲叹了一口气,对蔡阳说:“现在你相信我的话了?如果不是事实,我又怎么会忍心揭发自己最要好的朋友?”她的言语,她那故作沉痛的语调,让纪悠的心痛苦得直发抖。
她宁愿自己的耳朵聋掉,也不愿意听见她这样虚伪而卑劣的做作!
钟宁凑在她耳边小声地说:“你朋友的演技真不错,连我也叹服了。”
这个卑鄙的男人,他居然还有脸这般旁若无事?!
纪悠反射性地用冰冷的目光射向他,如果这目光能杀人,她多么希望能刺穿他的心脏!
钟宁微微嘟了嘟嘴,故作无辜,然后在下一秒浮上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意,纪悠的危机感随之油然而生。
果然,他忽然放开了环抱她的双臂,于是原本护在娇躯上的薄毯变得岌岌可危。
纪悠的大脑在一瞬间选择了拒绝,她还不想给这种尴尬的局面再添一层尴尬,光裸着身体面对一个背叛她的朋友和一个被深深刺痛的男友。
所以她别无选择地主动依进了钟宁的怀里。
她为自己的举动感到羞耻,也不知道此刻钟宁的表情,也许又会是一抹得意的笑吧?
蔡阳冰冷而绝望的声音传来:“小悠,这真的是你吗?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为了利益,居然连自己的贞洁也可以出卖!甚至、甚至,你当着我的面,都可以这样公然投进他的怀抱!”
纪悠闭上眼睛,干脆把自己的脑袋在钟宁的怀中埋得更深。
事到如今,她还能怎么样?还能辩解些什么?
“蔡阳,你别说了,小悠也许有她的苦衷——”是沈菲在劝他。
“哼!每个人活在世上都有苦衷,却不见得每个人都得为了自己的苦衷去做违背良心的事!”
蔡阳冷笑,说话对象又转回成纪悠,“你在我心目中一直都像个小公主一样,虽然看上去娇弱,但我知道你内心有自己的坚持。到底是为了什么,会让你违背自己的意志,变成这个样子?我,我——”他没有说完,便愤然冲出了房间。
沈菲立即追了出去。
纪悠脸上滑下了一滴泪——好容易,原来积聚一段感情耗时良久,所需甚多,而毁灭一段感情只需要一晚,只需一幕迫不得已的画面。
呵,真的好容易。
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回过神来,却见钟宁一脸坦然地抚弄着她的长发,皱眉道:“这就是你男朋友的坚定立场?他好像从一进门就已对你产生了极其严重的误会。啧啧,”他轻轻地摇头,语带不屑,“真是个小傻瓜。”
“是你允许她带着他进来的?”纪悠盯着他。
钟宁大方承认:“是,这是我们交换的一部分价码。我还给了她一串钥匙,用来开启兴云路上一栋法式别墅的大门。大概她期许能在不久后,在别墅里同时出现她和你男友——噢不!应该是你前男友的身影。”
“卑鄙!”纪悠恨得牙痒痒,然后费力撑起身来,一字一顿地说:“放、开、我。”
每一个字都冷如冰霜。
钟宁睁大眼睛,“怎么?”双臂回归原位,抱得反而愈加紧了。
纪悠怒骂出声:“放开我,你这个卑劣的男人!”
“错。我只能算是不择手段。”钟宁一脸平静地更正她。
纪悠不想跟他玩这种文字游戏,拼命地用手推开他,挣扎着向床边逃去,但钟宁很快扣住了她的手,反扭到身后,笑得一脸不怀好意,“我不想放你走,我还没尝过清醒的——”
“啪!”
纪悠羞愤交加,趁着钟宁手劲一松,把一只手挣脱出来,忍不住就打了他一记耳光,嘴里犹恨恨地骂道:“卑鄙下流!这是我第三次打你!总有一天你会遭到报应的!”
钟宁彻底怔住了,放开了抓着她的手,安静地看着纪悠爬下床,颤抖着穿回自己的衣物,许久,才喃喃地说:“……我承认我是不择手段,但这是第一次,为了你才破例的。”
哼!这是行径卑劣的花花公子惯有的脱罪词吧?
纪悠的心快要滴血。
“是对你的苦求不得让我产生了深深的挫折感,才会出此下策……我以为你不会介意。”
如果说钟宁的前一句已激起了她的怒意,那么后一句,更让她感到十足的不可救药!
他怎么能自我感觉良好到这种地步?!
纪悠不可置信地望向他,睁大眼睛,终于冷笑出声:“笑话!你以为你是谁?!”
她逃出了酒店,一个人神情恍惚地走在街上,差点被迎面急驰而来的一辆车撞上。
“叭叭!”
司机急忙踩急刹车,然后探出脑袋来,怒气冲冲地对她喊:“小姐,你不想活啦!”
纪悠恍若不闻,从边上擦着车身走过,一阵夜风吹来,带着十月些许的清冷,粉颊上两串泪珠也终于掉落。
一直忍到现在她才哭出来。
因为她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一种来自往事的比现境更强烈的痛楚感攫住她。
也是在这样的一个夜晚,父亲的出轨令母亲感到气愤,她把当时还在读初中的纪悠锁在家里,自己一个人神情恍惚地走到了街上,然后遭遇车祸,最终不治身亡。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回忆,却足以摧断她的肝肠,仿如一滴浓墨,渲染开来是满纸深深的伤痕。
除了沈菲,她从来不曾对谁吐露过这段带给她无限伤感的往事,就是蔡阳也没有。但是现在,连她唯一愿意倾吐心事的人也背叛了她,背叛得那么彻底,她的人生还有什么可以留恋?又值得为谁留恋?
她想在夜风中大笑,但喉咙干得发涩,居然连笑的气力都没有。
因为这件事,她跟父亲的关系极差,如果说纪悠曾经有过想原谅他念头的话,在他又做了一件错事后,就彻底地烟消云散了。他居然在母亲入葬半年后,就跟他的外遇对象结婚了。她再也不会原谅他!纪悠搬离了那个家,跟她的外婆相依为命,尽管父亲极力想弥补,在他要求纪悠搬回去连遭拒绝后,月月都汇给她一笔不菲的零花,但她根本不屑。在她考上大学后,就绝然地斩断了与他的关系。
她不稀罕他这样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
更不稀罕那所谓的物质补偿!
在她靠着半工半读完成学业后,凭着自身的努力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然后独自一人在陌生的大城市里开始她的生活。而外婆,因为年纪已趋老迈,她不得已暂时将她送进了老人院里。
在深夜的街头徘徊,纪悠踉跄着脚步,仿如一缕游魂般地在路边飘来荡去,浑然不知该逃向哪里。蓦然回首间看见街角的一抹灯光,温暖让她一头冲了进去。
是间酒吧,也好,她负气地想,正好买醉。
捧着一大杯冰啤她有些不知所措,对峙了三秒钟后,一大口一大口地喝掉它,犹如吞噬那覆水难收的种种不堪。好奇而无聊的旁人甚至为她鼓起掌来。
她一杯接一杯地灌,丝毫不在意闪烁在身旁各色的眼光。
琥珀色的苦味液体转变成透明的泪水从她眼中流出,咸咸的,她已无力擦拭。
恍惚中有人递给她一张纸巾,白而柔软,她接过,忘了道谢,胡乱在脸上抹着,想把一切都抹去,然后晃晃空杯子,打了个酒嗝,声音暗哑地叫嚷道:“麻烦,再给我一杯!”酒保立即手脚麻利地递给她。
“你别再喝了。”那人似乎看不下去,一把夺走她手里的酒杯。
“不用你管!”她醺醉着眼,嘟囔了一句,看不清面前的人是谁,她用力推开他,顾自往吧台上摸索那杯酒。
“我送你回家。”来人并不放弃,而且态度有些强硬,一把扣住了她的双臂。
纪悠忍不住睁大双眸——
“是你?!为什么是你?!你还要干什么?还对我不死心吗?”她看清了面前的人正是害她的世界在一夜间颠覆的魔鬼,光鲜华美的外表,丑陋不堪的内在!
她用尽全部力量想要甩开他的手,令她感到恶心的存在,然后一串泪珠就不可抑制地滚落了下来。
噢,她讨厌如此软弱委屈的自己!
如果可以选择,为什么不在前一刻就让她被车撞死?
“对不起,我承认是我的错。”钟宁忽然开口向她道歉,眼神充满着哀伤,“小悠,起来吧,让我送你回家——”
“滚!不用你管!”纪悠愤恨地想推开他,然后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向门口走去。
钟宁快步跟着她后面。
“我——”他在路边拦下她,欲言又止。
纪悠想冷冷地看向他,但升腾起的醉意让她的目光开始不由自主变得迷蒙起来,连语调也变得有些软弱,“走开——你不要这么阴魂不散!你想要的已经得到了,还想干什么?!”她用力推钟宁的胸口,因为他紧紧地扶着她的双肩。
“至少让我送你回家。女孩子深夜一个人在外面游荡很不安全,尤其你又喝醉了。”钟宁的声音变得很低沉。
哼!做够了野蛮的强盗,又想来扮演绅士的角色?
呵呵,真是天大的笑话!
纪悠赌气地根本不想理他。头昏脑涨地干脆一屁股在街边坐了下来,也不顾身上的裙子短仅及膝,可能有春光乍现。钟宁脱下自己的休闲外套盖在她腿上,纪悠想挣开,用力踢脚,但钟宁的力气比她大,摁住了她的腿。
纪悠暂时冷静了下来,“你滚,嗝——”在迷蒙中打了个酒嗝,“我不想再看见你。”
钟宁不为所动,又用手摸她的额头,“你好些了吗?”
纪悠白他一眼,并不答话。
钟宁忽然跪倒在地,把脸埋进她的两膝之间,隔着他的那件外套,纪悠有些不可置信,甚至于忘了推开他,因为他的声音好像在颤抖,又有些哽咽,他一直低低地重复着:“对不起,今晚的事全是我的错……”
呵!纪悠在心里冷笑,做错了事就想这样忏悔了之?他毁了她的贞操,毁了她尚未经营完整的一段情感,毁了她的人生,她的一切一切——
难道凭这样短短的一句道歉之辞,就妄想她原谅他吗?
“你走开,走得远远的——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酒力发作,她头痛地厉害,有气无力地推他,把钟宁连同他的外套一起推倒在旁边,然后挣扎着趴到一棵树边,扶着树勉强站了起来。
“小悠——”钟宁立刻跟过来扶住她。
“叫你走开没有听见吗?”纪悠又想推他,醉眼迷蒙中推了个空,反而把自己扑进钟宁的怀里,“我——”突然一股想吐的冲动攫住她,她难受得扭转头,半弯下腰。
钟宁一把抱起她,急匆匆地走到车边,打开门就把娇躯塞了进去,纪悠拼尽最后一点气力乱踢乱挣,但他很快用副驾座上的安全带扣住了她,然后“砰”地把门关上了。
历史又重演,她还没来得及逃出去,他已抢先在那边跨进车来,一把拉住她,不准她再动弹。
这个人,他到底想怎么样?
纪悠发觉自己很想哭,但愤怒又让她一时哭不出来,只得闭上眼,绝望地倒在座椅上,任由车子开动。
钟宁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慢慢打下了两边的窗户,夜风无声地吹进来,丝丝缕缕,纪悠的晕眩感少了一些,几乎昏昏欲睡。
她想自己大概是累了,对什么都感到累了。
再次恢复知觉的时候她已在自己的床上,而那个纠缠不休的魔鬼背对着她,一动不动地站在床边。
她已兴不起念头再去大肆地骂他,只在心里替自己感到悲哀,同样活在这个世上,为什么有的人就可以这样强势?强占一个女人的身体成了一件轻而易举的事,甚至于现在都可以有恃无恐地登堂入室?
“小悠,你醒啦?”钟宁转过身来跪倒在床边,惊喜过望。
纪悠没有推开他伸过来的手,任由它在额头覆着,钟宁看起来也很哀伤,起码在这个时候,她在他的脸上可以读出哀伤的迹象。他勉强笑了笑,看着她柔声道:“小悠,你有觉得任何不舒服吗?”
螓首轻点。
钟宁的眉毛立时揪结在一起,“哪里不舒服?”
在被子下的柔荑用力抓着床单,一字一顿地说:“因为你还站在我面前。”
如纪悠所愿,她一说完,钟宁覆在她额上的手就放开了,甚至于整个人都往后退了一大步,终于一脸颓然地站起来,喃喃地说:“你那么恨我,我是该走开,走出这扇门……你的视野里不见了我,心情就会好很多……”他说完,又抬起头深深看了一眼,才开始挪动步子。
纪悠一直冷冷地看着他,直到他决定要走,紧绷的神经才彻底松弛下来,一股悲凉感也随之浸上全身,几乎让她手脚冰凉。忽然涌起的一阵恶心让她不得已撑起了上身,还没来得及爬下床,就“哇”的一声,全数吐在了地板上。
“小悠!”钟宁立时回转脚步,跪在地上扶住了她。纪悠呕吐出的秽物也溅染上了他和她身上的衣服,黄白点点,泛着刺鼻的酸味。“你醉得厉害——”他叹息了一句,一使劲把她抱离了“受灾区”,绕过去放在床的另一边。
纪悠没有抗拒,也没有回应,事实上是她已吐得全然没了气力。
钟宁从卫生间转出来,手里拿了一条热毛巾,轻轻地擦拭她的脸,然后开始解她衬衫上的纽扣。纪悠虽然吐得失了气力,但知觉还在,一看见他有这样的举动,就吓得大叫:“下流!我都快死了,你还想干什么?!”
没想到钟宁的手上并没有停,脸却冷了下来,低沉着声音道:“闭嘴!我现在对你的肉体一点兴趣都没有!”
纪悠一怔,息了声响。
钟宁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不动声色地把扣子一颗颗解开,俯身抱起她,将衬衫从她身上慢慢脱离,不耐烦地扔到了地上。纪悠裸着双臂依在他怀里,浑身冰凉,从外在到心都是。
她不知道这个男人还对她有何欲求。
钟宁把她放回了床上,却只是拿过被子,纪悠不知哪来的最后一点气力,挣扎着推开他的手,翻过身痛苦地趴在床上,终于止不住泪流满面。
她讨厌这不断衍生出的种种!讨厌他这样虚伪的温柔表现!
钟宁的手碰触到她的背部,她大吼大叫,要他离她一丈之外。
谁知床榻突然下陷,钟宁单膝抵在床上,用力把她翻转过来,扣住她的双手,冷冷地对上如雾水眸,然后慢慢地说:“OK!我会走的,等我把这里清理干净,我保证还你一个清静的空间。”
纪悠绝望地闭上眼,两颗泪珠滚落渗进两边的床单里。
钟宁放开她,站起身。
胸口忽然传来一阵急切的痛楚感,如密针齐齐扎下一般,纪悠痛得立时紧咬住下唇,翻转过身体趴在床边直喘气,她知道自己心绞痛的老毛病又犯了。
钟宁立刻爬到床上,把微颤的娇躯抱起来搂进怀里,焦急道:“小悠,你怎么了?”
纪悠任由他抱着,扶着他的手臂,已痛得说不出话来。
钟宁掏出手机,拨了一串号码,冷冷道:“怎么回事,她怎么会突然胸口痛?”
隐约有个女声在电话那头讪笑:“怎么,还玩不过瘾啊?怎么弄到她这么激动?”
纪悠快把嘴唇咬出血来,是沈菲,是她!
她居然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丝毫没有愧疚感!
钟宁冰冷的声音很快冻结住沈菲的轻佻:“这是我的事。”
“好好,随你的便——”沈菲讨便宜,“反正使用者付费。是这样的,这是她的老毛病了,遇上惹她不快的、特别激动的事就会发作,你哄哄她,抱着她安静一会儿就好了……”
钟宁关了机,把手机随意扔在床上,空出的那只手又想过来抱纪悠,但她使劲从他怀里逃出来,顾自抱着睡枕趴在床上喘气。她回想起沈菲在手机里的声调和话语,止不住恨恨地冷笑:“钱的魅力真大,居然让她第二次出卖我。”
钟宁平静地说:“是你交错了朋友,那个女人不在乎再出卖你几次。”
纪悠立刻嗤笑回去:“哼!嫖客居然看不起拉皮条的?!没有她牵线搭桥,你怎么能上到我?!”她越说越火大,喘息也愈加激烈。
钟宁扑过来压住她,急切地说:“你别再激动了。”过了许久,才低低地道,“……我不希望你把自己贬低成妓女。”
哼,真是笑话!纪悠一边忍受着身体的痛楚,一边在心里冷笑,明明是他做出这样的事来,将她置于悲惨的境地,如今又有什么资格来指责她自轻自贱?
一星期后。
纪悠请了病假,在家里行尸走肉般地待了一个星期,小苏几次打电话来,说要带同事来看她,都被她冷冷地谢绝了。
她现在这副厌于人世的苍白脸孔,怎么可以见人?
她没有出门,没有买菜,根本不想煮东西给自己吃,直想饿死自己算了,反正现在对她而言,活着已无异于一种痛苦的服刑方式。
奄奄一息地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数着天花板上的小吊灯,一只,两只……渐渐觉得神晕目迷,眼前一片白色的光亮,周身轻飘飘的,似乎就要飞起来——
“叮铃铃……”
一串急促的电话铃声将她残存的神志唤回,漫不经心地伸出手去,好一会儿才摸索到听筒,“喂,小苏啊,你干吗又打来啦?我不是交待过你——”
“小悠,是我。”对方的声音很苦涩。
纪悠的脑子“轰”的一下,是蔡阳!
她没有再出声。
“你还好吗?”蔡阳颤颤悠悠地开口,“我……我那天也许太过火了,你原谅我,好吗?”
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纪悠有些感慨,可惜这一份温柔已经迟到太久。
然后,蔡阳的下一句话就让她的感慨荡然无存。
“小悠,我想了很久,发现自己对你的心还是没有变,你回来我的身边,好吗?只要你给我时间,他能给你的,我一样也会给你,你知道,我对你的爱绝不会比他少——”
够了!
纪悠挂断了电话。
这算什么?还是不相信她!既然认定了她是那种贪慕虚荣的女孩,又何苦再回头来找她?!她在心里冷笑,分不清是苦,还是酸。
铃声又再度响起,她没有再去接,任由铃声一直持续了将近一刻钟才停息。
而委屈的泪,早已不可抑制地流了下来。
人为什么总是容易被见到的某些画面和片断所蒙蔽呢?
蔡阳为什么不想想,她如果真是那样的女孩子,为什么要等到将近半年之后才原形毕露?难道一开始有什么强大的压力阻碍着她的决定吗?不!她跟他尚未婚配,男未娶,女未嫁,或聚或散都是她的自由,她如果真的贪慕虚荣,何苦等到今日?!
电话铃声第三次响起,纪悠一看来电显示,并不是蔡阳的号码,这才颤抖着抓起听筒。
“喂,请问是纪小姐吗,纪悠小姐?”传出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
“我是——”纪悠吸一口气,轻轻地应声。
“哎呀,能在今天正午之前联络到你实在太好啦!”对方似乎一听就舒了一大口气,紧接着说,“我姓吴,口天吴,我是杉山敬老院里新来的副院长。”
纪悠的心立时被揪紧,急切地道:“你好,吴院长,是不是我外婆——”
“你你,你先别激动啊!”吴院长阻止她,“是这样的,你外婆也没什么事,就是前一阵子忽然胃口变得不太好,手脚又总有些发酸发软,弄到现在胃口越来越差,我们想任其这样拖着绝不是办法,建议送你外婆到市区的大医院诊断一下。”
“怎么会出这样的事?”纪悠的心一下子就慌了。
“我从钱院长那里听说过你的孝心,这事儿变成这样你也别太担心啊,人一上了年纪十有八九都这样,小病缠满身,只要没有大毛病就算菩萨保佑啦。呵呵,我是过来人,还得劝你们想宽些。”吴院长在那边笑得有些虚假。
纪悠压根不想搭理她那一套,径直开口:“那就麻烦你们先帮我把我外婆送去宏新一院吧,所有费用我会想办法的。”她知道一院的医疗技术是目前省内最好的,从设备到医护人员在全国都堪称一流,虽然势必将花去一大笔钱,但为了外婆,她唯一的亲人,她已什么都顾不上了。
“是是,这我们知道,”吴院长紧接着她的话,“事实上,你外婆我们已在昨天晚上送去一院了,那里的诊治医师说需要得到病人家属的当面首肯,才能安排进行一系列繁复的检查。”
纪悠勉强支撑着站了起来,“我立刻就赶去。”
“小悠,其实今天晚上你不去也可以。”王组长看着面前美丽而备显纤弱的女孩,说得有些语重心长,“真的,组长是担心你一个年轻女孩子,咳——你也知道的,知源那个赵总不是什么好东西——”
纪悠拦下他的话,“组长,我心里有分寸,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清楚?你清楚个屁!”肥嘟嘟的组长猛地爆出一句。
纪悠丝毫不为所动,“我当然清楚。每个人只有自己最清楚自己心里在想些什么,要追求些什么。”
“那你想追求什么?”王组长气呼呼地灌了一大口水,他那肥大的喉结跟身形成正比,吞咽时“骨碌骨碌”的声音回荡在小小的组长办公室里。
“钱。”纪悠面无表情地扔出一个字。
胖组长差点被水呛住,“你再说一遍?”
于是纪悠重复了一遍,“钱。”依旧言简意赅。
“你年纪轻轻要那么多钱干什么?”王组长一脸不可置信地望向她,皱起眉头,“小悠,我看你也不像是个乱花钱的孩子啊——你看看你,身上穿的、戴的又不是什么名牌,每天回家又时常挤公交车,再说你现在每月赚的薪水已不算低啦,你还贪心什么?”
“哦,我想起来了!”他忽然拍拍自己的大脑门,“你还有个外婆对吧?因为不方便照顾,你就把老人家送进了敬老院里——咦?难道是你外婆出了什么事,导致你要花费一大笔钱?”
汗,这个时候她还能说什么?王组长不去当警探,实在是警界的一大损失。
天阶夜总会。
二楼,走廊最尽头的一间豪华包厢内。
“老王,这位这么可爱的小姐是——”知源的赵总端着一杯红酒,笑眯眯地问王组长,眼光不时瞟向纪悠。
纪悠僵直了背,例行公事般地微笑着,却感到十分不自在,这个男人的目光从他们踏进包厢起,就一直有意无意地停留在她身上,从头到脚,简直像两把刷子。
赵锐,本城知源房地产的掌门人,年届不惑的中年男子,大概是太过优渥的物质生活让他微微有些发福,多年商场的浸淫,让他整个人看起来还是透着一股精明干练。
“这是我手下的小女生,姓纪,单名一个‘悠’字,呵呵,很好听的名字。”王组长喝了点酒,脸色开始泛红。
“哦,是吗?纪小姐,幸会幸会。”赵锐立即打蛇随棍上,起身向她伸出手来,纪悠只好勉强笑着应付一番。反正这趟差事是她自己硬着头皮讨来的,是福是祸都怨不得别人。
“纪小姐生得如此美丽动人,老王你可真是享福啊!”赵锐愉快地落座,大力拍拍王组长,“什么时候让兄弟也跟着沾回光?”
“呃?她们这种小丫头片子,我哪敢去惹她们?”王组长两大杯红酒落肚,神智似乎反而愈加清醒,“你别看我这一身肥肉,这胸腔内装的可是对太座大人的一颗赤胆忠心——嘿嘿,我可是出了名的新好男人呐!”
纪悠在旁边听得好笑,她的乌云大上司根本就是在打太极,又趁机标榜自己一番。
赵锐听他说得热闹,目光越过他,又幽幽地落在她这边,纪悠一抬眼,不期然和他对视个正着,脸皮不由地一阵发烫。这男人的眼神深邃得可怕,就像一个黑洞,容易把人吸纳进去。
“赵总,组长,你们慢慢喝,我去一趟洗手间。”她站了起来。
“去吧,去吧。”王组长不耐烦地挥挥手,单手伸过去一把搂住赵锐的肩膀,按下了他似乎想站起来的举动,“来,赵老弟,我们接着喝,今天来他个不醉无归啊……”
纪悠躲进了洗手间里,平复自己有些烦躁纷乱的心情。
看着镜子中的女孩子,唇红齿白,眉目如画,原本该是怎样的青春惬意啊!如果没有那一场噩梦,没有那一个俊美但如魔鬼一般存在的人,她今天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这里,对她而言绝不是个好地方,她来这里也不过是为了评定一场交易,把自己当成待价而沽的流莺。对一个已心如死灰的人,生活的确还是坦诚一些比较好。
如果这个赵总愿意慷慨解囊,为她支付医治外婆的一切费用……纪悠在心里问自己,她该怎么做?痛快地把自己卖出去?
正想着,洗手间狭小的门里突然挤进一个肥大的身躯——
“组长?!”纪悠吃惊地睁大眼睛。
这家伙可别是醉糊涂了!
“瞪什么瞪?我还没醉呢!”胖嘟嘟的上司一进来就盛气凌人,“哎,我问你,小白痴,你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姓赵的那个——咳,直说了吧,你怎么还不回家?”
“生意还没谈成,我干吗急着回家?”纪悠还真装傻。
“得了吧,有你在这里,我也甭想谈成什么买卖!”王组长眼角吊得老高。
“这你可冤枉我,”纪悠在心里苦笑,但仍继续装傻,“我又没碍着你们什么事儿,干吗赶我走呀?”
“你真不走是吧?”王组长叉着腰挡在门口,颇有些猪八戒闹高老庄的架势。
纪悠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组长你还是先看看你背后——”
她的话没说完,王组长身后已响起一声足可惨绝人寰的尖叫:“天啊——女用洗手间里有色狼!还是个吨位级的老色狼!”然后一串“蹭蹭蹭蹭”的声音,一抹娇小的淡蓝色从仅可看到的空隙里疾飘而过。
“我?什么——”纪悠猜想王组长此刻的表情应该是十分的郁闷,他转过身去望着门口愣了半天,然后掏出手机,一边往外挤一边对她说,“算了,那我不管你了,我得先打个电话去。”
咦?突然要打什么电话?纪悠心生疑虑。
不知为什么,一股不祥的预感慢慢地浮上来。
她对着镜子细细补好了妆,然后带着壮士断腕的决心走回包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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