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文星璀璨:北宋嘉祐二年贡举考论
17865700000083

第83章 嘉佑二年贡举群星璀璨的原因及其影响(1)

第一节 嘉佑二年贡举群星璀璨的原因

宋代是我国封建社会历史上一个极其重要的阶段,是由中古转入近代的开始。宋代生产力的发展水平超过了唐代,生产关系和社会阶级结构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宋代文化辉煌灿烂,居于当时世界的最前列,文学、史学、哲学、艺术、科技以及学术文化的其他领域,都硕果累累,群星争耀。政治上,宋代形成了中国历史上乃至当时整个世界最完备的文官政治。宋代历朝不仅宰相及政府各部用文臣,而且用文臣掌军,担任各级地方官吏。太祖对赵普说:“五代方镇残虐,民受其祸。朕令选儒臣干事者百余,分治天下,纵皆贪浊,亦未及武臣一人也。”宋王朝长达十八帝、三百二十年,堪称“三代以下治安所无”。洪迈《容斋随笔》卷五云:“自尧舜及今,天下裂而复合者四:周之末为七战国,秦合之;汉之末分为三国,晋合之;晋之乱分为十余国,争战三百年,隋合之;唐之后又分为八九国,本朝合之。然秦始皇一传而为胡亥,晋武帝一传而为惠帝,隋文帝一传而为炀帝,皆破亡其社稷。独本朝九传百七十年乃不幸有靖康之祸,盖三代以下治安所无也。”天下分久必合,但合者多为短命王朝,独宋王朝南北宋加起来,竟长达十八帝、三百二十年,确实堪称“三代以下治安所无”。这与宋王朝加强中央集权,实行文官政治,限制武将、宦官、后族专权等一系列巩固统治的措施是分不开的。但这些措施有些也是双刃剑,特别是对武将的过分防范既有利于结束晚唐、五代以来的分裂割据,但又使南北宋实际从未完全统一过中国,最后是北宋亡于金,南宋亡于蒙古。

宋代在哲学上形成了以二程为代表的理学,而张载、吕大钧、程颢、朱光庭等理学家都是此科进士。汉、唐儒学解经,重名物训诂,宋儒解经重义理性命之说,故被称为理学或道学。宋初陈抟的《先天图》、《太极图》已开宋代理学的先河,其后胡瑗、孙复、石介有“宋初理学三先生”之称。但理学的真正创始人是周敦颐、邵雍、张载、程颢、程颐,直至南宋朱熹始集其大成。理学是宋代文化的突出特色,对宋、元、明、清文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各个领域无不打上理学的烙印,成为中国封建社会后期占统治地位的思想。

宋代的史学特别发达。《春秋》之后,中国最重要的编年体史书为宋代司马光的史学巨着《资治通鉴》,从先秦至宋前,长达一千三百六十二年,是宋以前的编年通史。全书体例谨严,结构完备,文字质朴简洁,叙事清晰,文笔流畅,不仅具有史学价值。

而且富于文学色彩。中国史书的又一种写法为纪传体,始于司马迁的《史记》,以后历代相袭,成为中国的正史。欧阳修撰有两部正史,即《新唐书》和《新五代史》。

宋代科技也很发达,沈括博学多闻,对天文、地理、典制、律历、音乐、医药等无所不通,所着《梦溪笔谈》被英国的李约瑟博士誉为中国科技史上的里程碑。北宋另一位大科学家是苏颂,他对中国的天文学和医学都作出了巨大贡献。宋代还发明了活字印刷术,雕版印刷普遍使用,故宋代图书的撰着和流通均大大超越前代。翻开任何一部古籍目录,都不难发现,无论经史子集,一至宋代就陡然增多,宋人着作流传至今者有五千余种。正如《宋史·艺文志序》所说,当时“大而朝廷,微而草野,其所制作、讲说、纪述、赋咏,动成卷帙,累而数之,有非前代之所及也”。

宋代文学更取得了骄人的成就。宋词最能代表宋代文学的特色,王国维《宋元戏剧史序》说:“一代有一代之文学,楚之骚,汉之赋,唐之诗,宋之词,元之曲,皆所谓一代之文学,而后世莫能继焉者也。”宋诗在唐诗的基础上别树一帜,各具特色,形成了不同于唐诗的风貌。从南宋起在中国文学史上长期存在的唐宋诗之争,说明宋诗取得了可与唐诗抗衡的地位。中国是诗的国度,也是文的国度。宋文数量很大,《全宋文》现已出齐,全书共360册,8345卷;含宋文作者9178人,收宋文178292篇,字数达一亿一千多万字,是《全唐文》的十一倍,是先秦至宋以前文章总和的七倍。宋文诸体渐备,旧有文体有了新的变化,并出现了不少新兴文体,如诗话、词话、笔记、日记、楹联、话本小说、杂剧和南戏等。宋文风格多样,流派纷呈,名家辈出,名作如林,所谓唐宋古文八大家,宋居其六就是明证。如果说宋词最能代表宋代文学特色,那么宋文则最能代表宋代文学的成就。

宋代艺术的各个领域颇富创新精神,书法有苏(轼)、黄(庭坚)、米(芾)、蔡(蔡襄,一说蔡京)四大家。绘画有以苏轼、文同为代表的文人画湖州画派。宋人对音乐也有深入研究。范镇在音律问题上曾同司马光反复争论,仅《与司马温公论乐书》就多达十四篇。徽宗专设大晟乐府,使词从民间和文人词取得国家乐府的正式地位,影响甚大。随着宋朝城市经济的繁荣,戏曲艺术也很繁荣。北宋京城开封是“新声巧笑于柳陌花衢,按管调弦于茶坊酒肆”。在开封城内,有大小勾栏五十余座,上自皇帝近臣,下至黎民百姓,都喜观看杂剧,一台《目连救母》,连演七十八日,观者如堵。

华夏文化为什么能够造极于两宋之世呢?宋代文化繁荣的原因很多,中唐以来的社会变革,特别是庶族地主取代门阀地主而登上政治舞台,工商业的发展,特别是唐代文化的繁荣,都是宋代文化繁荣的原因。而宋主好文也是重要表层原因之一,“吴王好剑客,百姓多疮痍;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宋代开国之君赵匡胤,颇似汉代开国之君刘邦,经历了一个从轻视儒生到重视儒生的过程。他扩展汴京外城,亲自规划,到朱雀门察看,指着“朱雀之门”的匾额问宰相赵普:“何不只书“朱雀门”,须着“之”字安用?”赵普回答道:“语助。”太祖笑道:“之乎者也,助得什么!”吴越王钱俶致书赵普,并送海物十瓶,恰逢太祖幸其第,命启瓶,结果全是黄金。赵普十分惶恐,说:“臣未发书,实不知;若知之,当奏闻而却之。”太祖笑道:“但取之无虑,彼谓国家事皆由汝书生耳。”南唐词臣徐铉因修职贡入朝,需差伴臣。徐铉以博闻雄辩闻名江左,宰相找不到与之相当的人选,太祖却差一个文盲去作伴臣。徐铉词锋如云,伴臣唯唯诺诺不能答。徐铉高谈数日,因棋无对手,也只好默默无语。这既是太祖的机智,也是他对文士的轻蔑。但有一件事刺激他重视文士。乾德改元,他曾告喻宰臣,年号需择前代所未有者。后平蜀,蜀宫人入宫,其镜竟有“乾德四年铸”字样。太祖出示宰臣,皆不能对,而学士窦仪说:“蜀主曾有此号,鉴必蜀中所得。”太祖感慨道:“作宰相须是读书人。”从此大重儒臣。

宋代诸帝皆好读书、聚书。太祖虽在军中,仍手不释卷。闻人间有奇书,不惜千金购买。太宗更嗜书,他曾多次说:“朕万机之暇,不废观书,见前代帝王行事多矣。苟自不能有所制裁,全倚于人,则未知措身之所。”又说:“朕性喜读书,开卷有益,每见前代兴废,以为鉴戒。虽未能尽记其未闻见之事,固已多矣。此书(指《太平御览》)千卷,朕欲一年读遍。因思好学之士读万卷书,亦不为难。大凡读书,须性所好。若其不好,读亦不入。”

这些话是他的经验之谈。他读书有明确的政治目的,这就是“酌先王成败而行之”,是要自己制裁政事,不愿“全倚于人”;但也是性之所好,“不好,读亦不入”。人们每见大书就畏惧,认为无法读完。《太平御览》一千卷,他日读三卷,“因事有阙,则暇日追补”,并由此得出读万卷书也不难的结论,这对我们很有启发。

太宗以后诸帝也保持了太祖、太宗的传统。

宋代诸帝多能诗文。在一般人的印象中,太祖只是一位具有雄才大略的赳赳武夫。其实,他虽少亲戎事,却性好艺文。

《庚溪诗话》卷上载有他的《咏月》、《初日》诗,都是一般文士难以望尘的。太宗《赐陈抟诗》,表现了他收揽人才的思想:“曾向前朝号白云,后来消息杳无闻。如今若肯随征召,总把三峰乞与君。”真宗有《赐神童蔡伯俙》诗,对蔡寄予厚望:“七闽山水多才俊,三岁奇童出盛时。更励孜孜图进益,青云千里看前期。”宋人传说徽宗是南唐后主李煜后身,这自然是迷信,但他们确有很多共同之处,文学艺术上都是天才,政治上却是庸主,是亡国之君,都从君主变成了阶下囚,最后都身死异乡。在宋代诸帝中,就国家文化建设成就而言,以太宗为最;就个人文学艺术成就而言,则当以徽宗为最。

宋代诸帝喜与臣僚唱和,常召词臣赏花、钓鱼、饮酒、赋诗。

《庚溪诗话》卷上载,太宗时,每进士及第,赐闻喜宴,必制诗赐之,其后累朝遵为故事。《青箱杂记》卷三载,真宗每观毕一书,即有篇咏,使近臣赓和,并列有真宗读经史诗二十三篇。仁宗皇帝也常召诸臣唱和。这类应制诗没有多大意思,粗看似乎文思敏捷,实际上不少都是预制板。《东斋记事》卷一载有一则笑话,赏花钓鱼赋诗,往往有宿构者。天圣中,永兴军进山水石,帝命赋《石水石》诗。因出其不意,所咏多荒恶。坐中优人入戏,各执笔,作吟咏状。一人忽仆于界石上。既起,说:“数日来作一首《赏花钓鱼诗》,准备应制,却被这石头擦倒。”惹得众人大笑。这是对文臣学士的辛辣讽刺,题出“宿构”之外,应制诗即多“荒恶”。

宋代诸帝都编有所谓《御制集》,动辄数十卷,甚至数百卷。

《宋朝事实类苑》卷四说:“仁宗在位四十二年,赐诗尤多,然不必尽上所作。”但也有一部分确实为诸帝手笔。文莹《湘山野录》卷上载,真宗祀汾阴回,宣示他所撰写的《太清楼聚书记》、《朝拜诸陵因幸西京记》、《西京内东门弹丸壁记》,并对近臣说:“虽不至精优,却尽是朕亲撰,不假手于人。”真宗此话有所指,为杨亿而发。《归田录》卷一载,杨亿以文章擅天下,忌妒者谗毁他。深夜真宗召见,出文翰数篇,对杨亿说:“卿识朕手迹乎?自起草,未尝命臣下代作也。”杨亿知为人所谗,于是借母生病,不待准假就离开京城,恩礼遂衰。可见,着作权的争论古已有之。堂堂君主与词臣争着作权,未免有些心胸狭隘。但也说明宋代诸帝不愿假手于人,并十分看重自己的着述。

相对宽松的文化政策是宋代文化发达的又一重要原因。宋太祖夺得天下后不久,建隆三年就立下戒碑:“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子孙有渝此誓者,天必殛之。”除南宋初年的陈东、欧阳澈因上书被杀外,宋代诸帝基本上是遵守了这一遗训的。宋王朝十分重视广开言路,鼓励士人关心国事,批评时政,提出改革建议。苏轼《上神宗皇帝书》(卷二五)说:“历观秦、汉以及五代,谏诤而死,盖数百人。而自建隆以来,未尝罪一言者,纵有薄责,旋即超升。”但宋代毕竟是中央集权进一步加强的王朝,文祸之多远远超过唐代。杨亿诸人的《宣曲二十二韵》,讥刺真宗昼幸宫女,引起谗臣告密、真宗下诏,但也仅仅是警告而已,杨亿诸人并未因此而获罪。宋代有三大诗案,即乌台诗案,因苏轼在《湖州谢上表》中发了两句牢骚而起;车盖亭诗案,因为吴处厚曲解诬告蔡确《车盖亭》诗而起;南宋江湖诗案,因陈起所编的《江湖集》而起。这三大诗案基本上都是党争的产物,以个人恩怨为诱因,而成为政治斗争中打击异己的工具,但也只是贬谪而已,并没有杀过一个人。

宋代较为宽松的文化政策还表现在儒释道三教并重上。五代战乱频仍,儒学衰落,太祖建国,即命增葺学宇,塑先圣先师像,优待孔子后裔。周世宗鉴于寺院占有大量土地和人口,曾下令废除寺院三万余所,仅保留二千七百余所。太祖建国后,对佛教采取保护政策,修废寺,禁毁佛像,派人往成都监雕《大藏经》,这就是着名的《开宝藏》,亦称《蜀藏》。河南府进士李蔼作《灭邪集》反对佛教,太祖以非毁佛教、诳惑百姓的罪名把他流放沙门岛。太宗特设译经院,分为译经、校经、印经三部,由印度僧人天息斋、法天主持,大量释译佛教经典,并亲自为所译佛经作序,还撰写了《莲华回文偈》,其《御制莲华心轮回文偈颂序》云:“朕机务之暇,留心释典,乃构回文之偈,精求玄妙之源。”他大建佛寺,广席僧尼。真宗撰《崇释论》,称“释氏戒律之书,与周、孔、荀、孟异迹而道同,大旨劝人之善,禁人之恶”;认为“释道二门,有补世教”。宋代以后诸帝,除徽宗崇道抑佛外,其他都是扶持佛教的。宋代诸帝也崇奉道教。太祖征北汉途中,特地召见真定府龙兴观道士苏澄隐,赐以茶绢银器。太宗厚待陈抟,认为他“独善其身,不干势利”,令居阙下,增葺其所居云台观,与之赋诗唱和。真宗为伪造天书符瑞,对道教更加尊崇。他令天下普建道观,在京城大修玉清昭应宫。他亲率文武大臣到亳州进谒太清宫,尊老子为太上老君混元上德皇帝。他把秘阁道书和太清宫道书悉数送往杭州,以苏、越、台州的旧有《道藏》加以校定,编成《新校道藏经》。徽宗崇奉道教更是到了疯狂的程度,下诏访求道教遗书,刻成《万寿道藏》,这是我国第一部镂版的《道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