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少轩微微侧身躺在床上,剑眉微皱,神情冷肃。看到骆羽杉走进来,方微微一笑。骆羽杉把茶杯收拾掉,给他换了热茶,谭少轩轻声说:“杉儿上来怎么没带丫头?这些琐事都要你做。要不让夏汉声把勤务兵叫来?”想了想自己又低低一笑否定了:“也不好,你在这里,那些小兵到处晃怎么行?看来只有先委屈杉儿端茶倒水了。”
骆羽杉斜睨了他一眼,半是好笑半是认真地轻声一笑:“胡说什么,你们忙国家大事,端茶倒水怎么就委屈我了?倒是谭司令长官,该换药、吃药了。”
谭少轩答应着,乖乖让骆羽杉给他换了绷带。夏汉声带着侍卫送来早饭,二人用毕,谭少轩又喝了药。
不知是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还是日子到了,骆羽杉再量,困扰谭少轩多日的低烧终于退去。
几名军医见骆羽杉拿中药给谭少轩消炎退烧,初初惊疑,后来倒是看着思索起来。少夫人是留洋的医生,可是她依然会采用中医疗法,看来被众人要废止的老祖宗的东西,也并不是全部一无是处,自己也该研究研究附近百姓救死扶伤的土法子,说不定那些草根树皮会有奇异的疗效。
接下来谭少轩发往凌州日本公使馆的抗议侵略东沙岛的信函,很快有了答复。日本驻凌州公使佐藤伸显完全可以称之为无赖,对信函他的答复是:事已至此,南方军政府何必再抓着不放,不就是一个小小东沙岛?而且,谁知道岛上有没有中国人的神庙?谁知道岛上有没有什么坟墓,就算有那些是中国人的吗?这是无可对证的,因为神庙里的神和坟里的死人都不可能跳出来作证。
而且还说:依在下对中国文化的了解,中国的志书多详细记录陆地之事,于海中岛屿常常疏略,所以,在下认为,东沙岛是“无主荒岛”,“倘中国认为对该岛有管辖权,须有地方志书,及该岛何年何时归何处管辖确据为证……
这几日谭少轩已经可以侧身歪在床上办公,接到回函,气得一拍床头,喝骂一声:“无赖!奶奶的,真他妈浑蛋!”
他冷不丁的一声喝骂,夏汉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旁边正帮他抄写卷宗的骆羽杉也是一震,随即走过去关切地轻声问道:“怎么了?”
谭少轩把佐藤的回函递过去给她:“这些浑蛋日本鬼子,竟然耍无赖,还说什么事已至此,差点就接上‘节哀顺变’了!占我领土,说这些废话有个屁用!”
骆羽杉把回函细细看了一遍,一边想一边在一旁坐了下来,过了一会儿说道:“你先别急,我觉得既然佐藤要我们出具证据,不妨赶快查清,明确答复他!看他到时还能说什么?”
“你认为我们有把握找到关于东沙岛的证据?”谭少轩看了她一眼,轻声问道。
骆羽杉看了看他一笑:”我认为不妨从两个方面着手。让海军他们收集居住在岛上的渔民的证词和族谱等文献,另外可以把此事托付给凌大文学院左元芷她们,让大家一起帮忙查找地方志,既然此岛历史久远,不可能一无记录;如果这还不行,就通过报纸向民间征集证据,一定要让日本人乖乖退出去------不过公之于众这招暂时不用也好,免得闹得沸沸扬扬,多事之秋能不动声色处理好是最好的。”
谭少轩闻言颌首,赞赏地看了骆羽杉一眼,杉儿真正聪慧,说的不仅有理,而且还能考虑到大局,不简单。于是随即吩咐夏汉声给海军发函,骆羽杉也写好了信函令人速速送到凌大。
因为骆羽杉临走时特意把谭永宜的事托付了左元芷,所以当她为东沙岛向凌大寻求帮助时,展悲鸿也已经来到了凌州,参加南方大学三十年校庆。
左元芷很快通过南大校长钱度将这位名画家请了出来。
和谭永宜在白云山山腰的无眠寺与展悲鸿见了面。左元芷以骆羽杉有事托付,很快告辞。久未相见的师生恋人心里五味杂陈,默默在寺院旁边的小馆子里吃了油炸臭豆腐,外加凌州风味的肉馅馄饨,而后冒着淅沥冬雨上了白云山。
雨越下越大,二人看到半山亭便进去坐了。谭永宜看着自己曾敬重、爱慕,潇洒依旧的恋人,神情有些激动有些黯淡,岁月如水,将世间一切流逝,冲刷着过往,流逝着年轮,飘荡了青春。
时间与空间的隔离,兵荒马乱中似乎唯余下指尖的迷茫,诉说着曾经的美好年华。十年,自己已经由妙龄少女,长大为懂得在最深的寂寞里用心玩味流年的女子,心灵深处的那份情感,甚至不再奢望有人来喝彩,有人能读懂。
岁月,已经让自己淡然了百花争艳,只留心里的一抹素影生香。
看着围绕山腰的薄云,因为了这场雨而显得有些凄冷的山林,山下的凌州城也掩在一片薄薄雾霭中,若隐若现。谭永宜的视线飘到了遥远的没有止境的云层深处,轻声道:“……这些年,你过得好吗?”一句话,深蕴着流年的波影,心头那道淡淡的痕,却在无形中又灼热的痛起来。人海中偶然的美丽相逢,转眼已是往事。
展悲鸿的额上多了几线皱纹,他看着眼前端庄雅致的女子,感叹岁月的巧夺天工。当年,在课室初见的一幕,瞬间浮上脑海,那时的她青春稚嫩,美自然是美,却欠缺了岁月的雕琢。但是那却是所有故事开幕前初落笔的心动,那样清晰那样鲜明地留在自己的记忆,十年了鲜明如初,不曾改变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