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去教这门课?左元芷看她有些迟疑,便说道:“实在不行,先用模型代替也好。而且,可以帮你隐姓埋名,怎么样,大帅府会不会有意见?”
骆羽杉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要不哪天带我先去看看?”
“好啊,”左元宜道:“她们正在准备开设医院呢,去提提建议,参详参详。”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聂崇平走了上来,她和左元芷也是熟人,于是又说起刚才的话题。
聂崇平道:“女子该有职业,这不会有错。但是大帅府有点难说,毕竟羽杉的身份放在那里,还是谨慎一些的好。”
左元芷看看骆羽杉无奈地笑了笑:“但是小杉学有所长,总不能就这样荒废了吧?”
聂崇平倒了两杯水给她们:“那也是,不过如果课不多,偶尔一次,再说不要说出身份,或许能行吧?还有永宜她们都在,最好和她们通个气,要不给大帅府的长辈知道了,还以为羽杉干什么呢。造成误会就不好了。”
既然都是这样的意见,骆羽杉决定还是先去学校看看,问问课程怎样再说,于是说明天请左元芷陪了自己一起去。
聂崇平笑道:“要不你们等我两天,忙完这边开业,我也一起去。学校向银行那边申请贷款,刚好我想去了解了解实情。”
左元芷和骆羽杉当然答应,于是事情就这样临时定了下来。
接下来的几天,虽然天气依然细雨不断,但是云裳的生意却着实不坏,三天里便做了两千多块钱的生意,而且迅速成了身份和潮流的代表,乐的邵云芝直夸聂总经理真是奇才。
云裳那里开始正常营业,左元芷和聂崇平便约了骆羽杉到博济去。
下了车,骆羽杉才发现学校设在租界一个教堂附近,面积不大,建筑也有些陈旧但非常整洁。聂崇平报上名号后,传达室的人开了大门,车子便一路开了进去。
问到了校长室,门开着,一个身材高挑,鹅蛋脸,高鼻梁,大眼睛,穿着洋装、高跟鞋约有三十左右年纪的女子正坐在桌子后写着什么。
左元芷笑着叫了一声:“赵姐姐。”
桌子后的人抬起头,看到她们忙笑着起身打招呼:“元芷,你来了?快请进来。”
左元芷看了看骆羽杉和聂崇平,三个人笑着走了进去。
待左元芷给大家做了介绍,聂崇平笑道:“原来是赵大姐,贷款的事儿您放心。别人的可以不贷,您的我说什么也不会驳回。武昌起义那年您带着‘红十字会救伤队’在枪林弹雨中辛苦了一个多月,食不知味,目不交睫。回到凌州时,各界举行盛大欢迎会,那时我刚从德国回来,有幸恭逢其盛,对大姐一直尊崇在心。”
听聂崇平这样说,骆羽杉终于知道面前的女子是何人了。
这是凌州最富盛名的一代“奇女子”赵其璧。
赵其璧自幼性格坚韧,因小时患病,遂立志做一名出色的医师,为大众服务。八岁入洋人主办的女医学堂读书,十三年寒窗苦读,毕业后开始设立诊所悬壶济世。曾赴英法等国考察。回国后设立过育贤女校,主张妇女解放,被誉为“南国女界梁启超”。当时西医尚未普及,人们抱有偏见,而妙龄女子竟开办西医诊所,一时引为奇闻。
当时,赵医师出门坐的是四个人抬的敝篷椅轿。路人均驻足侧目,赵其璧被看得不好意思,便顺手带上洋书一本,假装看书。倒是益发显得凛然不可侵犯。可是轿子上看书,忽上忽下那里看得下去?于是凌州便有了“赵其璧坐轿---倒看洋书”的笑谈。
记得岳清曾说过,有次还去听过赵其璧的“演说会”,针砭时政,提倡男女平等,为妇女解放摇旗呐喊。据报载,她曾说:“如今我们的责任,要紧是把西洋那些好学问慢慢的栽下种子……中国风俗是男女的分别太过,力倡男女该当平等女界力争平权,怎么争呢?就是发奋在学问上头,……学西洋有用极新的学问。”说到国家的艰难,万事的败坏,总是悲痛叹息,至情感人。
很多社会名流均对她肃然起敬,不仅成为“演说会”的常客,而且引赵其璧为知己,时相过从。赵其璧凭着她渊博的医学知识,高贵的社交风范,当年风头之劲,无人可及。
现在军政府已经成立,她早年的好友,都已在政府担任要职,想不到她却专心致志地当她的院长、校长,反而很少在公共场合出现了。
她结婚了吗?曾听说当年几个名人都向她求婚,其中一位还用法文写了一封辞藻典丽、情深意挚的求婚信,轰动一时。
听左元芷介绍了骆羽杉,赵其璧不由认真看了她两眼。眼前女子的气质相貌的确不凡,难怪有此奇遇。不过她是女权运动主张者,当然没有聂崇平和左元芷的顾虑,笑着道:“现在学生多了,我一个人教解剖教不过来。羽杉不必天天来,忙不过来时帮把手就好。再说,既有所长,为何不用?对学生,我也不会提你的名姓,就辛先生好了。”
既然赵其璧都这样说了,骆羽杉觉得实在不必再推诿,于是很痛快地便答应了。
四个人正聊着,门外走进一个高大英伟的男子,一身西装革履,浓眉大眼相貌英俊,笑容很是温暖,敲了敲门道:“对不起,我是不是打扰诸位女士了?”
赵其璧点点头:“其玉,快进来,让我给你介绍。”然后笑着对骆羽杉和聂崇平道:“这是舍弟赵其玉,去年从美国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医学院修完博士回来,现在一边筹建医院一边在帮我代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