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完美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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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风暴来临 (1)

山雨欲来风满楼。

在暴风雨来临前夕,每个人都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该出招了。

5月,华尔街表面上还维持着往日的繁荣,不过大街上已开始多了一些行色匆匆的人群。袁道鸣就是其中心急如焚的一位。这位来自中国的锦盛天成企业创始人拿着商业融资计划书,不停地穿梭在各大金融机构之间。而那些两年前还争着想为锦盛天成投资的人,如今却纷纷用委婉或直接的话打发着这个黄皮肤却说着一口地道美式英语的中国人。他们最终表达的意思是一样的:“由美国次贷危机引发的国际金融危机愈演愈烈,全球经济与金融市场正在面临最严峻的挑战。美国五大投行已经垮掉了三家,我们也暂停了所有的投资业务。所以,以后有机会再合作吧……”

整整十天,袁道鸣跑遍了华尔街所有的投行和金融机构,得到的回答却是惊人的一致:以后再合作。以后再合作就是不合作,走在华尔街金融大街上的袁道鸣已清晰地感觉到这场金融风暴的切肤之痛。

锦盛天成是中关村这几年上升态势最强劲的IT企业,在互联网、网游、教育PC、无线RP、手机阅读等领域全面出击,短短几年内收购了大大小小十几家公司。按照公司的战略规划,不出意外的话,到2010年,袁道鸣将会敲响纳斯达克开市的钟声。

然而,早在3、4月份的时候,锦盛天成总裁袁道鸣已经明显感觉到了来自投资方的压力,风投宁愿毁约,舍弃之前投进来的3000万美金,也不敢再砸钱进来。这对完全依靠风投攻城略地的私营高科技企业锦盛天成来说,无疑是一个致命的打击。5月份的时候,风投的资金全面撤离,锦盛天成的账面上仅剩下可怜的几百万。当初为了上市极力扩张战线,只重视现金流和营业额,摊子铺得太大;如今随着资金链的断裂,锦盛天成在一夜之间,巨人一样轰然倒地……

35岁的袁道鸣已经不再年轻。他在刚大学毕业的时候,失败过一次。那时他初次创业,也是做互联网,短短时间内就做得风生水起,一时身价过亿,成为当时年龄最小的IT新宠。当时他才24岁。然而,当时他也是即将把公司上市的时候遭遇到了1997年的金融风暴。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袁道鸣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总在离成功之巅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倒下?并且摔得是如此惨烈如此悲壮!

日夜流转,时光匆匆,袁道鸣在华尔街一无所获。回到北京后,他不得不连夜召开公司董事会会议。可是直到第二天天亮的时候,大家也没有想出一个好办法。很多问题一下子就摆在了面前:无线RP团队在事业部总经理带动下一起辞职另起炉灶了,留下一个无人接手的烂摊子;各项业务停滞不前,烧钱的互联网早已没钱可烧,流量跌到谷底,濒临破产;老网游用户数量急剧下降,新网游已经没有资金投入研发;手机阅读是新业务,主要是盯着中国移动的3G牌照,不仅竞争异常激烈,而且即使扔钱进去短期内也难看见回报。唯一有盈利的就是教育PC这一块,也是锦盛天成发迹的老本行,但是,这一块在进入2008年后,业务开展得异常艰难,一直没有新单可打,能回的一些款子大都是2006、2007年打下的单子的尾款。十几家分公司大都是花钱的公司,当初收购的时候,看中的也只是他们的业务量和现金流,这些东西做报表时有用,却没有实利可图。

袁道鸣看了看大家,很多人的眼睛都充满了血丝,和他一样,人人都为此心焦不已却又无可奈何。作为公司第一把手,袁道鸣知道,这个时候他必须把责任承担起来。他站起身说:“华尔街的金融危机很快就会波及到其他领域,并且会蔓延到世界各地,当然也包括中国。我们能做的就是做好过冬的贮备,尽快找到钱。我会和大家一起想办法,国外的钱不好找,咱们可以从国内找。另外,公司内部要做出一些调整,不仅要裁掉那些烧钱的项目和一些分公司,还要积极开源节流,做好成本控制……”

很快,锦盛天成的办公地从中关村标志性建筑中搬到了北五环外一个破旧的办公楼里,然而节省出来的费用还不够锦盛天成维持一两月的开支。国内的钱也不好找,一些先知先觉的企业纷纷捂紧了钱包。袁道鸣找了一圈,也只是从朋友那里借到了一些钱。锦盛天成的账面上已经空空如也,7月份员工的工资眼看着都发不下来了,不得已,袁道鸣抵押了自己的房子和车子。

北京奥运会在举国欢庆声中开始了。除了那些运动员,袁道鸣恐怕是全北京最忙碌的人了,他不分昼夜地奔波、拜访、谈判,却一无所获。找不到钱的结果,让锦盛天成在遭受财务危机的同时,也流失了大批人才。短短两个月,锦盛天成的员工走了一大半,而主要竞争对手帕瑞比则趁机大张旗鼓地招人挖人。想到此,袁道鸣走进国贸大厦的时候,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起帕瑞比中国区总经理龚仁贵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帕瑞比是一家美资企业,中国区总部正位于国贸。这天上午袁道鸣刚好来国贸一个朋友开的公司里借钱。他等了足足两个小时,朋友一直在开会,出来后却抱歉地对袁道鸣说他的公司也面临财务危机,因此爱莫能助。袁道鸣的心情沮丧到了极点。下楼的时候,电梯在28层停了一下,门打开的瞬间,袁道鸣看到了帕瑞比公司大大的标志牌。一群挂有帕瑞比工牌的职员走了进来,有几位看了看袁道鸣随即低下了头。袁道鸣知道他们中有的几天前还是自己的优秀员工。帕瑞比下手真的很快。袁道鸣也知道,不仅是眼前的这些,还有很多锦盛天成的人才已经或者正在奔向这里。想到这,他痛苦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走出国贸的时候,天阴得似乎要拧出水来,浓密的乌云压过低垂的天空。袁道鸣不知道下一个可以找钱的地方是哪里,避风湾又是哪里?他茫然失措地放慢了脚步,等待着一场大暴雨的来临……

大雨过后,北京的8月终于不再闷热,46岁的龚仁贵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推开玻璃窗,一股清新的风钻进了这间位于国贸大厦28层的帕瑞比中国区总经理办公室里。办公室有篮球场那么大,深绿的阿克斯敏斯特地毯上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几组意大利真皮沙发。龚仁贵回到自己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前,拿起电话,声音简短有力地说:“Jessie,请通知一下Jack,让他10分钟后到我办公室。”

放下电话,龚仁贵斜靠在老板椅上,张开双臂,伸了一个懒腰。偌大的办公室在他眯起的眼缝中变得空旷起来。在北京这个拥挤的城市,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在这个全球500强企业林立的顶级写字楼里,能拥有一个这么大的办公室简直是一种奢侈的享受。三年前,当龚仁贵第一次走进这里的时候,就喜欢上了它,他做的唯一改变就是将红色的威尔顿地毯换成了深绿的阿克斯敏斯特——这可能跟他是蒙古族人有关。每当他疲倦地眯起眼睛,恍惚中会觉得自己骑着骏马飞奔在绿色的草原上,颇有指点江山的雄壮感觉。作为全球领先的电子高科技公司中国区的老大,他需要这种自信。事实证明,正是这种自信让他在竞争日益剧烈的2006年、2007年仍使帕瑞比中国保持了惊人的扩张速度!那时,每当看着那些财务报表上拔地而起的柱子,龚仁贵都不敢相信它们跳跃的幅度,简直像火箭一样向上窜;然而,此刻同样让他不能相信的是这些柱子的下跌幅度,在进入2008年的前两个财季里,简直像跳楼一样往下落。

龚仁贵不知道自己在这间办公室里能待多久了。

一切都是要靠数据说话的。在2008年之前,帕瑞比中国业务的迅猛发展,让总部的那些老美们看到了中国市场的巨大潜力。大中华区的成立已是箭在弦上。2007年底龚仁贵去美国总部开会的时候,帕瑞比全球副总裁暨技术服务部高级副总裁龙坤曾私下向他透露:不久的将来,中国区必将从亚太区脱离出去,台湾、香港、澳门的业务也会归结到中国区旗下。

龙坤是美籍华人,56岁,他是龚仁贵在总部唯一的“朝中”朋友。他的话,龚仁贵当然相信。

果然,八个月后,总部忽然将这个话题提了出来,按照美国人的办事效率,估计大中华区的成立近在眼前了。然而,一直都在期待这件事情的龚仁贵却开始坐立不安。虽然2008年的中国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天灾人祸的考验,是许多不可抗力导致了整个行业的萎缩,但是老美们不会听这些解释,亚太区更不会听这些解释,在这个关键时刻,2008年八个月苍白的销售数据,足以把他推下悬崖,并且会死得很难看。他一直觊觎的大中华区总裁位置恐怕也会不可避免地旁落。

让龚仁贵背后发凉的是,帕瑞比亚太区已经开始行动了。亚太区总裁陈汉生不止一次地在全球电话会议中主动为中国区辩称: 2008年前两个财季,中国区销售数据的一落千丈是有原因的……名为“辩称”,实为突出了“一落千丈”。这个40岁属猴的新加坡男人,精明得很。他也明白,既然成立大中华区大势已定,失去了中国市场的亚太区总裁之位坐起来还有什么意思?顺势者成大事也,成立大中华区,可以。但是,帕瑞比大中华区不能姓龚,要姓陈。陈汉生在总部的人脉广,他英语又好,和老美沟通起来得心应手,比起龚仁贵,他的优势要明显得多。

不仅如此,陈汉生已举起刀砍向了龚仁贵的左膀右臂。上周,迫于亚太区的压力,龚仁贵已将跟随自己多年的帕瑞比中国区销售总监江久年交了出来,让他做了牺牲品。

此刻,帕瑞比总部法务部和内部审计官又发来邮件,说有举报称帕瑞比中国在拿单过程中涉嫌商业行贿。这可是致命的招数!从凌晨4点半看到邮件后,龚仁贵就让秘书Jessie帮他推掉了今天所有的活动,一个人躲在办公室里沉思默想。在经历了漫长的权衡后,龚仁贵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该出招了。

剃着光头的帕瑞比中国区人事总监Jack(宋杰)敲了敲门,抱着一个超薄的笔记本,走了进来。

“Jack。”龚仁贵摆了摆手,示意他坐到离自己不远的那组沙发上。

Jack笑了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快步走到那组沙发旁边,面朝龚仁贵,轻轻地将电脑放在茶几上。看到龚仁贵朝这边走来,他停顿了一下,等龚仁贵坐下后,他才坐下。

“有什么进展吗?”龚仁贵问。

“暂时还没有多大的进展。”Jack如实说道,“上周,江久年刚走,这边就给猎头公司打过招呼了,但是还没有合适的人选。您也知道,这家猎头和咱们合作了那么久,他们选人也是很谨慎的,不会随便推荐一个过来耽误咱们的时间的。”Jack顿了顿,看了一眼龚仁贵。龚仁贵面无表情。Jack接着说:“主要是事情太突然,时间也太紧,怕是猎头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出合适的人来。”

“那从内部里找一个,如何?”龚仁贵猛然扔出了这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