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羽杉有些惊奇地看着这个身残志坚的年轻优生学家,一个大男人喜欢吃糖?怪不得上次吃大菜,那些巧克力蛋糕他吃得狼吞虎咽,自己还以为他是饿了,原来竟是这般喜欢甜食。
看着她不解的样子,左元芷一边招呼吴妈拿了装酥糖的玻璃碎花碟子出来,一边笑着说对她:“你不知道吧,潘先生极喜欢甜品,碰到酥糖、八宝饭是不要命的。听说他从纽约回来时,将身上所有的几百元钱全部买了糖果带上船。两个星期的航程,竟全部吃完了,让同船的人惊诧万分。”
“这不算什么,上次想吃糖没钱,仁宇兄还把口中的金牙拿下来换糖吃呢。所以外号‘糖衣才子’。”郁斯年笑着插话道。
潘仁宇笑着,只是拿了酥糖高兴地吃着,也不理会郁斯年的打趣。正在这时,一个声音笑着说道:“那也比斯年兄强,你这个‘白吃白喝’又闻香识味找到饭店了?”
骆羽杉随众人闻声向外看去,还是熟人------上次见过面的“新阳派大将”、剑桥马蒂兰学院文艺心理学硕士叶孟超。
潘仁宇很聪明很有眼色地重新作了介绍,叶孟超一边落座,一边笑道:“斯年兄‘白吃白喝’的本领匪夷所思到无人能及,我具体分析过,一般有四种方法。”
看大家都好奇地看过来,叶孟超一笑,竖起一根手指:“第一,下午公事忙完,即到某友人处,六七点了还不走,主人无奈只好留他吃饭,斯年兄还要假客气,说:‘时候尚早,还是回家吧。’主人再留,斯年兄必然很不客气地问:‘有啤酒吗?有酒我就在这里吃。’”众人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傅斯年却毫不以为意地笑看着大家。
“第二,”叶孟超接着说:“在朋友家待到用餐时间,如果朋友不开口留饭,斯年兄就必定会邀请朋友出去吃馆子,并表示自己请客,这时主人自然会不好意思,于是留他在家里用餐。”
“那若是朋友不明就里,或者没有识破他的‘诡计’,当真一起去下馆子呢?”左元芷也好奇了,笑着问道。
“这还不简单?吃完后,走在最后面,让别人付账就好了。”傅斯年一本正经地回答。
众人又笑起来,潘仁宇道:“原来这样,我可没少吃斯年兄的亏,那下次上馆子不和他客气,吃完先走,留他付账。”
“象你想的那么好,斯年兄就不是‘白吃白喝’了,”叶孟超笑着接着说:“这时他也有一套应变的办法,就是一拍口袋,故作意外地大喊‘你们回来,我忘记带钱了!’这招屡试不爽。”
“哈哈哈哈……”众人看着傅斯年大笑,左元芷一口茶差点喷出来,骆羽杉连忙拿了一条毛巾给她,看着傅斯年心道,觉得这人虽说难脱小气吝啬之嫌,但也颇是真性情了。
傅斯年看了看叶孟超,点点头:“老叶不亏是心理学硕士,分析得倒是很到位。其实在下有名的不止白吃白喝,有些论点也颇国际知名呢。上次在美国参加一个聚会,一个美国贵妇问我说‘听说你们中国人结婚,都凭媒人撮合,彼此事先并不认识,这怎么做夫妻呢?应该象我们这样,经过恋爱而结婚,才会幸福美满。’”傅斯年学着贵妇的口气用英文说道。
“那你有用什么歪论批驳的?”叶孟超笑着问。
“在下微笑着回答:‘我们的婚姻,就象一壶冷水放到火炉上,由冷逐渐变热,以至于沸腾。夫妻间初时冷淡,但相处日久,情就浓了,所以少见离婚。你们则刚好相反结婚时象一壶滚开的水,婚后却慢慢冷却。美国的离婚案如此之多,问题恐怕就在这里吧?’”傅斯年摇头晃脑地说完,大家又是哄堂大笑。
骆羽杉的唇边含着笑影,心里却是一怔。
傅斯年教训美国人的话虽说是笑谈,却在她心里泛起了层层涟漪。自己和谭少轩已经结了婚,虽然不知道他对自己的了解有多少,但自己对大帅府的这位二少的确算得上一无所知,正如美国人所说的“这怎么做夫妻呢?”可是偏偏就做了。
傅斯年有雄辩之才,当然驳斥得有理有据,但是他所讲的“象一壶冷水放到火炉上,由冷逐渐变热,以至于沸腾。夫妻间初时冷淡,但相处日久,情就浓了。”会是真的吗?对着谭老二自己真的会日久生情爱上他?这可能吗?
见她虽然微笑着,心神却有些游离,一旁的邢秘书悄悄看了她两眼,没有吭声,继续听着几位教授侃大山。
既然已经说起“白吃白喝”,左元芷理所当然地留了大家吃午饭,吴妈的红烧肉果真是一绝,咸、甜、香、鲜俱全,颜色鲜亮,肉味十足,肥而不腻。
郁斯年一边吃一边连声夸赞道:“不错不错,吴妈之红烧肉大有东坡遗风,慢著火,少著水,火候足时它自美。每日早来打一碗,饱得自家君莫管。以后这就是在下来时的专有菜式了……”
年轻的大教授连声夸赞,说的吴妈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也亏得跟着左元芷时日久了,算得见多识广,于是笑眯眯说道:“这红烧肉用料简单,做起来却有些费时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竟要两个多小时呢,先生要吃可要早和我家小姐说……”
傅斯年连声答应:“我一定早来报备,每天下午来取,不会太早吧?”
这下吴妈也有点晕了,这先生要每天都吃啊?众人又“哈哈哈”大笑,一餐饭吃得笑语声喧。
吃完饭大家告辞,左元芷陪了骆羽杉到教务处领取通用教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