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知道自己喜欢兰?应该是亚玉吧,她不是今天也来了吗?看了谭少轩一眼,骆羽杉没多想,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那日在杉园见到的家私已经摆到了屋子里,铺了地毡的客厅正中一圈乳白色沙发,一张白色藤编镶了玻璃的茶几,一旁的矮柜上,放着两盆含苞待放的墨兰,富有光泽的叶片肥厚碧绿而多姿,从花苞看得出是金银黑白金咀兰。
再旁边一扇屏风后,是小小的餐厅,里面摆了一套和茶几同样材质、色泽的藤编餐椅和镶嵌了玻璃的圆形餐桌,后面是外阳台,里面放了两架崭新的自行车。
谭少轩见她看着自行车,扬唇一笑道:“杉儿不会告诉我,你还不会骑自行车吧?”
骆羽杉斜了他一眼,你觉得我就这么笨?也不理他,径自向书房走去。书房布置比较简单,中间一张书桌,靠墙是一排排书架,零零落落放着骆羽杉要拿过来的书籍。倒是书桌上那盏台灯,光线既不耀眼,又足够光亮,很舒服。骆羽杉不由心喜地一笑,自己喜欢晚上看书,有了这盏灯相伴,应该是很舒服的享受。
“杉儿,请看卧室,喜欢吗?”谭少轩站在书房门口,歪过头来笑着叫她,骆羽杉随手关上台灯,走了出来。卧室?有什么好看?不就是张床?
一边腹诽着,骆羽杉毫不为意地跨进了卧室,眼前看到的想不到竟是一张藤床。这种天然材质密实坚固又轻巧坚韧,柔顺而有弹性。放在那里令卧室有了悠闲、宁静的自然情调。骆羽杉眨眨眼睛,真是想不到,他们竟把这小房子布置地这样清新、淡雅,处处无不合自己的心意。
谭少轩看着她微含浅笑的俏脸,在床上用力地一坐,床便很有弹性地上下起伏着,谭老二薄唇轻扬,笑笑说道:“今晚就住在这里好不好?”
骆羽杉蓦然红了脸。
谭少轩却没有趁机说什么,只是站起身拉了她的手道:“走,出去转转,过一会儿他们会把饭菜送过来,今天刚过来,就不要人来煮了,我们吃个现成的。”
两人走出了房子,沿着树林慢慢向校园的侧门走去,出了门应该是凌河的河边。
夕阳透过树林密密层层的枝叶斑斑驳驳洒在地上。带了一丝凉意舒适的风吹来蒿草的气息。凌州的初秋是美好的季节,天气不凉,却也不热,南国的秋似乎来的迟些,唯独天是高的,树叶和草地还玲珑剔透地绿着,一阵风来,有微黄的树叶轻轻飘落,几棵花树落下的花雨沾了两人满身。
站在江边,一江秋水,依然是澄蓝的。几簇苇丛,几片沙洲,在那里点缀着。江岸乌桕树的红叶在告诉你是秋天来了。夕阳下,隐隐带着一片空濛的氤氲,两人默默地向前走着。看着骆羽杉沉静坦白的脸,谭少轩眼前又闪现出那束红色,和心里翻滚了不知多少遍的话,却始终没有说出来。
弯腰从脚下捡起一块小小石子,谭少轩淡淡笑着递过去:“杉儿,你知道这是什么石头吗?”
骆羽杉看看手中的石子,又看看谭少轩,摇了摇头,谭少轩轻轻一笑,看着她的眼睛道:“这是黛石。以前的女孩子用它来画眉的。要不要我帮杉儿画来看看?说着,双目灼灼盯着骆羽杉,低低念道:“沉沉午后闲无事,且向张生学画眉。”
骆羽杉看着他微微一怔,旋即低垂了眉眼。
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谭少轩止住脚步,看着浩淼的江水,幽幽说道:“杉儿,虽说大学应该是象牙塔,但时势不同,国内混战不休,四围外强侍立,学校也不再是净土。你自己要小心一些,学会保护自己。我本来想把邢秘书派过来,又怕你不同意,也就暂时算了。”
听他忽然说起这样严肃的话题,骆羽杉抬起头看着他,谭少轩淡淡一笑:“南北政府的商谈地点基本定在凌州,我不会走远。我也不担心两边政府商谈的结果,不过近期可能会有些大事发生,你如果有需要,记得去找医学系的新生周济民。”
骆羽杉有些不解地看着他,谭少轩轻轻一笑:“他是我选派来读书的年轻军医,有急事你直接和他说就是。”没有再解释,谭少轩接着说:“欧洲爆发的战争,参战国家现在已经分裂成为两个对立的营垒——以德、奥等国为一方的同盟国集团和以英、法、俄等国为一方的协约国集团。这两个集团因战争拖身,互相牵制,无暇东顾。所以日本认为这是它推行‘大陆政策’,独占中国的天佑良机,因此,以‘承担日英同盟的义务’为借口,打着‘保卫东亚和平’的幌子,向德国宣战。”
骆羽杉蹙起眉头看了他一眼,谭少轩的脸色凝重起来,在夕阳下显得益发的棱角分明:“日军名为对德宣战,却把进攻矛头首先指向中国。看样子,可能会于近期出兵山东。此举必定会引发国际特别是国内的反对,局势进一步复杂,日本人在凌州的活动也有升温的趋势,所以杉儿在外遇事一定要三思而行,不可冲动。”
对这些消息觉得有些突然的骆羽杉点点头,自己只不过是谭老二背后的女人,想不到也有要对政治敏感的责任,看来这个大帅府二少夫人的帽子还真是不容易戴呢。
二人没有再说什么,看看天色慢慢暗下来,便转头向回走去,半路看到夏汉声正站在侧门处:“二少,少夫人,饭菜已经备好了。”
骆羽杉笑着点点头,邀请他一起用饭。夏汉声还要推辞,谭少轩淡淡笑道:“今天是辛先生乔迁之喜,不吃日后想吃也没的吃了,你可别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