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如愿
半空晦暗,寒意迫人,漫天的雪花,层层的如鹅毛飞舞。从昨夜到今晨,雪越下越大,枯枝上挂满了冰凌,呼啸的北风卷起大片干枯的杂草。乔永从窗口仰望着越来越阴沉的天空,似乎是见到了一幅深灰色的布幕。轻呼出一口气,冰凉冰凉的,拂上眉头时还隐约带着霜。他拉紧领口,突然觉得好冷。
乔家的祖训啊,将由他这一代终结了。他微拢起修长眉目,清朗的眼底透出决绝的冷峻。这些天来,他已经考虑得非常清楚了。唯一困难的就是……要怎么向皇上开口,表明他的决定呢?
“将军——”刘总管神色匆匆地跑过来,附在乔永的耳畔轻语:“将军,皇上微服私访,要见您和公主!”
“什么?皇上来了?!带了多少侍卫过来?”乔永心头一紧,不知是福是祸。
“没见到侍卫,皇上只带了两名太监。”
纵然疑窦丛生,永却也顾不上再多问,他折身匆匆奔向客厅,在回廊的转角处,看见素来从容的妻子也气喘吁吁地赶过来。夫妻二人眼神交会,彼此的目光中均有询问的意味。
刘骜在客厅的正中央负手而立,仍旧一派温文儒雅,便装未曾掩去他天生的威严,他像一位仁慈的长者,温和地看向紫蝉,“小棉,朕听说你有孕在身,特意过来探望。”他挥挥手命太监们将各种药材补品,奇珍异宝放到紫蝉身边的桌子上。
紫蝉见状,慌忙欠身行礼,“多谢皇兄厚爱,臣妹没想到皇兄会来,也来不及准备什么招待您。”
“你安心养胎就好,不要忙那些没所谓的事。”刘骜转过身,挥手示意两名太监退下,“朕要和自己的妹子说些体己话,你们都先到外面等着吧!”
永会意,也将屋里所有的下人屏退,客厅中只剩下他们三个人,弥漫在他们之间的空气有些压抑。
刘骜直视着紫蝉的眼睛,语气却是缓和的:“朕收到密报,前些日子你被合德强行扣留在荒废的行宫中,这件事是真的吗?”
“这……”紫蝉和永对望一眼,微微点了点头,觉得没有必要瞒着他,“臣妹确实遭受牢狱之灾,臣妹不敢奢求皇兄为臣妹讨取公道,只求皇兄能亲笔撰写手谕,让臣妹可以受到皇兄的庇护,不再被任何人伤害。”
刘骜凝思片刻,点了点头,“朕会尽快处理好这件事,你大可安心。”
“多谢皇兄!”紫蝉内心颇为感激。
“小棉啊,朕还有一事想要仔细问你。”
紫蝉轻轻点头,“您问吧。”
“合德和飞燕,她们……她们究竟是为了什么事,竟会将你关起来?你在朕心中的位置,她们是知道的。”
紫蝉犹豫着该如何回答,她摸不透刘骜的心思,如果他知道这一切的原由是为了那个孩子——他嫡亲的骨血,他会怎样做?也会毫不留情地将孩子和孩子的娘杀掉吗?
永此刻再也按捺不住,小皇子的存在迟早会被皇上发现的,与其到时候被动地承担一切责难,不如此刻赌赌运气。他走到刘骜面前,蓦地跪下,“臣乔永,向皇上请罪。”
刘骜目光中露出疑惑,“你有何罪?”
“臣私藏皇室血脉,所犯乃是欺君大罪,请皇上定夺。”
“不是的,这件事和他无关,全是我一个人干的!”紫蝉见他如此,失声叫了起来,脸色霎时变得苍白。
“当心!”永扶着她的肩,避免她过于激动伤到自己和孩子。
刘骜面色骤变,吃惊得不能言语:“这……你说的可是真的?!”
“臣妹绝不敢再欺瞒皇兄,小皇子是我亲自从班婕妤手中抱回来的!他一出生就被藏在一间终日见不得阳光的密室里,皇兄,不管大人们之间有怎样的恩怨,孩子是无辜的,臣妹相信,只要是还有感情的人,都会义无返顾地伸出援手,如果皇兄要因此治臣妹的罪,臣妹无话可说。”紫蝉也豁出去了,她凛然地瞪着刘骜,目光坚定倔强。
“朕、朕居然有儿子,朕居然有一个儿子!”刘骜的眼中泛起微酸的疼痛,他用力握住紫蝉冰凉的双手,激动得不能自已,“小棉,朕非但不治你的罪,反而要好好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朕和若兰的孩子……谢谢你们救了朕的皇子!”
“皇上!”
“皇兄!”紫蝉大惊,慌忙跪在了永旁边,手微微颤抖着,“您别这样说,臣妹……臣妹担不起……担不起……”她万万没想到,刘骜居然会向她道谢。
“唉,你们俩都平身吧。”刘骜将紫蝉搀扶起来,目光中有着深不见底的哀伤及无奈,“身为大汉天子,却也会有许多无可奈何的事,朕心头最锋锐的痛苦,莫过于连自己的孩儿也保全不了……”他的声音因哽咽微微颤抖着,却碍于帝王的颜面忍泪不泣。
静默了几秒,刘骜抬起头,期盼地看着紫蝉,“朕……朕可不可以见见自己的皇子?”
“当然可以,皇兄请随臣妹来内室。”紫蝉悄悄拭掉额角的细汗,“永,你去乳娘那里把孩子抱过来。”
不一会儿工夫,隐约听见外面传来低沉的诱哄声,夹杂着婴儿嘤咛的声音。永一手撩开一帘轻纱,走进布置雅气的内房,另一只手笨拙地抱着一个包裹在锦绸中的娇小身躯。
“儿子?”刘骜霍然从靠椅上站起身,急切地走到永身边,他从永手中接过孩子,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严肃的五官在此刻软化不少,双眼因为方才流泪而通红,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皇兄,您……还是坐下来吧。”紫蝉看着刘骜一副兴奋地快要晕过去的神情,忍不住开口提醒道。
刘骜晕乎乎地挨着床沿坐下,迫不及待地掀开锦绸,看着襁褓中的孩子。因为兴奋,他感到眼中起了一层水雾,双手也有点发颤。眼前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儿,一双大眼儿黑白分明,精致的五官与自己十分相似。
惊喜地看着怀里的小人儿,刘骜心中一片澄明,是他与若兰的孕育,孩子才能够来到人间。躲过多次的追捕和猎杀,许多人因他遭受痛苦折磨甚至死亡,这个小人儿的生命才侥幸得以延续。感动的情绪在心中弥漫,他伸手逗弄着孩子,小娃儿伸手握住他的指,小手意外的有力。
刘骜轻笑出声,语气感慨:“这是朕第一次看见自己的子嗣,活生生灵动的孩子啊。”
永灵光一现,沉声提醒:“皇上,您给小皇子取个名字吧。”
“若兰她……没有给孩子取名字吗?”刘骜叹口气,怜惜地抱紧怀里的孩子。
紫蝉摇头,期待地看向刘骜,“皇兄文采俊逸,给他取个好名字吧。”
刘骜闭目凝思,不一刻便露出喜然的微笑,“朕……赐此子名秀,刘秀!希望这孩子长大后像朕一样斯文俊秀,和若兰一样写一手锦绣文章。”
“刘秀……刘秀……”乔永喃喃自语,不住点头,“好名字,果真是个好名字!”
“呃……”紫蝉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刘秀?她怀疑自己听错了。这孩子叫刘秀?汉光武帝刘秀?!她垂眸,震惊地看向尚在襁褓中的孩子,这……这太不可思议了!她出手相救的这个孩子居然就是刘秀!老天爷,你简直是太厉害了,居然安排给她如此重大的使命!倘若她没有穿越时空来到西汉,是不是就意味着历史将要被改写了?!紫蝉再次被冥冥之中安排着这一切的强大力量所折服。
时间过去了许久,铜漏中的水,一点一滴地落入承露盘中,盘中已积下了许多水。刘骜肩膀微微地塌下去了,依依不舍地将孩子放入紫蝉的怀中,转头看向乔永,“乔爱卿,这孩子以后就让你们多费心了。”
“皇上……臣此生必当竭心尽力照看小皇子,终身以命相护、君臣相待!”永双眉微微一拢,他跪下身,“臣还有一事,望皇上恩准。”
“说吧。”
“臣想辞去官职,带着公主和乔家所有家眷离开长安城。”他叹了口气,轻轻地拥紫蝉入怀,“但,臣担心皇上不同意让公主远离,甚至降低身份至民家。”
“乔爱卿,你的担心朕明白。”刘骜点点头,起身踱到窗前废然长叹,“这孩子恐怕难在长安城久居,今天朕听到消息赶过来,他日必当有他人登门。小棉有孕在身,却已因此承受过一次牢狱之灾,朕心中也着实不忍。”
刘骜转过身,笑容里也有了寂寞的神色,“乔爱卿,辞官之举大可不必。朕欲增添一种新的官阶制度,称‘散阶制’。散官享有薪俸,能参加朝会,但并不需要负实职。朕授予像你这样对朝廷有一定功劳的人,作为领取某一级俸禄或享受某种礼遇的依据和标志。你……可否愿意?”刘骜说完,别具深意地看了乔永一眼,这将意味着——永不再是受命于朝廷的骠骑将军,而成为可不问世事过隐逸生活的归隐官员。
“臣蒙皇上错爱,纵是肝脑涂地也无以相报。”永的心头溢满感恩之情,他注视着刘骜,良久,深深俯身一拜,“臣叩谢皇上圣恩!”
刘骜眼中弥漫起一层苦涩的倦意,他的身边又将失去一名虎将,刘氏的大汉江山啊,究竟还能够延续多久!悠悠叹了口气,他的身影在一帘轻纱后褪去。
曙色苍茫,天际泛着一丝微光,十几辆马车的车轮辘辘地碾过青石官道,离开京畿的繁华扰攘,马队缓缓朝豪放的山水行去。银铃儿似的清脆歌声由马车里头传出,和着孩童的软软稚音,说唱着小曲儿,念念吟吟。
紫蝉掀帘看了看,只瞅见家丁赶车的背影,眼前这条道路弯弯曲曲地通向远方,两边景色荒芜,离家已远,而家的感觉却被搬到了这马车上一般,竟也不觉得生疏,触目皆是自家的东西,而自己爱的人,也都个个安好地围绕在身边。
忽然,车身在毫无预兆下猛地煞住,一阵阵吆喝夹杂着马匹嘶叫声响起,外头似乎乱作了一团。紫蝉“哎哟”一喊,被永伸手及时抱住,将她移到马车里铺满软垫的地方,免得她因马车晃动而撞伤,但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永脸上原本闲适的表情迅速隐没,眼神中布满警觉。
“怎么回事儿?车轮子打突了吗?”紫蝉询问地看向他,感到一丝不安的气氛。
“我下去看看,你待在马车里不要出来,明白吗?”永低声嘱咐。
“嗯,我知道。”她点点头。
“我很快就回来。”话刚说完,他已如一阵疾风飘出马车外。
车帘子外响起一阵骚动,交谈声纷乱混杂。紫蝉好奇地想瞧清楚,她揭开帘子一小角,露一只眼向外面张望。马车外,一群头上绑着布条,腰间佩着兵刃的盗匪前来拦路,诡异的是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背了只包袱。
紫蝉瞪大眼仔细看去,一时呆住,领头拦阻车队的人居然是副将司徒南,她连忙下了马车,朝着他们小跑过去,“你们怎么追来了?我刚才还以为碰上了盗匪了呢!”
“大嫂,你劝劝大哥吧,他要走也该带上咱们这帮弟兄,自打大哥五年前领了援军,从匈奴蹄下救了咱们弟兄,咱们可就铁了心跟他,就算大哥不再是将军,咱们受过的恩情一样要还的!”司徒南忍不住开口,他央求地瞧着紫蝉,不知该如何是好。
自从前些天将大嫂从百里外的行宫中救出来,他就猜到事情背后必有隐情,几天几夜蹲在将军府外守候,终于见到皇上微服而来,紧接着就听说大哥被削去骠骑将军的职务,昨天半夜又收到密报说乔府人去楼空,他连夜通知一帮弟兄,马不停蹄地追了来,总算没有落空。哪知追是追上了,大哥却不准他们一起跟着走,这、这算哪门子拜把兄弟?!
“永——”紫蝉拽了拽他的衣袖,咬唇看着他。
一阵刺骨的寒风卷过,扬起永青绿色的衣角,他已换上民间的常服,“我已不再是大汉朝的将军了,你们跟我走,那么沙场之上,岂不是少了众多摧歼灭敌的勇士。”
“当日结拜,众兄弟歃血为誓:无战不与,无役不随,生死一体,荣辱与共。如果大哥今天不让咱们跟,咱们就是违背了当日的盟誓,只好自决于大哥面前。”司徒南全然不理会永的劝说,话声未落,他竟右手抽剑,往脖子上抹去。
乔永疾如旋风地出手将剑打落,炯炯有神的眼怒瞪着他,“胡闹,堂堂七尺男儿,岂能如此轻贱性命!”
司徒南毫不畏惧地回望着他,突地咧嘴一笑,“大哥!”
永听了,久久,嘴唇掀了掀,喝道:“我们还要赶路,还呆着做什么?”
众兄弟大喜,知道他默认了,个个笑逐言开。紫蝉也难掩唇边的笑意,她笑着,牢牢握紧他的手。
“来,上路了。”永牵着她的手走向马车,重新坐回到马车里。
一行马车被簇拥在马队中缓缓地再次前进,紫蝉靠在永的怀里,感到温暖舒适。希望——从心底油然而生。很快的车队渐行渐远,渐远渐淡了。
一个月后,洛阳城外。
天空蓝得像洗过一样,除了几丝半透明的浮云,这颗明亮的蓝宝石几乎把普照的阳光过滤一遍。脚下的青山弥漫着一股醉人的花香,使人立刻感到春天浓郁的气息。果然,转过山弯,立刻看到海洋似的桃花正在灿烂地盛开。周围的空气静谧空蒙,只有远处的布谷鸟有节奏地鸣叫,阳光照射在身上令人发懒,真想立刻躺在浓郁的桃花香气中做上一个浪漫的美梦。
信差甩甩头,赶紧打消了这个诱人的念头,他身上可带着皇上亲笔的书信哩,万一耽搁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在幽静的桃花林里坐落着一座府邸,它没有华丽的建筑,也没有众多的奴仆围绕,但古朴雅致的居所里却有着最舒适的一切,而且这儿永远充满了欢笑,像座世外桃源。
陶然亭掩映在后园的桃花林中,石桌上摆了一盅檀香,紫蝉抚着琴,悦耳宜人的琴声流泻在花园里,与春风融成一景。微微凸起的肚子应永的要求而穿宽松服饰,不让腰带束住小腹。不过,千万别小看她身上这件孕妇服,这是她仿照韩族服饰设计的,在西汉可是独一无二呢,粉紫色的锦纱映衬得她人比花娇,谁规定孕妇一定要是大腹便便的蠢模样!
乔永在不惊动她的情况下,悄悄来到了亭内,动作轻巧地在她身后坐了下来,强健的双臂圈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颈窝。弹完一曲,紫蝉转过身子,埋在他怀里撒娇地磨蹭。
“不错,你的琴艺有进步!”永赞许地点了点她可爱的翘鼻。
“你请了那么棒的老师来教我,我岂敢不用心啊!”紫蝉吐吐舌头。她无意中提到音乐对胎教有帮助,结果他居然把张安世挖来做她的私人家教,薪水丰厚得令她眼红!
“咦,你手上拿的是什么?”她忽然瞥到他手里的东西。
永将信递过去,“信差刚刚送来的,皇上的亲笔书信。”
紫蝉接过信,以最快的速度从头至尾看了一遍,看完,娇容上漾起幸福的笑靥。
“怎么了?”乔永关切地问道,“信里面都写了些什么?”
“皇兄颇为惦念我和肚子里的小宝宝,希望我每隔一段时间就捎个信儿给他;还有……将小皇子平安带大,让他做个有出息的人。”
永笑着点了点头,起身将她抱起,向他们的卧房走去。
一个月前,依照她的示意,他们一帮人从长安迁移到洛阳,因为——汉光武帝以后将会由洛阳发迹并且定都洛阳。不过……紫蝉明眸闪动,在永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一抹浅浅的、调皮的笑容。她并没有告诉他汉光武帝就是刘秀,就当以后给他一个惊喜吧!
“今天累不累?”将她放在柔软的床垫上,修长的指划过她柔软的肌肤,忽然间很想吻她。
“还好啦,就是懒洋洋的。”她没有害喜的征兆,也不觉得有任何不舒服,只是睡眠的时间增加了。
“那我就放心了。”他的声音蓦地有点哑了,低头吻上她温润的唇,辗转地吮吻,霸道地攫取她的气息。他对她的渴望,如同一个不见底的洞,不论缠绵过多少次,今生都无法餍足。
紫蝉白皙的双颊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吻,熏上一层淡淡的嫣红。她闭上双眼,不敢看向那对幽沉的黑眸,从他的呼吸与拥抱,已经猜出他的意图。
“大夫说在怀孕初期我必须小心一点,免得伤到你和孩子。”永眸色转深,低哑的嗓音,荡在她耳边。他抬手扯下床帐,淡紫色的纱绫随风轻漾。
闻言,她霎时满脸通红,相当羞赧道:“你、你怎能问大夫这么令人难为情的事啊!”她羞得连脖子都红了,他愈瞧,愈觉得她可怜可爱,趁她不备之际,一把将那香软的身子扯近,扣在胸膛上。
紫蝉气息微乱,不可思议地看向窗外。透过淡紫色纱绫,还可以看见点点阳光,现在正是午后十分,“永,现在是白天……”她声如蚊蚋。
永轻笑,竟有些调皮的味道,这让他看来年轻了许多,不像是征战多年的将军,反倒像是恶作剧的少年。他拉起柔软的锦被,盖住两人的身躯,霎时间两人的小小天地变得一片黑暗。
“老婆,如你所愿。现在,天黑了。”他在锦被所包围出的黑暗中,带着笑意吻着她,两人呼吸交融,分不清彼此。
和煦的春风吹入绮罗帐,暮色逐渐笼罩迎紫居,埋在他胸怀,听那一声声强而有力的心跳,紫蝉由衷地感谢神佛的庇佑,使她穿越了千年时空,终于觅得一生一世相伴的人,“永,我好爱你!”唇满足轻扬,她沉浸在熟悉的温暖里。
“我更爱你!”说着他低头覆盖她柔软的唇,加深了两个的缠绵,两颗心的悸动。
斜阳夕照,在昏暗的屋子里,偶尔传来他们低低的笑声,以及断续的喘息。更多的是,彼此间温柔徐缓的低语,许久许久都不曾停止……
后 记
绥和二年刘骜驾崩。死得离奇突然,连传太医的时间都没有,引起许多怀疑及揣测。太后令王莽同丞相、御史一起,查究刘骜起居发病状况,赵合德方寸大乱,饮药自杀。赵飞燕被打入冷宫,随后被迫自杀。刘骜死后,侄子刘欣立为皇帝,刘欣在位六年崩驾,随即刘衍即位。外戚王莽于公元8年夺刘汉政权,改国号为“新”。
公元25年,刘秀重新建立起汉朝的统治,建都洛阳,号为光武帝,史称东汉朝——光武中兴。
番外缘来
佛曰:一切众生,从无始际,由有种种恩爱贪欲,故有轮回。
佛坐在莲花上,宝相庄重,佛光无边,高高地注视着这一切。一只轻灵的蝉儿自菩提枝上飞落,停驻于他的指端,淡紫色的蝉翼微微翕动。
他心中霎时了悟,红尘期尽,原来她的一点芳灵已回到此间,难怪他寻遍六道,也未能将她找到。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来惹尘埃。”静谧的空间里,陡然响起佛清平淡漠的语音,“你们可愿放下执念?”
他伏地,脸上有一抹坚决之色,“若放下执念,又怎能再相见?”
“因你杀戮过重,故不可入轮回,仅凭一点精魂,游荡于人间,直至有缘再见。你可愿受此劫难?”佛看他,双目清明。
他神情毅然,无所畏惧,“若无缘再见,纵使一息尚存,斯世也不过是一片荒芜。”
久久,佛望定他,轻轻一叹:“痴儿……”一道金光笼住了他指间的灵蝉,“去吧。”金光一闪,光芒还未消失在他的瞳眸间,指端的蝉儿已经消失了踪影。
时空无向,他知道,此时的她已脱胎于千年后的某一天。
弹指数千年。
他要做的,将是日复一日的等待,等着那个雨幕黄昏,依约再见。
俗世千载,仙界不过弹指瞬间。她在空灵中见到自己明透的浅紫色蝉翼,原来她的原身乃是莲花座前的一只灵蝉。爱上一个凡人,也许是命定劫数,无可相避。那盛开于暗夜的昙花,因韦陀菩萨枯萎颓败,她不要这样。她很爱很爱他,她想跟他白首,想跟他生死同穴,想跟他相看到老。
佛,笑而不语。
她被送入轮回,与他,相差两千年的时光。
等待,即将开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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