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哥哥……”陆芷儿的声音在他的背后响起,“朱越的人头已经用木盒装好,令人快马送回京城去报捷了。”
司空凌一瞬没有回答,过了一刻才道:“谢谢你。”
陆芷儿缓缓上前,道:“凌哥哥,这些人虽然曾经是朱雀国的寻常百姓,但是他们选择了与朝廷相争,已经不再是往日的良民了,您这样做也是为了国家的安定繁荣,所以……”
“我明白的。”
司空凌很快地道,声音响亮而且充满了强迫之感,令陆芷儿一下子被镇住了,闭了嘴不敢再轻易吭声。
“我知道的……”下一刻,司空凌的声音却突然变得疲倦而沉重,“虽然知道,但是……”
陆芷儿的嘴巴下意识地张了张,却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她顺着司空凌的视线往身旁望去,眼光所及之处,几乎都是那些衣服破烂不堪,连脚上都没有鞋子穿的瘦弱身躯。那些曾经在农田里面暴晒得黝黑的肩膀和腿脚,如今沾满了泥泞,僵硬地倒在冰冷的地上,甚至连名字都可能无人知道。
看到这些,陆芷儿那双美丽的眼睛,一时也浮起了抑制不住的水气。她缓缓地垂下了眼,晶莹的泪珠顺着脸庞缓缓滑下,再离了小巧的下颌,坠入黑暗的草的阴影之中。
“我们……是侩子手……”
良久,司空凌缓缓地道,声音干涸沉痛。
“是打着漂亮的旗号,却屠杀人民的侩子手啊……”
初秋气息的山中,已经开始有落叶无声飘往暗淡的地面。
树荫依旧浓密,过了正午,太阳转过山的另一边,林间便忽地昏暗起来。野兽瑟瑟地往自己的洞穴跑去,寒风卷过半明半暗的枝叶间隙,有种说不出的冷冽之感。
一个清秀的白色身影,缓缓地从蜷曲的树干之间穿过,顺着其实并不能叫做山路的山路,拾级而上。
定睛一看,便发现长发三千,乌黑亮丽,是一名容貌隽秀,眼帘低垂的中年女子。女子樱花一般的粉唇紧紧闭着,怀中捧着一个乌木的匣子,一步步走得小心翼翼。
峰回路转,山间的小路愈发地崎岖,女子的额角渗出淡淡的汗珠,但这山势完全无碍她保持优雅的姿态与轻盈的步履。
山路回转,左拐右拐,终于,一栋小木屋在林间一闪,出现在眼前。那张美丽的面孔上露出释然的神色,女子上前推开柴门,正要走进去,面容却凝了凝,停住了脚步。
“傲天,是你?”
缓慢地,那个温柔如水的声音,淡淡地道。
屋内的阴影之中坐着一个壮实的身影,男子闻声动了动,缓缓地抬起头来。那正是寒傲天,厚厚的胡须,许久不曾打理的乱发,蓬松地垂在两肩之上。他的眼中有说不清楚的疲惫和痛苦,那张脸上带着深刻的失眠的暗色。望见,女子,他的眼中仿佛亮了亮,又缓缓地暗淡下去。
“婉容,我……”
寒傲天又低下了头,继续坐在暗中,沉默不语。
巫女婉容唇角弯了弯,将怀中的木匣子放到一边,上前按住寒傲天的肩膀,弯身问道:“身上的伤,好一点儿了吗?我听鹭儿说你还没有开始操练军队,她很是担心呢。如今你是日月教之主,凡事要担待一点的好。”
听到这话,寒傲天的身体,缓缓地震了一下。
“婉容,你告诉我……”过了很久,他才终于再次开口,低沉的声音带着沉重的疲惫之感,“我们真的还有重振旗鼓的一天吗?”
婉容面上的笑容温和平静:“为什么没有?如今我们已经在山中重新站稳脚跟,投靠日月教的人有增无减……难道这不就是重振旗鼓之中么?”
“我问的不是这个!”寒傲天急急地摇了摇头,道,“都说你可以看透过去与未来……我只是想要知道,我们这样折腾,究竟是不是真的有如愿以偿的一天?如果到头来,都只是象那天一样,大家都死了,所有的希望都没令人……”
想到希望之原的那一站,寒傲天的眼中都泛起了血丝。那推挤如山的尸体,血流成河的景象,每一夜都是他的噩梦。
婉容沉默了好一刻,才缓缓地叹气道:“我所能说的不多,只能告诉你,时机尚未成熟。等时机一到,一定会是我们日月教来引领朱雀国的命运之流。”
“时机?”寒傲天略带疑惑地问道,“什么时机?”
“天上为星,地上为人,星辰游动,地上万物之命运随之变化。星辰指引着你来到我们这里,成为我们日月教今日之主……”婉容轻声道,“傲天,这一切,都是注定了的。”
“这我知道……你在那一战之后,已经告诉我了……”寒傲天深深地低着头,“我只是想要知道,往后会怎么样?我会将日月教带向希望,还是带向绝望?如果我们没有未来,我真的不希望再继续欺骗大家,继续看着无谓的牺牲发生了!”
巫女婉容缓缓地垂下眼帘,轻声道:“还有一颗重要的星星,没有来到我们的阵营之中。我还在等……我们也都还在等,等这一刻星辰的来到。”
“星辰?”寒傲天不觉抬起了头,“是对日月教来说很重要的某个人吗?”