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少轩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脚下的报纸,杉儿竟有这样的顾虑?
轻轻扳过她的身子,俯首看过去,却见清光隐隐,骆羽杉脸上已是泪水成行。光影洒落在她脸上,透出难以化解的浓浓酸楚和无奈。
谭少轩盯着她,眉头骤然拧在一起,环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低声说道:“杉儿,你是不是担心我也象父亲他们娶妻然后纳妾?”
他认真的语气令骆羽杉一愣,难道不是吗?你那些红颜不会只是摆设吧?谭少轩静视着她,眸底无边无际的深黑似要将她湮没一般:“杉儿,自结缡以来,我从不曾有什么事欺瞒于你,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你听清楚,我谭少轩此生只娶你为妻,我中有你,你中有我,我们之间再无其他任何人。”
怎么可能?骆羽杉猛然抬头看着他,谭少轩竟然告诉自己,他会与自己一生一世一双人,白首相守?
谭少轩心疼地看着她,傻丫头,心里埋着这么多担忧顾虑,怎么就是不开口问我呢?抬手抚上她的面颊,动作轻柔,俨然呵护着自己心上的宝贝。骆羽杉强撑着的怒意在他的凝视下幽幽消散,原本近乎锋利的眼神渐渐失落,泪水潸然滑下,她缓缓摇头,这怎么相信?
谭少轩看着她倍受煎熬的神态,心里泛起一丝疼惜的暖意,伸手拥她入怀,轻声道:“你不相信么?杉儿可知道我的母亲是怎么去世的?”不等骆羽杉回答,谭少轩接着幽幽说道:“我母亲嫁给父亲时,两人情投意合,同甘苦共患难,生死相随,甚至在父亲奉命往人地生疏的云贵剿匪,母亲也情愿克服千难万险,携幼子随军相伴。但是,随着父亲仕途的顺遂,地位的升迁,夫妻间的龌龊却不断攀升,主要原因就是父亲不停地移情别恋,母亲实在难以接受丈夫接二连三迎娶新妇纳妾的现实。”
骆羽杉有些震惊地看着谭少轩,谭少轩叹了口气,脸上的悲伤之色难掩:“后来,这对患难夫妻感情日疏,一次激烈的争吵后,母亲带着哥哥、姐姐和我不辞而别回了老家,母亲心火难消抑郁成疾,回到老家不多几日便黯然而逝……母亲过世时,年仅三十八岁,身边只有哥哥、姐姐和刚刚七岁的我……电报打到父亲那里,他一直不肯相信与他有过患难情深的结发妻子竟然中年故世,悔恨不已,所以从那时起没有再讨姨太太进门……杉儿,母亲临去时没有一句话,只是对着我们三个流泪,身后也只留下了一个字‘好’---长大了,我才明白,一个男人一个女人,才是‘好’。爱了,便该是一生,既爱她,又何必负她?我曾下定决心,如果爱,就深爱,就霸道地爱,就不遗余力的爱!杉儿,你还恨我强取豪夺吗?”
这时代,究竟有多少这样的悲剧?骆羽杉的眼泪又流了下来。为什么,为什么爱她还要伤害她?自己的母亲,谭少轩的母亲,竟然是这样相同的命运……除此之外,还不知有多少这样的悲剧故事曾经,或者还在上演……
谭少轩说完,觉得怀里骆羽杉的身子在微微发抖,急忙看去,却见一道晶莹的泪水正缓缓沿着她的脸庞滑落。看着他,骆羽杉低声道:“对不起……”我也曾目睹至亲的的亲人、骨肉为此而离去,我为此逃避你的爱,却没有想过你的感受,张嘴想说什么,眼泪偏偏不争气地纷纷坠落,溅在谭少轩手背上,他暗暗叹了口气。
两人相对无言,心中各自柔肠百转。两行清泪,满身憔悴,这一刻的骆羽杉从来没有过那样的柔弱,谭少轩心中既急且痛,自己想对她好,想宠她爱她,却还是让她伤心了,手臂一紧将她抱紧在怀中。谭少轩凝视着她,半晌幽幽说出一句话:“杉儿,你若真的不想要孩子,那就不要了……”
骆羽杉抬头,愣愣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迅速侧身,肩膀颤动,这个男人啊,让她怎么样才好?不知不觉中眼泪又流了下来。
“少轩,我……”骆羽杉第一次从心里呼唤着这个名字,我不是不喜欢你,我不是不爱你,只是我一直迈不过心里那道坎……听她蓦然喊出了自己的名字,谭少轩身子微微震动,脸上难以掩饰地浮起一抹惊喜,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怅然叹道:“杉儿,既然你不是不想和我在一起,为什么却总与威廉姆拉扯不清?你不怕我会误会?”
骆羽杉心里一声叹息,这人,总改不了的霸道,那你那些花红柳绿又作何解释?不过,自己既然已经不想和他计较,他想知道就让他知道了吧。于是低声说道:“那不一样,他现在……只是我的朋友……一个我愧对的朋友……”
昨晚回来,骆羽杉曾仔细想过、对比过谭少轩和威廉姆在自己心里的不同,威廉姆的深情让她感动,对他自己心里有不忍和曾经的美好回忆,知道威廉姆生病,她只觉得心里的百味杂陈都化做了重重歉意,威廉姆是为自己远渡重洋而来,他生病了,自己有道义上的责任和良心上的不安、愧疚;而听到谭少轩遇险,那种天崩地陷的感觉却是摧肝裂胆、是他若去我何生的忧心,完全不同到骆羽杉一下就分辨了出来。
唉,杉儿对威廉姆还是颇有感情,自己想彻底占据她的心,还要费些心力呢。谭少轩看着骆羽杉微蹙的眉幽然而叹。
骆羽杉正想着,突然间谭少轩伸出手来,将她的下颌抬起,黑眸灼灼,温柔包围上她:“那我呢?”
骆羽杉微怔,哭到微红的水眸凝视着他,半晌,突然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轻轻一碰,自己先红了脸,也不说话,过了一会儿复又从眸底偷眼看了看谭少轩,羞羞怯怯柔情款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