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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颜、喻颜。”
听到身后的呼唤声越来越近,她加快了步伐,只差一步,就到地铁站了。可是因为碍事的高跟鞋,却仍然没有拉开彼此的距离。
“该死!你没听到我叫你吗?”
喻颜只觉得左手臂一阵被急拉的撕痛,不得已地回过了头。看到的,是那个满头大汗,眼神中饱含着焦急、愧疚、担忧和痛苦的负心人。
“你拉痛我了。”她斜着头道,因为方才的快速前行而微微有些气喘。
“喻颜,听我解释。”他放松手上的力道,却不敢就这样松开好不容易追到的人。
“元皓,我还有些事情要急着去处理。改天好不好?”她软弱的语气仿佛是在哄无理取闹的孩子,而不是刚刚让她亲眼目睹了情变的男友。
他太了解她的脾气,惊慌地摇着头,不希望她以这样消极的方式来拒绝听自己的解释,“喻颜,我求你。不要这样。”
望着他眼中痛苦的乞求,喻颜笑得分外灿烂。不该笑吗?他同前女友复合了,然后却抛下前女友来追她这个现任女友。解释?解释什么?解释自己是他光荣的现任,还是解释他只是一时的意乱情迷?
“元皓,你放手。我真的要走了。”她将右手缓缓搭上他紧握自己的大掌,拉开的动作却是决绝而毫无犹豫的。
“喻颜,不可以,你不可以这样就宣判我的死刑。不要,我不放手。”他固执地惶恐地摇头拒绝。
“元皓,我早就跟你说过的,我们之间只是游戏,我从来就不限制你的恋爱自由。你觉得,我像是伤心吃醋的样子吗?”她继续哄着他,也同时催眠着自己。她从来就不爱他,不是吗?她会流泪只是因为聪明的自己竟然被傻傻的他给欺骗了,觉得自尊受挫。她从头到尾都只是将他当做一个活抱枕的。
不像。可是,又太像。她太会欺骗、太会隐瞒了,他不能冒这个一放手就可能再也见不到她的危险,“那我们回家,回家后你听过我解释,我才放手。”
“我的家和你的家,不是一个地方。”她好想念家中那个不会背叛自己,不会让自己心痛,不会擅自找新主人的抱枕。
“喻颜。”他活该这样心痛,活该这样自尊扫地,更活该被她冷言相对。这一切的一切他都心甘情愿地承受。只是,希望她能不要放弃自己。
“其实你根本没有解释的必要。不过如果你非要这么做,明天晚上来我家吧。”她需要给自己一些独处的时间来调整。明天,她会将一切调回原点,调回到他没有出现在她生命中时的状态。
“你不会……明天就从我眼前消失吧。你确定明天会在家?”他不敢奢求更多,听到她松口,已经在心底感谢上天不止千万次。
“有这必要吗?”这次,她轻易拉开了他的限制。手臂上,是五道明显的勒痕。
触到自己的杰作,他眼中闪过不舍和愧疚,“对不起。”
“你很擅长伤害我。”她微笑着,语气仿佛在调侃。
他还想再说什么,却发现她已经进了闸机口。算了,给彼此一个夜晚好好安静一下吧。至少她答应给自己解释的机会了。
心这么乱,如何能将事情解释得清楚?
“你很擅长伤害我。”
她的怨恨,好深!
“喻颜,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贺仲翔皱眉望着眼前这个在十分钟里失神不止五次的人。她不是自己所熟悉的喻颜。喻颜不会让自己这么苍白地出现在别人面前,喻颜永远是精力充沛自信十足的。喻颜的眼睛不会如此灰暗而阴霾。
“嗯?有啊,你说。”她勉强地笑着,一夜未眠的容颜憔悴而无力。
“你们之间出什么事了?”他单刀直入,一直以来不闻不问,并不表示不知道他们的恋情在偷偷地酝酿进行。
“你知道了?”自她诧异的表情中,贺仲翔更确认了自己的猜测不假。
“那小子辜负你了?”如果不是的话,她绝对不会这样郁郁寡欢。这个表面虚荣实则骨子里无比坚强的小女人根本不允许自己在外人面前显露出丝毫的柔弱来。现在的她,一定是受到了重创。
“仲翔,你想太多了,只不过是我厌倦了而已。”仍然自欺欺人。将自己所有的痛苦、挣扎和绝望都归咎于莫须有的厌倦。
“你从来都不是个会为了厌倦的事物而如此痛苦的人,我认识的喻颜可没这么善良。”他打趣着,说的却是事实。
“别一副自以为很了解我的样子。”他的话却打中了她的心靶。没错,她在痛,她在为昨天见到的那一幕痛苦不已。她告诉自己要忘记,可以忘记的,却偏偏不断回闪着他吻她的那一瞬。
“他真该死,他是天底下最大的白痴。”那个得福不知的元皓,那个世界上最混的笨蛋。竟然不知道珍惜眼前这个独一无二的女人。
“他不是,我才是。”她明明想笑的,可是止不住的泪水再次滑落。又丢人了!她最近是不是泪腺出了问题,总是如失控的水龙头般,说哭就哭。
贺仲翔倒抽了一口冷气,为眼前这个坚强、独立的女人竟然流泪了而手足无措。
“你不是,你当然不是。你是这世上,我所见过的最美、最坚强、最独特的女人。”自西装袋中掏出手帕想为她拭泪,却因为一直视她为心中的女神而不敢轻易触碰。
“仲翔,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了。”再也控制不住情感的失控,哭倒在他怀中。此时此刻,她只希望有一个肩膀能依靠一下。
“那就不要面对。”他轻拍着她的后背,缓缓道。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反复自问着。
“可能的,只要你愿意。”他可以带她离开,为她架出一片全新的天空。
“可以吗?可以逃开现实吗?”她仰起满是泪水的脸来,眼中满是不确定的希冀。
“喻颜,我可以带你逃开现实去一个梦想的地方,我可以为你找一个安全的港风港,我更可以给你一个只有欢笑没有泪水的世界。只是,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他望向她,眼神真诚而热烈。
“仲翔,难道你要乘虚而入?”她垂下眸来轻问。
贺仲翔微笑着轻抚她的长发,“我不否认。像你这般坚强的女人,要等一个你虚弱的机会,还真是不容易。”自三年前初次邂逅,他便已经深爱上了她。知道她喜欢用鲜奶冲咖啡,只要是时间允许,他总会在她加班的夜晚,为她买来新鲜的牛奶,并用微波炉替她热好咖啡;从来明白公司是个好攀比的地方,即使她看淡一切,他仍会在每年情人节送上最艳丽的一捧鲜花以表达仰慕之情;即便是洞察到了她同元皓的恋情,他仍祝福他们而没有暗中破坏。他爱她,发自内心,全心全意地爱着。虽然得不到她的回应,却并不埋怨和气馁。
“可是,你有太太。”她现在虽然脆弱而无助,但是却还没有丧失理智。
贺仲翔无奈地摇了摇头,长长叹了口气道:“你还真是从来没把我放在心上,我和她早在半年前就离婚了。”是的,他没有办法在满心满脑都是另一个女人的时候还若无其事地去与别人同床共枕。分走近一半的财产,却换来自由身。就今天的情形来看,是值了。
“我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她抽咽着,眼前摆放着的是拯救她脱离苦海的机会,她该立刻抓住的,“给我三天的时间考虑一下。”
“我会耐心等候的。”他微笑着从桌上抽过纸巾,小心地替她擦干脸上的湿润,“好好回去休息休息吧,时间会治好一切的。”
无论时间能不能治好一切,喻颜冷眼望着守在自己家门口的人,都作出了决定,一切该是结束的时候了。
原本还倚墙而立的人因见到守候目标的出现,一双黯然的眼倏地有了光彩,“喻颜,你总算回来了。”
他根本没有去公司。旷工一天的结果如何他不知道,只是当他灌了自己一夜的酒后,在苏醒时的第一念头便是:要找她,要解释清楚一切。
巧妙避开他的靠近,她温和道:“进去再聊吧。”
她冷静得让元皓有些害怕,凭着直觉隐隐觉得,她似乎已有了某个坚定的不容动摇的决定。如果那个决定是……离开?不,不能。一想到可能的结果,他被自己的设想硬是吓得踉跄倒退了好几步。
“颜,其实事情真的不是像你看到的那样。”未来得及坐下,元皓便开始解释,急着要打消那个她可能出现的任何念头。“别急。”照例,为他端来一杯咖啡,她微笑着坐在他对面,“好了,你说吧。”
她这样若无其事,仿佛准备好聆听与己无关的故事的样子,让元皓一时语结。愣愣地望着她,不知该从何说起。
她似乎并不着急,就这样望着他,望着这个可能以后再也看不到的人。他的唇曾那样热烈地吻过自己,他的双手留在自己皮肤的记忆仍是鲜明无比,他的怀抱温暖而让她无比眷恋,可是,一切都过去了,不是吗?因为这一切,都不是自己的专属,她竟然和另一个女人分享着。那番只当做是灵机一动的情话原来根本就是下意识地内心读白。恨他的同时,更多的是恨自己,竟然不能像自己所希望的那般拿得起放得下。
“颜,我爱你。”失落的眸子映入她眼内,耳边响起的誓言竟然仍能颤动她的心房。喻颜你争气一点,不可以,不可以再执迷于这个你已经无法自由掌控的游戏了。
“很爱、很爱。”他陷入思绪深处,“所以即使没法相信全世界,也仍是对你深信不疑。所以即使在作品被偷后,对什么都患得患失不敢靠近,仍不由自主地靠近着同样难以琢磨的你。这么爱,爱到足以忘记一切。”他痛苦地长长叹了一口气,“可是,还是没有办法忘记恨。你知不知道没法去信任是一件多痛苦的事?而这一切的根源都拜纪小月和乔建所赐。所以当她哭泣着出现在我面前,当她请求我谅解,当她在被乔建抛弃后对我投怀送抱后,我就下定了决心。要报复她,要让她也尝到被欺骗被背叛的滋味,让她也知道‘没法信任’是怎样的感觉。”
他选择了世界最简单也最伤人的报复工具——感情。可能这样的手段用在一个无辜的女孩子身上是太残忍了,可是纪小月,她绝对配得上这样的待遇。因为是她先使出这么阴狠的招术。他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他只是在努力地扮演着一个有风度的男友的角色,可是就是那唯一一次的接吻,竟然这么不巧地让喻颜撞见了。
“就是这样。”对于他的一番掏心挖肺,她只是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句。
自她眼中没有读到惊喜,更没有看到鄙视和不屑,她决定放弃自己了?
“颜,让我用以后的日子来赎罪,好不好?”他咬牙问,硬是按下心底泛起的强烈痛苦和伤心。
“元皓,如果是我呢?如果换作是我欺骗和背叛了你,你会怎么报复我?”她幽幽地问,心间闪过离别即至的苍凉。
“你在胡说什么?你怎么可能欺骗我,背叛我?”元皓猛烈地摇着头,一把冲到喻颜面前,紧抓着她消瘦的双肩,眼中充满了惊恐,“颜,你千万不要做傻事。不要这样,那会杀了我的。”
“你会不会在我杀了你之前,先杀了我呢?”她仰头,用茫然的眸子望着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被他抓痛的双肩。
“我会、我会,我会杀了那个该死的男人,我会杀了自己。不会的,你不会背叛我的,对不对?”他语无伦次,几乎被她的话语激疯。长久对她的患得患失,一下子全部爆发,仿佛看到她为了赌气而放纵自己,而走入其他男人怀抱的一幕。他受不了,他真的受不了这样的事情发生。那会让他万劫不复的!
他真傻,气极的时候,竟然还不愿伤害自己。可是,心,似乎已经为了他而伤痕累累。算了,她累了。
“元皓,对不起,我想今天有必要把一切跟你说清楚。”她垂下眸,娓娓道来,“其实我对你的帮助、激励、亲近,都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另一个人。”
她又开始编些子虚乌有的故事来糊弄自己了,他绝对不会上当,“你想说是纪泽脉?”
“不是,是贺仲翔。”眼始终低垂着,她不让他懂到自己的心事,“他是我真正爱的人。我做任何事,都只是为了能取悦他罢了。”
“包括和我上床?”他怪叫着,心,却已经在滴血。她从未在白天对自己说过的“爱”却这样自然地用在了贺仲翔身上。这是任性、这是赌气?她如果真的同贺仲翔之间有暧昧,她又怎么会和自己保持着亲密的关系?更何况,贺仲翔还是有家庭的男人。
“是的。”她抬眸,注视着他听到自己每个词每句话后的所有表情,“因为他顾忌名声,因为他对妻子有亏欠,所以他即使感激我、爱着我,却不愿给个名分。所以我才选择你,作为刺激他的筹码。”眼见着他的表情由震惊到愤怒直到脸上血色一点点退去。她知道,她笑了起来,自己从来是个说谎话的高手,她执意要让对方相信的事又怎么会失败呢。
“你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候告诉我?”他信了,深信不疑。这就是她从来不说爱自己的原因,这就是她始终对自己若即若离的原因,这就是她不因为纪小月的事而情绪激动的原因。自己,终究没驻进她的心里。
“因为纪小月,我发现你其实还是可以试着接受别人的。既然这样,那我也就可以放心离开了。”这是实话。因为纪小月,她才痛苦地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并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般爱自己。而自己,也不像想象中的那般只是当他是个活抱枕。“离开?”他木讷地重复着这两个字。五分钟前,这还是两个足以让他激动到不能自已的词,现在,不会了。呵、呵,他抑制不住地想笑出声来。这么长的一场美梦,能拥有她的美梦,一切都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黄粱一梦罢了。
“还要多谢你。仲翔已经和他太太离婚了,我们明天就会离开这里。”喻颜定定注视着眼神已经涣散的人,胸口不禁一窒,险些说不出话来,“你如果愿意,明天可以到浦东机场来送我们。”
一切都完美得无懈可击。她和他的故事,多么感人肺腑,而他,却是她打开始就安排好的悲剧配角。
谢幕的时候到了,就如同那脸颊挂着泪珠的小丑,即使掌声再热烈、得到的聚光灯再强烈,他也只不过是一个徒惹笑柄的角色。
“颜,谢谢你。”他望着她,露出感激的一笑,谢谢她给自己一个痛快。这一刀刺得又深又准,还真是想不毙命都难。可惜的是,不能拖那个让她背叛自己的男人做伴,因为她必须幸福。即使她这样伤了自己,可是临死前,还是希望她能获得那种传说中的东西。希望那个她真心爱着的人能带给她自己不能给她的幸福。
喻颜惶恐地望着他那个绝望的笑容及眼底蓄满的湿润,她知道自己的话会伤到他,这才叫报复。既然要报仇,就要让对方加倍尝到自己的痛不欲生。元皓,你始终太过单纯了。她空洞地坐在沙发中,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没有灯光的屋内已是一片漆黑。他走了好久了吧?上次他因纪小月而沉沦,是被自己骂醒的;那这次,又会不会再有一个人来将他从自己这一汪泥潭中拉出呢?
“对不起、对不起。元皓。”泪水渐渐自眼眶滚落。她是这世上最虚伪的女人,明明爱他爱到已无法自拔,却非要假装自己没有心动;她是这世上最懦弱的女人,沉浸在童年的阴霾中,缚着自己不愿迈出一步。
这样发疯般地思念着他,不是因为爱情?这样不顾一切地折磨他也折磨自己,不是因为爱情?这样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不是因为爱情?好吧,就算这些都是爱情,她也不要再继续下去了。她是喻颜,她是个以好好爱自己为人生目标的女人,无法控制的事就要抽身而退。自己挥剑,虽然痛,但总归是斩断了。
手机几度自僵冷的手间滑落,她蜷缩在窗台上,借着月光按下贺仲翔的电话。
“喂,喻颜吗?”带着困意的声音即使在凌晨被扰了清梦,仍是一如既往的体贴而沉稳。
“仲翔,你真的愿意带我离开吗?”她听到自己虚弱的声音颤抖着。
“我愿意。”自电话传来的回答坚定而温暖。
“那你的事业怎么办?那你的父母家人怎么办?那你的……”
“颜,这些我会处理的。”他是一个值得托付一生的好男人,至少他的肩膀宽厚到足以为心爱的女人撑起一片天空。
“可是,我现在还没爱上你。”她真的很自私,一味地只想着要逃走。
“我会给你足够的时间来爱上我。”他有自信,所以才会大胆地带走心仍系在别人身上的她。
“仲翔,带我走吧,越快越好。”她哭泣着,为心上太多太重的压力,几乎无法站起。
“好,你乖乖地睡上一觉。我们明天就走。”他轻哄着她,耐心得像慈父般。
“嗯、嗯。”她呜咽着,只希望眼前的黑暗能快些过去,天能亮起来。
浦东机场。
人头攒动的繁忙地方,来自五湖四海的人又在这里匆匆踏上通往世界各地的旅程。这是个承载着幸福、期盼、希冀与光明的地方,也是充满了伤感、离别、不舍和黯然的地方。
元皓的额无力地轻抵落地玻璃墙,清澈透视着候机室内一切的明净玻璃上重叠着他苍白而空洞的面容。他打开手上的便携酒壶,猛地灌下一口白酒。顺喉而下的火辣让他意识到自己仍是活生生地存在着,他的躯壳是来为自己的心送行的。冷笑着,他又迫不及待地灌了自己一口酒。
终于,空洞的眼中映出了他等待的目标。他冷冷注视着,她那样娇慵地依偎在他怀中,仿佛离开了他,独自行走都不能一般。看不清她埋于贺仲翔怀中的表情,想来,也是挂着无比满足的幸福笑容。他们很般配,真的太般配了。一样卓越的气质,一样出众的穿着,一样成熟到近乎冷酷的内心。他的妻子是个怎么样的女人?一定是像自己一般不中用的吧。所以才会眼睁睁放走自己心爱的人,可能他的妻子现在也正躲在某个角落默默望着他们如此从容地奔向幸福。
该敬她一杯。他向天空的位置举了举手中的酒,又是仰头饮下一口。那种滚烫为什么蔓延不到心脏呢?心脏该在的地方又痛又冷,及待高温来焐暖。下意识地,手伸向心的位置。他哑然失笑。真傻,心早就不在了呀,今天,不就是来给它送行的吗?
眼神注意到一个小男孩手拿着大大的牛皮纸信封冲向那对密不可分的情侣。女人接过了男孩手上的东西,然后又径直依偎到男人的怀里。
收到自己送别的礼物,她甚至都没有向四周张望一下。
“喻颜,谢谢你。”手指轻抚着玻璃中透出的那个人影。谢谢她做得这么决绝,谢谢她不留给自己任何幻想的余地。
“好点没有?”贺仲翔怜惜地注视着邻座那张已失了血色的小脸,不懂她为什么这么固执地不肯晚一天走。她的身体状况简直差到了极点。
“我没事。”她勉强地笑了笑。两夜未眠,早晨的胃痛几乎要了她的命,抱着马桶,吐出的全是隔夜的咖啡。这辈子的眼泪恐怕都在这两天流完了吧?她甚至到现在还没有办法完全张开双眼。竟然将自己弄得这样狼狈,连自己都打心底里瞧不起自己。
“睡一会儿,很快就会到了。”贺仲翔体贴地为她垫了个枕头,轻轻拉过她紧攥着牛皮纸信封的手来。这手,冰凉得几乎没了温度。
“嗯。”她闭上根本无法完全睁开的眼,却倏地又睁开了。不能闭上眼,一闭上眼,有关他的一切便如喷发的火山般不停歇地在脑海奔腾。
触到手中的信封。不,不要打开,她不想再给自己已经沉重到无法承受的记忆再添加更多的负担了。
“房主是个单身白领,因为急着去外国结婚,所以家具装饰的都作为奉送了。”房屋中介员热情地介绍着房源的背景,“先生,这边是……”回头却发现,看房的客户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元皓轻轻推开卧室的门,迎面而来的熟悉淡香味引得思绪止不住又跌回那些缠绵的夜。轻倒在她曾经躺过的床上,将脸埋入那散发着她常用洗发水味道的枕头。真希望自己能这样安静地死去,不要再活着去面对。抱紧枕头的手忽然触到一个硬物,拿到眼前一看,竟然是自己情人节那晚折给她的百合。下意识地打开百合,满纸的绢秀字体让他为之一振,“元皓”。大的、小的、草体的、端正的,全是自己的名字,她亲笔写下的。
她爱自己?皱着眉凝视着眼前的证物,他眼中倏地闪起光亮来——她爱自己,否则为什么要将这个压在枕下?她竟然爱过自己!一刹那间,所有的伤痛、不解与苍凉都转化成了一团隐隐燃烧的火焰。她竟然又撒谎了,全然否认对自己的感情,其实她根本就是心里有自己的。那她,为什么又要随贺仲翔远去呢?难道是爱情与金钱的天平发生了倾斜?
喻颜,你这个可恶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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