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冬天,很多树叶还是绿的,夕阳在树林边映照出浅浅的晕黄,谭少轩负手站在小径上,听着背后传来的声声压抑的低泣,心里柔软、心疼成一片。自己和杉儿其实同命相怜啊,失去母亲的滋味自己感同身受。只不过自己是男人,很少流露这种情绪罢了。
看到地上摇曳这一朵小小的白绒花,谭少轩俯身摘下来,一口气朝着天空吹过去。
小伞似的白绒分成一朵朵,在空中飞舞着,渐渐远去……谭少轩闭了闭眼睛,又等了一会儿,听身后的哭泣声不绝,便转身向后面走去,不能再让杉儿哭了。
走到骆羽杉身边,谭少轩从篮子里拿出香烛,点燃,跪下拜了三拜,将香在香炉中插好,站起身转头看着骆羽杉,轻轻说道:“不哭了,好不好?母亲看见你只会开心,你不要再哭了……”
骆羽杉抬起泪眼看了看他,半晌抽搐着点了点头,谭少轩伸手过去,将她半拉半抱从地上拉起来,随手将她搂进了怀里,骆羽杉哭得有些浑身无力地靠着他,这霎那对谭少轩,她心里全是温暖和柔软的感激。
这氛围,谭少轩自然感觉到了,他搂得更紧了些,心里一片宠溺。此时此刻,仿佛苍茫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个,青黛色的山林里成了两个相拥的人身后的背景。
又过了一会儿,谭少轩低头伏在骆羽杉耳边轻声问道:“走了吗?”
骆羽杉微微点了点头,于是谭少轩伸出手给她:“还能走路吗?”
骆羽杉抬手擦干净脸上的泪痕,点了点头。谭少轩见她跪地久了,腿脚有些酸软,便揽了她的腰肢,两人慢慢向外面走去。
一阵风吹来,树叶纷纷落下,在两人的身后,如一片叶雨,山林里飘着草树的清香四合,弥漫在天地之间。
回到大帅府看到一直在凌大用功补课的亚玉竟然回来了,骆羽杉笑着和她聊了一会儿,亚玉看着骆羽杉哭红了的眼睛,懊悔地鼓着嘴巴:“四小姐去拜祭夫人怎么不告诉我?”自己去可以照顾一下四小姐啊。
骆羽杉笑了笑没有说话,谭少轩看着亚玉,唇角微扬:丫头,你去了,二少我呢?
两人用了晚饭,骆羽杉匆匆沐浴完毕,换了一身深绛红暗花旗袍,领外配了一串圆润柔和的小珍珠,耳上的珍珠坠子造型简单别致,衬出镜中女子别样的温婉平和,素净大方。
谭少轩眼神一亮,有些不解地问道:“杉儿,你还要出去?”自己想带杉儿出去的事还没说,她就知道了?
骆羽杉点点头,把左元芷邀自己去参加华洋赈灾会在帝国酒店宴会厅举行的女界新年慈善晚会的事说了一遍。谭少轩心中苦笑,现在的杉儿不止是自己站在身后的夫人,她也是公众人物了呢,好吧,到时自己去找她好了。
于是答应着,说明自己也有几个场合要参加,两人一起走下楼去。使个眼色让亚玉跟着自家小姐,好好照顾,又安排夏汉声送骆羽杉去帝国酒店,谭少轩上了一辆军车随后出了大帅府。
帝国酒店骆羽杉不陌生,建在白云山腰。来过两次了,骆羽杉很熟悉地看着车子驶进去。
今天的帝国酒店因为了中国的元旦新年而增添了一些喜庆和热闹的气氛,几十盏红红的中式宫灯挂在沿路的树上,红红的光晕流转间显得很是热闹。骆羽杉幽幽叹了口气,如果不是瘟疫肆虐,这元旦新年民间会有更多的庆祝活动,可是今天傍晚,一路行来,市面上安静地很,只有一些红色彩灯略有那么几分喜意罢了。什么时候,瘟疫才会过去?自己的祖国才能繁荣昌盛?同胞们才能有喜悦舒畅的笑脸?
想着,车子已经在门前停下,夏汉声下了车,替骆羽杉拉开车门,骆羽杉笑着谢了他,带了亚玉下车。
帝国酒店门前的停车场已近停满,华洋赈灾会的工作人员在酒店门口设了签到处,十几个统一着装的女子站在门口负责引领来宾入场;不远处,是警备司令部派来维持秩序的持枪军警。
挂了大红宫灯的酒店门口,一张广告牌上大书“华洋赈灾会女界新年慈善晚会”两行大字,来往的宾客络绎不绝,旗袍洋装端庄华贵的女子身后,多是西装革履或者身着燕尾礼服的男子,衣香鬓影,富贵明丽,今夜恐怕是集合了凌州上层社会和女界的全部精英。骆羽杉看着眼前的富贵繁华,脸上浮起笑意慢慢走过去。
没走出几步,远远地左元芷便笑着迎了上来:“小杉,我只盯着你,看了几次都没来,正想去打电话催呢。”
骆羽杉笑看着她:“我就这么没信用?有点事,所以来的晚了些,你的伤全好了?”
左元芷笑着点点头:“有赵博士亲自操刀,我能不好吗?”伸手拉过骆羽杉,两人一边走,左元芷轻声问道:”小杉,我知道你喜欢安静,不喜欢凑这种热闹的,你不怪我把你拉进来?”小杉从那场演讲后,便成了被瞩目的公众人物,自幼一起长大的左元芷当然明白她的心性和这样的局面之间,是怎样的矛盾,小杉心里一定是辛苦的。
对于伤势,左元芷说的轻描淡写,但骆羽杉明白,那样的伤又怎么会这么快全好?别的不提,单身上那些疤痕,对于爱美天性的女子来说,就不知是怎样的伤害……心疼地握紧了左元芷的手,骆羽杉故意笑道:“拉都拉了,还说这些有什么用?你后悔了,那我回去好了……”说着,便作势要转身。
左元芷一笑拉住她:“来都来了,你走的了?”说着,示意骆羽杉看向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